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麟:中國“觀鳥導游”第一人

常年穿行在密林深處或濕地小草間，與各種美麗的鳥兒打交道，呼吸著清新的空氣，飽覽大自然美景，每月還有不菲的收入!難道世界上真有如此美妙的職業?沒錯，這就是剛“新鮮出爐”的觀鳥導游。目前在中國從事這一行業的不足10人，章麟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許多外國觀鳥愛好者來華，首先會聯系他，甚至法國《自然》頻道及美國《國家地理》雜志，都對這個30歲的山東小伙子產生了濃厚興趣。在美國，觀鳥旅游早已形成一種年收入200多億美元的產業，而在鳥類資源十分豐富的中國，因缺乏相關人才，這個新興旅游項目才剛剛起步。有人預言，在未來10年內，觀鳥導游將成為最受年輕人追捧的“鉆石職業”。

空管員變成“觀鳥流浪者”

1.73米的個頭，常年在戶外活動，臉被太陽曬得黝黑，一條牛仔褲洗得發白。2010年5月下旬，當記者在上海崇明島見到章麟時，簡直難以相信，這個其貌不揚的山東小伙子，竟是在國外觀鳥界赫赫有名的“鳥類專家”、“中國第一觀鳥導游”。據說他已接待過來自德國、比利時、丹麥、加拿大等30多個國家的眾多觀鳥發燒友及學者，在歐美一些網站上，他的知名度不亞于一些娛樂明星。

章麟同鳥挺有緣分。6歲那年，家里闖進來一只受傷的虎皮小鸚鵡。他小心翼翼地幫它包扎好傷口，鸚鵡傷愈后，便將它放飛了。從那時起，小家伙就喜歡上了小鳥。此后，一有時間，就纏著爸爸陪他到野外去看鳥。

1999年，章麟考上南京航空航天大學，盡管學習很緊張，但他觀鳥的熱情絲毫未減。他常和朋友結伴去紫金山遠足。那里有一種個頭大約是鴿子兩倍的鳥格外顯眼，它們嘴巴猩紅、腹部雪白、尾羽純黑，常常停留在地面覓食，間或發出響亮的叫聲，時而三五成群作滑翔式飛行。與南京城里常見的黑色烏鴉相比，它們顯得鮮艷得多，章麟完全被這迷人的色彩吸引住了。

后來，章麟從《中國鳥類野外手冊》這本書中發現，出現在紫金山的這種鳥叫“紅嘴藍鵲”。他還按圖索驥找到了其他以前見過，卻不知道名字的鳥。沒有師傅領進門，章麟唯一的指導“老師”就是這本書。“突然對上號了，覺得很有成就感。”漸漸地，他開始入門。“我自己買了錄像器材，利用課余時間上山尋鳥。遇到新鳥，我就把它們拍下來，制作成了畫冊，在校園里展出，曾經風靡一時。”

章麟學的是飛行指揮專業，2003年畢業后，到上海航空公司當了一名空管員，這是一份穩定、高薪的好工作。業余時間，他參加了當地的野鳥會，經常隨志愿者們去一些鳥類聚集地考察，積累了豐富的觀鳥經驗和鳥類知識。漸漸地，小伙子發現自己這一生都離不開鳥了，他就索性辭去工作，專心從事鳥類研究和保護工作。

2006年“五一”節，小章應邀來到北京門頭溝林區觀鳥，正好北京師范大學的一群學生也在林區搞調研，他帶的一大堆專業觀鳥設備令大學生們大開眼界:通過價值數萬元的10倍變焦望遠鏡，鳥的羽毛纖毫畢現，鳥嘴的形狀也一清二楚。一個女生邊看邊興奮地說:“啊!我看到那只鳥的眼睛了，亮晶晶的!還有它的嘴巴，彎彎的……”章麟很熱心地給學生們講解鳥類知識。臨走時，大學生們塞給他500元器材“租借費”。

接著，章麟又帶著觀鳥設備來到北京動物園。當他架起望遠鏡觀看園中飛鳥時，引來眾多游客圍觀。章麟把望遠鏡借給他們共賞，還給大家當起了講解員。體驗到觀鳥樂趣的游客，非常感激章麟，紛紛給“小費”。一天下來，竟收到1000多元，完全能抵消他在北京觀鳥的消費。章麟希望有更多的人喜歡鳥、保護鳥，一連20多天，他都待在園里為游客提供觀鳥工具，獲得了一筆可觀的收入。

章麟經濟寬松之后，又登上飛往歐洲的飛機，開始了異國觀鳥之旅。歷時一個多月，行程5500公里，途經8個國家，見識了斑尾林鴿、烏鶇、紅額金翅、歐椋鳥、風頭麥雞等許多種中國沒有的鳥類。更大的收獲是，在德國他還發現了一種非常有趣的職業——專門帶游客觀鳥，被稱作“觀鳥導游”。這個職業不僅收入豐厚，還深受各大旅游公司的青睞。章麟對此產生了濃厚興趣。

挑戰中國“鳥導”新職業

回到上海，章麟與一家知名旅游公司簽約，正式成為一名“觀鳥導游”，吸引了不少外國游客。據章麟介紹，觀鳥不同于觀景，游客一般以1到3人為宜，因為人多比較嘈雜，容易驚動鳥兒。即使是一個大團，觀鳥者也必須分批前往。

2007年11月，一對來自英國的男女青年聘請章麟擔任他們的觀鳥導游，前往江蘇鹽城觀賞野生丹頂鶴，這是章麟以觀鳥導游的身份接到的第一份工作。“丹頂鶴是一種大型珍貴涉禽，在中國又稱仙鶴，是一種著名的‘文化鳥’，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章麟向客人介紹說，據統計，目前全球丹頂鶴的數量在2800只左右。日本的北海道，由于當地人投喂食物比較充足，原本遷徙的候鳥丹頂鶴在當地已成為留鳥。同樣，一部分在韓國越冬的丹頂鶴也在當地定居。目前，仍保持其原始遷徙秉性的丹頂鶴，只剩下江蘇鹽城國家級珍禽自然保護區越冬的這個種群了。

在隱蔽處架設好觀察器材，章麟很快就用鏡頭將一群丹頂鶴鎖定。這對英國情侶高興極了，透過望遠鏡，他們不僅看到了這種可愛的大鳥相互親昵地梳理羽毛，拍打著翅膀引頸高歌、聚集騰飛等生動有趣的場面，還拍攝了大量的珍貴照片。章麟豐富的鳥類知識，也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當然，并不是每一次觀鳥都這么順利。2009年6月份，他帶著一名美國游客前往湖南石門看鳥，途中遭遇暴雨天氣，橋梁坍塌，泥石流沖下的樹木倒在道路中央。他們向老鄉借來工具，在大雨中鋸開樹木、鏟掉爛泥，為自己的車“開道”，耽誤一整天，才返回張家界市。最后雨過天晴，章麟再次領著這位美國客人前往目的地，終于讓客人看到了他想看的鳥。美國朋友十分感動，回到紐約后，在西方幾家著名觀鳥旅游網站上講述了自己的經歷，并將“中國最棒的觀鳥導游”章麟推薦給網友。

游客好評不斷，加上章麟經常在國內外觀鳥論壇上發帖，他很快在圈子里就有了一定知名度和口碑。國外觀鳥愛好者要來中國觀鳥，常常首先與章麟聯系，讓他幫忙安排車子和住宿，并在觀鳥過程中進行指導。

因為生活在上海，章麟最初常常帶國外游客去江蘇鹽城、如東、崇明東灘等周邊地區觀鳥，行程以1至2天為主。后來應客戶要求，他把觀鳥的范圍逐漸擴大到新疆天鵝湖、青海鳥島以及秦嶺等地。雙方事先通過網絡確定觀鳥時間，每天收費一般在2000—2500元人民幣。為了防止外國觀鳥愛好者臨時爽約造成損失，在雙方談妥條件后，國外觀鳥愛好者會先支付50%的費用，待觀鳥結束后，再付另外的50%。

章麟介紹說，觀鳥活動起源于英國和北歐，原本是一種純粹的貴族消遣，后來在西方逐漸發展成一種十分流行的戶外活動。英國皇家鳥類保護協會(RSPB)早在1889年就已成立。目前在美國，16歲以上的觀鳥愛好者有4600萬，超過總人口的五分之一。觀鳥旅游也成為一種產業，能提供成千上萬個就業崗位。

在中國，觀鳥旅游才剛剛起步。章麟說，鳥類是陸生脊椎動物中最繁盛、外觀最美麗、鳴叫聲最悅耳、最吸引人的動物。觀鳥必須到各種自然環境中去，爬山、涉水、鉆樹林，對生活節奏特別快的都市人來說，觀鳥能真正融入“鳥語花香”的大自然，有一種獨特的情調和樂趣。

從動物地理學來看，我國地跨古北界和東洋界，是鳥類資源最豐富的國家之一。迄今為止，已查明的鳥類有1300種，占世界鳥種類的14%。其中有很多稀世珍禽，如黃腹角雉、丹頂鶴、白鶴、中華秋沙鴨、孔雀、白鸛等，這些鳥深受國外觀鳥愛好者的青睞。如果對這一新興旅游項目進行合理開發，每年將產生巨大的經濟效益。

快樂比賺錢更重要

章麟說，鳥對自然的變化最為敏感，一個地區鳥類資源豐富與否，是該地區人與自然是否和諧的重要指標之一。人類觀鳥的距離，是讓鳥的千姿百態和鶯歌燕舞能印入你的心靈就足夠了。觀鳥的意愿在于啟發人的愛心，從愛鳥到愛護一切生靈，熱愛大自然。

他還介紹說，幾年來由于觀鳥活動風靡全球，在國外，觀鳥導游已成為一種收入豐厚又很受人尊重的職業，年輕人對此趨之若鶩。在我國，非常缺乏這方面的人才(全國專職觀鳥導游加起來不到10人)。為此，中科院昆明動物所鳥類專家楊嵐先生向有關部門呼吁:要盡快在旅游學院開辦觀鳥專業，培養大批觀鳥導游，以滿足各旅行社開展觀鳥旅游的需求。

從事這一職業需要具備哪些條件呢?“簡單地講，你至少得具有豐富的鳥類知識及觀鳥經驗，還要精通英語。”在國外，不少觀鳥導游都堪稱“鳥類專家”。章麟說，觀鳥導游英語叫Local bird guide，他們對當地的鳥情、觀鳥地點等非常熟悉。不僅知道在哪里有什么鳥，而且清楚客人想看的鳥不同的季節在什么地方。與普通觀鳥者相比，觀鳥導游即使在熱帶原始森林中，也能快速發現隱蔽在遠處樹林中、草叢中的鳥，并將它捕捉進自己的望遠鏡。聽到鳴叫聲，就能分辨出是什么鳥。

章麟熟悉的同行中，不乏本領超強的高手。有一個哥斯達黎加的觀鳥導游，知道哪種聲音能引起什么鳥的興趣，能用口哨招來任何一種鳥。據說他是經過長年的觀察和無數次的失敗，才獲得這種特殊技能的。這位先生是國立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做觀鳥導游是他的兼職之一。他從孩提時代就非常熱愛鳥類，是一位具有長期現場經歷的研究者。

如今，章麟的客人里還沒有中國人，來自日本、韓國的也較少，大部分游客來自歐洲大陸和美國。雖然收入不菲，但章麟理想的工作狀態是“20+10”——一個月用20天帶人看鳥，10天自己看鳥，那樣才能享受到生活的快樂。

2010年1月23日早上8點，山東日照的海面上，章麟和來自北京、湖北、山東的6個鳥友們正駕船前往“前三島”海域，他們準備前去觀察內陸難得一見的海鷗、海雀和潛鳥。經過一連幾天的寒潮后，這是一個難得的晴天，但溫度仍在零下。金燦燦的陽光下，鳥友們興致好極了，章麟和他的朋友都清楚，一次具備天時地利人和的觀鳥行程非常難得。吹了3個多小時涼颼颼的海風后，他們終于在中午抵達海中央的“前三島”。上島后，一行人身著戶外沖鋒衣，背著總重量達到6公斤的雙筒望遠鏡、單筒望遠鏡、三腳架、GPS、照相機、錄音筆及鳥類圖譜，開始尋找這些罕見的鷗類。傍晚返航時，6個人都非常興奮。他們連續兩個冬季在“前三島”上看到了白嘴潛鳥，可以確定它為冬候鳥，而不是以往書籍中所稱的“迷鳥”(偶然出現在某一地區的鳥)。這是章麟最滿意的觀鳥旅程。

為航空公司工作的兩年里，章麟不敢想象會有這樣暢快淋漓的觀鳥機會。現在，他可以根據氣候、鳥況和自己的興趣安排時間。章麟說;“我并不討厭忙碌，只是希望能夠自由掌控自己的時間。”

一位英國觀鳥導游說，觀鳥導游是世界上最好的職業之一。章麟則認為，這是一份最適合自己的職業。曾經有朋友勸他還是謀一份“正規”的職業:讀一個鳥類學方面的學位，以后為環保機構服務;或者專門從事環境評估工作。章麟卻對觀鳥導游情有獨鐘——觀鳥是他的興趣和快樂所在，他向往像鳥兒一樣自由的生活。

(壓題圖:游客正在用專業觀鳥工具觀鳥)

(責編 磊 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