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掛村”社區(qū)化管理是咋回事

2010年7月3日，北京市委書記劉淇、公安部部長孟建柱和北京市市長郭金龍等到大興區(qū)調研社區(qū)化管理工作，提出要推行村莊社區(qū)化管理，加強社會管理創(chuàng)新。大生莊村、老三余村、壽保莊村……這些北京市南郊過去毫無知名度的“流動人口倒掛村”，在幾個月前，因實行封閉式社區(qū)化管理，引起爭議后再次引起人們的關注。

所謂“倒掛”，是指村里外來人口多于本地人口，而“封閉”二字讓人質疑:自古開放的自然村落怎么說“封”就“封”?難道限制人們出入自由不成?

2010年6月，記者一連數日實地探訪。提起當初的各種議論，老三余村村民張大媽笑著回答:“怎么不好?現在我們村越來越像城里的社區(qū)了，干凈又安全，比以前強多啦!”

村民說——

生活更方便，環(huán)境也好了

乘坐954路公交車，記者前往壽保莊村，它是大興區(qū)實行社區(qū)化管理的村莊之一。進入大興地界后，汽車不時經過一些村莊，售票員說:“你瞧，這些村的衛(wèi)生狀況和壽保莊村不能比。”經她指點，只見沿途有的村子，路邊堆著很多垃圾，自行車、汽車隨意停在村民家門口，雞、狗在馬路上跑來跑去，車一過塵土飛揚。

壽保莊村靠近北京市南五環(huán)，隸屬大興區(qū)西紅門鎮(zhèn)。在村頭主路口，兩扇大鐵門敞開著，筆直的街道貫穿村莊南北，路兩側規(guī)劃出整齊的停車位，路面上看不到隨意丟棄的垃圾渣土。

“你好，請問有出入證嗎?”下車后正準備進村看看，門口的保安示意攔住了記者。在登記了身份證號碼后，保安隨即放行。時值下午3點多鐘，多數人還在外工作，村里靜悄悄的，只有一些老人在健身區(qū)活動腿腳，聊天。

說到變化，正在鍛煉的王一芝大媽說:“自從實行社區(qū)化管理，村里的環(huán)境好多了，大伙兒挺滿意。”

近些年，隨著北京市的南延，很多人像王大媽一樣，盼著生活條件進一步改善。但眼瞅著周邊一天一個樣，壽保莊村還是那個傳統的村莊。因這里房租便宜，生活成本相對較低，吸引來很多外來務工人員。時間一長，外來人口超過本村人口，翻了12倍。

人多，問題也多了:村里環(huán)境臟亂差;各種各樣的人流動頻繁，社會關系再不像從前那么單純;村里警情頻發(fā)，搞得村民包括很多常住外來戶都不踏實，生活缺乏安全感。社區(qū)化管理以來，治安狀況、環(huán)境衛(wèi)生有了很大的改觀。

在村綜治中心，記者碰到來京務工的趙有銀，金星派出所民警宋小剛剛為他辦好了暫住證。作為外鄉(xiāng)人，他沒覺著社區(qū)化管理有什么不好:“過去辦暫住證都要去派出所，現在這項服務‘挪’到村里來，不出村就能辦好一切手續(xù)。”

外來商戶看——

串村的少了，生意卻沒少

剛開始社區(qū)化管理時，外來商戶擔心村口大門一設，進村沒以前隨便，散客少了，會影響生意。老三余村賣農夫烤雞的女老板說，過去她一天能賣三四十只烤雞，現在過路的少了，生意受到一定影響。但奇怪的是，不單這位女老板，記者采訪接觸到的不少商戶，雖然稱生意清淡了些，卻也沒有一戶搬離的。

福茂家電的老板更是沖著社區(qū)化管理，一個多月前將店鋪搬到了老三余村。他說:“過去在別的村，每個月都丟東西，小偷進村溜門撬鎖，防不勝防。現在貨架上的這些DVD、豆?jié){機等小家電，以前一般不擺出來，因為扭臉兒的工夫就可能被偷，有時一個月丟幾件，損失近千元。現在村口有保安員，街頭有巡防員，心里踏實。雖然過路客少了些，但買賣不會賠。”

曾怕客源減少掙不著錢的飯館老板王大哥現在也這么看:“社區(qū)化管理挺好，以前夏天擺大排檔，哪兒來的人都有，就怕有人喝酒鬧事，現在治安有人管，不安分的人也得收斂點兒。”憑他的感覺，這一段時間來村里求租的人，不是少了而是多了，“租戶一多，不愁沒人吃飯，您說生意能差到哪兒去?”

村綜治中心的同志告訴記者:“過去，有些房主只知道掙錢，出租房屋根本不管對方是什么身份，弄得村里烏煙瘴氣，村民生活安全感差。租房、做買賣，算經濟賬，但也得算社會賬。現在社會閑雜人員隨意串村的現象少了，但沒影響人們正常往來，房照租，生意照做，說明這么管理能改變現狀，大多數人能接受。”

外來戶和村民都參與——

社區(qū)生活共同創(chuàng)造

在大興區(qū)，最早實行類似社區(qū)化管理的要屬大生莊村。

那天記者一進村，便看見幾個人聚在一棵大樹下，有的頭戴安全帽，有的拿著圖紙，不時朝樹上比比劃劃。走近一瞧，樹杈間一個小伙子正在調試探頭的位置，固定后，他沖下面喊:“看得見嗎?樹葉擋沒擋鏡頭?”

大生莊村這兩天安裝監(jiān)控探頭，住在該村的安徽籍房客主動請纓，幫助安裝調試。這些人平時在城里包工程，早出晚歸。“無論多晚，村里都給留門，我們挺感激的，所以總想為村里盡點兒義務。”領頭的老許說。

記者在一家小賣部門口，正好碰見來買東西的村黨支部書記李武江。他告訴記者:“我們村實行社區(qū)化管理最早，我是發(fā)起人之一。當時剛經歷過了非典，為了防病，我們在村口安上大門，并給村民和外來人口辦了出入證。從那時起，村里再沒發(fā)生一起刑事案件。沒想到防病居然把村里的治安也‘防’好了。”

2009年，大興區(qū)公安分局局長陳德寶上任，明確提出要在農村地區(qū)推廣社區(qū)化管理。不久前，西紅門鎮(zhèn)黨委政府專門召開各村黨支部書記會議，統一思想，并撥出3000萬元資金支持村莊社區(qū)化管理。

“當然，政府只是引導者，給我們介紹了一種新型的村莊管理模式，農村實行村民自治，最終還得由村民拍板。同時村里住著的外來人員也有權參與這些村務大事。”李武江趁熱打鐵，回村后立即著手召開村民代表大會。代表中除了本村村民，外來人口每20戶推舉一個代表，最終村民大會選出代表32名。

第一項議程是討論大生莊村要不要進一步規(guī)范社區(qū)化管理。32名代表全數表決通過。隨后，大家熱烈商討具體做法，例如成立巡防隊負責安保，村口大門定時關閉，憑證出入;過去村民喝水靠自己打淺井，水質不好，改由供水公司供水，每人每月繳納5元水費;公共衛(wèi)生由村里統一保潔，垃圾清運車由每天來一趟增至4趟，所需開支不足部分由政府補貼;對流動人口中的殘疾人，費用全免……

4年前，大生莊村常住人口僅300出頭，隨著外來人口不斷增加，如今流動人口有2400人。李武江說:“這么多外來人口集中到這里，確實給農村基層管理帶來了很多新問題。實行社區(qū)化管理適應了現實需要，也是新型村民自治管理模式的一種嘗試和探索。讓大家共同參與的目的，就是一起創(chuàng)造良好的生產生活環(huán)境。”

92個村年底社區(qū)化——

社會成效的說服力

2010年4月，大興區(qū)16個“倒掛村”實行封閉式社區(qū)化管理，各種議論紛紛涌來。大興區(qū)公安分局局長陳德寶坦言當時壓力很大，但實行社區(qū)化管理取得的成效讓他堅定了信心。

“我說一組數字，就能明白社區(qū)化管理的好處了。”陳德寶拿出一份警情統計:3月到5月，11個村實現零發(fā)案;警情同比下降37%，可防性案件下降33.3%;期間，先后有9000余名流動人口主動到村綜治中心登記辦理暫住證。

“10天前分局還組織了一次問卷調查，共200份，抽樣當地村民100人，外來人口100人。”陳德寶拉開抽屜取出這些問卷，接著說:“我計算過，群眾平均治安滿意度從過去21%上升到88.5%，居住環(huán)境滿意度從24%上升到95%，不信的話你可以自己算算。”說著，陳德寶遞過來一臺計算器。記者仔細算過，結果一樣。

陳德寶說:“盡管這種管理模式曾被誤解，但前期對大興區(qū)527個自然村村民的調查時，絕大多數人都認同這樣的模式。而最近一次民意調查讓我更有底氣:看到老三余村、大生莊村的成效后，現在很多非‘倒掛村’也向政府提出了實行社區(qū)化管理的申請。這說明人們有需求，而且非常迫切。”

陳德寶告訴記者，通過村民大會表決通過，2010年大興區(qū)北部城鄉(xiāng)結合部地區(qū)還將有92個村推行社區(qū)化管理。

推進村鎮(zhèn)社區(qū)化建設——

有待完善的漸進過程

在具備條件的農村地區(qū)，一些村鎮(zhèn)實行社區(qū)化管理，這在我國多個省市都有嘗試與探索。采訪中，大興區(qū)有關部門向記者提供了兩份資料，分別介紹了內蒙古赤峰市和廣西恭城瑤族自治縣的經驗。這些村鎮(zhèn)推行社區(qū)化管理，一個顯著特點是著重加強社區(qū)配套項目和農村社會公共服務設施建設，豐富社區(qū)化服務的內涵，涉及到產業(yè)信息、社區(qū)救助、綜治調解、環(huán)境保潔、文體娛樂等多個方面。

現階段，大興區(qū)“人口倒掛村”社區(qū)化管理更多是從維穩(wěn)的角度著眼。大興區(qū)政法委副書記董濤承認有差別，但這是由很多特殊性決定的，比如村鎮(zhèn)所在地區(qū)不同、人員構成不同，等等。他認為:“像北京這樣的大城市，對外來人員具有極大的吸引力，站在維護首都社會穩(wěn)定的角度考慮問題沒有錯，首先著眼這個環(huán)節(jié)也有充足的理由。當然，村鎮(zhèn)社區(qū)化建設是一項系統工程，有待不斷充實完善，也需要一定的財政支持和更多部門參與打造。目前這些村實行的社區(qū)化管理還處在初始階段，最終目標是無論戶籍人口還是流動人口，都一視同仁，同等對待，同等服務，讓他們都能享受到類似城市社區(qū)那樣的生活和服務。不可否認，農村地區(qū)實行社區(qū)化管理沒有經驗，肯定存在缺陷，但我們堅持一個觀點‘先上車，后買票’，對存在的不足可以逐步完善改進，但不能因為個別問題就終止農村推進社區(qū)化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