農事(組詩)

豆種

清明前后點瓜種豆。母親話

一出

父親皺了皺眉頭

叫醒睡眠了一冬的鋤頭

母親，手臂上挎著藍布袋子

里面躺著胖胖的豆種

父親的背彎成一座山，風從

山粱上

匆匆走過。用十指緊握的鋤

頭一咳嗽

震掉母親手里兩三粒豆種

一場春雨含著柔情擁抱了大

地

帶著心思的豆種在父母心里

慢慢地脫去胎衣

開始發芽，生葉，長藤

沿著。父母精心搭建的天梯

向上爬去

風吹高梁

風揣著綠綠的鄉情，念叨村

莊的

一些往事，用梳子，一遍一遍

梳理高粱的頭發

風吹高梁．齊刷刷揮動手臂

向季節作即將的告別

高粱挺起了胸，抬起了頭

期望父親手握那把鐮刀

戴那頂草帽

哼純正的鄉曲鄉韻

一抬手。把它摟在懷里

一跺腳，跺出沉積一輩子的

愁思

風吹高粱，一種隱喻的痛

在體內慢慢加劇

收土豆

藤蔓失血過多。膚色漸漸的

由綠變黃．開始萎縮

在風中，那些干癟了的葉片

低垂著頭顱，思索最后的歸

宿

我的父母，兄弟姐妹

列陣一樣占據了半邊山地

不需要解釋，僅僅是一個簡

單的彎腰

雙手用刀。拔出一窩又一窩

土豆蛋

拔出一陣陣笑聲

隨著，調皮的風一起

滾下了山坡

馬車

這些曾經承載肥料的工具

這些曾經運送莊稼的工具

這些被父親視為寶貝的工具

隱身起來，多年不見它的影

子

這些馱著我童年的馬車

這些裝著父母汗水的馬車

這些珍藏風雨歲月的馬車

居住在我的記憶里

與我交談，敘述它悠久的歷

史

年邁的父親，總是用迷茫的

目光

注視墻角的長鞭

或者握起．甩出去一聲響

抽斷記憶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