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現代偵探小說傳統始自短命的美國作家愛倫#8226;坡(詩人、驚悚故事大師),時運不濟的他只活了40歲,卻僅憑幾個短篇就成功創造了文學史上第一位偵探杜賓(你是否記得,他是華生的偶像之一,見《血字的研究》),并開創偵探小說的幾種模式:密室殺人、密碼解讀、意外兇手、安樂椅破案。沒落貴族杜賓同一位朋友住在一起,而這位朋友正是講故事的人。這種手法后來為英國人柯南#8226;道爾發揚光大。
1887年,28歲的柯南#8226;道爾發表了偵探小說處女作《血字的研究》,憑借他所創造的偵探福爾摩斯,這位不成功的醫生成了最成功的作家。但據說他并不喜歡被稱作偵探小說家,晚年熱衷于心靈感應等神秘事物。
兩次世界大戰之間,西方偵探小說進入了“黃金時代”。這一時期名家輩出,包括范#8226;達因、約翰#8226;迪克森#8226;卡爾、艾勒里#8226;奎因、阿加莎#8226;克里斯蒂、多蘿茜#8226;塞耶斯、約瑟芬#8226;鐵伊等。范#8226;達因提出著名的“偵探小說20條守則”,對這類小說做了嚴格限定;卡爾號稱“密室之王”,致力于不可能犯罪;奎因(一對表兄弟合用的筆名)以公平性著稱,并創辦著名的推理雜志;塞耶斯創造了紳士神探溫西;鐵伊則以8部水準齊整的小說被稱為一生沒有失敗之作。
阿加莎所創造的是什么?這個光輝序列中,她處在什么位置?
她是這些作家中作品最多(中長篇有近70部,要知道柯南#8226;道爾只有4部中篇,其余都是短篇)、銷量最大(據說有20億冊)的,只有奎因接近她(50多部,號稱有2億冊);她創造了兩位極受歡迎的偵探——波洛和馬普爾。雖然她也有失敗之作,某些作品甚至只能算是驚險小說,但阿婆設置懸念、結構布局、迷惑讀者、意外結案的功力是一流的,看過《羅杰疑案》、《無人生還》等小說的讀者不會不承認。此外,根據她的作品改編的電影《東方快車謀殺案》、《尼羅河上的慘案》、《陽光下的罪惡》等也大獲成功。
不滿傳統推理小說只管解謎、不問現實的風格,1920年代末美國出現了“硬漢派”偵探小說,以達希爾#8226;哈米特和雷蒙德#8226;錢德勒為代表。在《簡單的謀殺藝術》中,錢德勒說,好小說跟壞小說寫的完全是不一樣的事情;好的偵探小說和壞的偵探小說寫的卻是同樣的東西,而且寫法相像——形式固定,風格確立,“細心圈定一群嫌疑犯的手法基本上還是相同的”。他們寫的不是真正發生的謀殺案,表現不出生活的真實感,回避事物的陰暗面;硬漢派則“把謀殺案還給了有殺人理由的人,而不僅僅是提供一具尸體”。哈米特和錢德勒筆下的偵探行動力強,靠拳頭和手槍比靠邏輯還要多,突出的是性格而非案件。哈米特本人真的在著名的平克頓事務所做過幾年私家偵探。其當代傳人是美國作家勞倫斯#8226;布洛克。
作為“后起之秀”,日本推理小說早年多是追隨歐美,直到松本清張的《點與線》問世,終于開創了有別于歐美、關注現實的“社會派”風格。此后傳統推理小說在日本進入長達數十年的停滯期。但從1978年的作家納稅排行榜來看——前3名森村誠一、松本清張、橫溝正史都是偵探小說作家——偵探小說整體上無疑深入人心。
進入1980年代后,日本的偵探小說類型更趨多元,或重驚異、幻想元素(島田莊司、綾辻行人);或引妖怪傳說(京極夏彥);或具科幻風味(森博嗣),異彩紛呈。近年最熱的則是“社會派”傳人宮部美幸和執著探究犯罪動機、手法的東野圭吾。
日本偵探小說一個顯著弱點是欠缺生動的偵探形象。無論是明智小五郎、金田一耕助,還是御手洗潔、偵探伽利略,都無法與福爾摩斯、波洛、馬洛、馬修#8226;斯卡德匹敵(漫畫角色金田一、電視劇角色古畑任三郎反而更為鮮活)。而在這一點上,歐美傳統派和硬漢派是殊途同歸的。阿加莎自負喜人的比利時偵探波洛和愛說閑話的鄉下老太太馬普爾古怪的個性、風趣的言語、心中的善意使他們比故事本身走得更遠。我絕不是說阿加莎多有抱負或多有思想,她自己也說她寫的是消遣讀物。但消遣不是沒有品質之分的。
博爾赫斯說,偵探小說制造了這樣的讀者:他們都犯一種特殊的疑心病,對什么都疑神疑鬼,不肯輕信,唯恐被人蒙騙了。有時,讀偵探小說的樂趣正來自你的疑神疑鬼可以借題發揮而無傷大雅,不是嗎?即便最后沒猜中誰是兇手你也可以自豪地宣稱——我懷疑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