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濟棠南昌刺蔣案始末

蔣介石一生曾多次遭遇刺殺，每次都幸運地化險為夷。除了“暗殺大王”王亞樵1931年組織的廬山刺蔣案外，廣東軍閥陳濟棠謀劃實施的南昌刺蔣案至今仍鮮為人知，頗具傳奇色彩。

三刺客偷襲蔣介石

1931年6月26日，時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的蔣介石在侍從室主任楊永泰、十八軍十四師師長陳誠以及從各自防區趕來的將領們的陪同下，參加在南昌講武堂舉行的閱兵式。閱兵結束后，蔣介石和警衛人員、陳誠坐到第4輛高級轎車中，后面緊跟著的8輛車中分別坐著諸將領和他們的衛隊。

警戒執勤的軍警站在馬路兩旁，像一尊尊木雕泥胎，面無表情地注視著蔣介石車隊從他們面前駛過。軍警身后的人行道上，黑壓壓地擠滿了前來看熱鬧的南昌市民，間或也夾雜著幾名新聞記者。

車隊行駛到馬路拐角處，車速放慢。這時，隨著一聲驚叫，一名站崗士兵被他身后的一個彪形大漢猛力一推，身不由己地沖出幾步，跌倒在馬路中央。駕駛前導車的是一名老司機，見此險情，猛踩剎車。伴隨一聲尖銳刺耳的剎車聲，前導車停在倒地士兵身邊，那個士兵嚇得面如死灰，渾身戰抖。第一輛車一停，后面車輛也接二連三地緊急剎車。

就在刺耳的剎車聲此起彼伏中，3條精壯漢子從看熱鬧的人群中躍出，閃電般分別猛撲向第三、第四、第五輛轎車，眼疾手快地朝各車窗內打了數槍。槍聲一響，看熱鬧的人群頓時像炸了窩的馬蜂，亂成一團。人們你推我搡，驚恐萬狀地四散逃命。

等到蔣介石的衛隊和警戒的軍警們反應過來，拔槍捉拿3名刺客時，他們早已趁混亂潛入人群，消失得無影無蹤。蔣介石的侍從室主任楊永泰氣得直跺腳。3名刺客的行動極為神速，前后只花了30秒鐘。毫無疑問，這些刺客都是訓練有素的一流殺手。

蔣介石坐駕的車窗被打得粉碎，槍響過了好一陣子，蔣介石還縮在車中一動也不動，直到侍衛人員和將領們趕來，蔣介石才竭力鎮定住情緒，掏出雪白的手絹輕輕按了按嘴角，鐵青著臉，看也不看他的部下們，命令司機速回江西大旅社。

嚴刑敲開刺客之口

蔣介石回到江西大旅社后，大發雷霆，早已忘了在去講武堂路上責怪地方軍警派許多人警戒是杞人憂天之事了。諸將領個個垂手肅立，大氣都不敢出。這時，蔣介石的族侄，時任軍事委員會委員長侍從室第三組組長的蔣孝先，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報告說3名刺客已全部捕獲，并押來江西大旅社。

原來頭天下午，南昌市警察局就接到密報，知道有3名可疑分子混入市區。他們前去捕捉，卻撲了個空。警察局長害怕被指責失職，不敢將情況向蔣介石侍衛室報告，只是在蔣前去閱兵的沿途增派了軍警，加強警戒，以防萬一。所有參加警戒的軍警人員事先都接到命令:一旦發生意外，立刻封鎖路口通道，進行戒嚴。

3名刺客槍擊轎車之后，混入人群，按預定路線逃跑，不料前面路口已被卡斷，20多名軍警荷槍實彈地嚴守在馬路中間，喝令不許任何人走近。3人心知不妙，連忙后退，想從另一條路撤離現場。然而蔣介石的侍衛人員和軍警已從后面包圍上來，逐個進行搜身檢查。3名刺客無路可逃，不多時便被捕獲了。

聽完蔣孝先的報告，蔣介石命令楊永泰和蔣孝先立即審訊刺客，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審訊中，3名刺客特別頑固，無論怎么審問，他們不是一聲不吭，就是把脖子一擰，大喝一聲:“少啰嗦，要殺便殺!”

為了撬開3名刺客的嘴巴，楊永泰和蔣孝先商量了幾句，決定施用重刑。蔣孝先猛一拍桌子，亮開嗓子嚷道:“來人!把第一個動手的家伙帶下去，大刑伺候!”幾名衛士一擁而上，把那個推倒站崗士兵的彪形大漢架到隔壁房間里。不一會兒，從隔壁傳來高一聲低一聲的慘叫聲和呻吟聲。

經過一套又一套酷刑折磨，彪形大漢終于挺不住了，招供說他叫馬必武，廣東五華人，主使他們這次行動的是廣東省主席、粵軍司令陳濟棠。

“什么?陳濟棠?”蔣孝先大吃一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楊永泰也不相信，猜想這也許是共產黨企圖嫁禍陳濟棠耍弄的花招，馬上又審問了另外兩名刺客。

那兩人一個叫古孝天，廣東云浮人;另一個叫胡俊德，福建閩西人。他倆見馬必武已經招供，知道再強硬也無濟于事，便如實把陳濟棠派他們來行刺蔣介石的經過一五一十地交代出來了。

陳濟棠向刺客“面授機宜”

陳濟棠為什么要派人來刺殺蔣介石?這還得從頭說起——

1931年春，國民黨內部出現了分裂，林森、古應芬等人提出彈劾蔣介石。蔣介石一怒之下，在中央大會上提議開除古應芬、林森、孫科等人的黨籍。分裂鬧劇越演越烈。在這樣的形勢下，唐紹儀、汪精衛等16人在廣州成立國民黨中央執監非常會，之后宣布成立“廣東省國民政府”，汪精衛、唐紹儀、孫科等人為常委，李宗仁、唐生智、陳濟棠等人為軍委常委，與蔣介石形成對峙局面。陳濟棠還致電蔣介石，宣稱將討伐南京政府，進行第二次北伐。

1931年6月，陳濟棠獲悉蔣介石將親自到南昌布置對共產黨的第三次“圍剿”，便心生一計。6月18日下午，即行刺蔣介石的前一個星期，陳濟棠突然說要去古剎六榕寺玩賞。

陳濟棠的貼身衛士馬必武、古孝天和胡俊德，都有一手好槍法和過硬的武藝。馬必武以前當過土匪，是個亡命之徒;古孝天在軍隊里混了多年，十分狡猾精干;胡俊德做過幾年強盜，心狠手辣。陳濟棠把3人帶在身邊，一起來到了六榕寺。

在六榕寺的補榕亭小憩時，陳濟棠對衛士開了口:“你們3個過來坐一會兒。”古孝天在行伍中混了多年，見多識廣，頓時明白陳濟棠此次出行不是心血來潮，其中必有原委。他朝兩個同伴使了個眼色，一起走到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陳濟棠看了3人一會兒，問道:“你們說，本司令待你們如何?”馬必武和胡俊德都聽出了話音，連忙和古孝天一起說了一通贊頌陳濟堂愛兵如子的話。陳濟棠耐心聽3名小卒唱完贊美詩，和副官長對視了一眼，開腔道:“既然如此，本司令現有一事相托三位!”馬、古、胡3人“刷”的一聲站起來，異口同聲地說:“請司令明示，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陳濟棠說道:“嗬嗬，我派你們出趟差，去南昌刺殺蔣介石。”

3人聞言大驚，面面相歔，不敢言語。

陳濟棠看在眼里，又說:“至于如何行動，由誰負責指揮等等，待會兒由副官長向你們交代。此事關系重大，務必完成!本司令先發給你們每人1000塊大洋，事成之后另有重賞。另外，動身前你們可到總務處去領800元路資。本司令有話在先，萬一橫遭不測，你們3人的一應身家后事統統由我擔下，你們不必擔心。”

馬必武、古孝天、胡俊德3人雖是亡命之徒，但一聽要去行刺國民政府的最高軍事領袖，心里還是忐忑不安。不過他們也明白，陳濟棠既然選上自己，就必須從命，不然也只有死路一條。

當天晚上，副官長在家里設宴，秘密款待馬、古、胡3人。席間，他向3人交代了蔣介石抵達南昌的時間和行刺方案，并發了獎金、路資和行動用的左輪手槍。

6月21日，馬、古、胡3人乘火車抵達南昌，住進佑民古寺。國民黨江西軍政要員的家屬中有信佛者，和佑民古寺的方丈熟識，特務、警探一般不敢去古寺尋釁滋事。此外，古寺中有個和尚曾經做過土匪，與馬必武有八拜之交。馬、古、胡3人身負重大使命，又攜帶有武器，住旅館不安全，才躲進了佑民古寺。

打傷賭客泄露“天機”

馬必武3人安排好棲身之地，立刻上街去探聽情況。當探知蔣介石住在江西大旅社后，他們化裝成車夫和乘車的闊佬，租了一輛黃包車，拉著車來到旅社門口。他們拉著黃包車在旅社門口來回走了兩三趟，發現那里戒備森嚴，憑他們3人力量絕對近不了蔣介石身邊。正在他們一籌莫展時，傳來了蔣介石將在講武堂檢閱軍隊的消息。古孝天立刻想出了一套半路攔截行刺的方案。

第二天一早，古孝天和胡俊德兩人去講武堂附近熟悉地形，確定行刺地點和脫逃線路。馬必武因身子不適，留在寺內休息。

佑民寺中與馬必武有八拜之交的那個和尚，平時手里一有錢就愛賭博，這天他帶回來一個獐頭鼠目的南昌人，叫畢陵山，偷偷溜進馬必武他們住的偏屋里賭錢。

馬必武坐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看著他們賭錢。和尚賭運不好，個把鐘頭就輸得口袋空空。馬必武看得手發癢，一下子從床上蹦起來上場替換和尚。

馬必武打家劫舍是能手，賭錢卻并不在行，兩個小時就把陳濟棠發給他們3人的路資輸掉了一半。

古孝天和胡俊德偵查完行刺路線回來時，看到畢陵山正得意洋洋地往錢褡子里裝白花花的銀洋，馬必武哭喪著臉，兩手交叉在胸前，一聲不吭地站在一旁看著。

古孝天掃了一眼畢陵山，眉頭一皺，把馬必武拉到一邊問道:“這是怎么回事?”馬必武還沒開口，畢陵山搶先說:“老兄，手氣不好忌開腔。”

“你是什么人?”古孝天忍不住厲聲喝問道，“到這里來干什么?”

畢陵山把眼皮一翻，理也不理地把錢褡子往肩上一甩，拔腿就往門外走去，扔下一句話:“不服氣?老子明天可以再來玩幾把。”古孝天狠狠地朝馬必武瞪了一眼，伸手一把拽住畢陵山的胳膊，說:“慢走!這錢是我的。”

畢陵山是個賭棍，哪肯買古孝天的賬，用力甩開古孝天的手，嘴里還罵罵咧咧的。古孝天頓時火冒三丈，劈手奪下畢陵山的錢褡子扔在地上，一把揪住他的胸襟，揮拳便打。幾分鐘后，畢陵山栽倒在地上動彈不得，連聲求饒。胡俊德不肯罷休，從懷里掏出手槍，指著畢陵山的腦袋，惡聲惡氣地說:“媽的，老子崩了你!”畢陵山嚇得直往屋里縮。馬必武連忙上前阻止。

天黑后，古孝天他們才放了畢陵山。畢陵山被打得不輕，一連在家躺了兩天。6月25日下午，畢陵山的一個賭場上的朋友來看他，見他滿臉青腫地躺在床上呻吟，連忙詢問緣由。

畢陵山把一切都告訴了賭友。他的這個賭友是南昌市警察局的一名密探，聽后心中頓生疑竇，當下勸慰了畢陵山幾句，便匆匆離去。

警局密探提前戒備

密探一回到警察局，立刻向偵緝大隊副隊長程三麻子報告。程三麻子聞報，立刻召集人馬去捉拿可疑分子。他們不敢徑直沖進佑民寺，怕得罪手眼通天的方丈。他們的隊伍在廟門前的一條橫馬路上遠遠停下，派那個密探裝成香客，混進寺內查看。

密探根據畢陵山提供的情況，找到了那間偏屋，進去一看，已是人去屋空。密探垂頭喪氣地退出佑民寺，程三麻子不甘心空手而歸，親自潛入寺內窺探了一番，依然沒有尋到3名可疑分子的蹤跡，只得撤回人馬。

其實，馬必武3人仍住在寺內，只是怕畢陵山領著流氓地痞來報復，壞了他們的大事，就和那個和尚商量，換了間更為隱蔽的房間。

程三麻子回到警察局，越想越覺得不對頭，如果蔣介石閱兵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可承擔不起。他把這—情況向上司作了報告。

南昌的警察頭目經過一番斟酌，由于沒有真憑實據，不敢去驚動蔣介石的侍從室，就沒有再向上報告，但為防萬一，便加強了從江西大旅社到講武堂沿途的警戒。所以，第二天一出事，他們很快就抓獲了3名刺客。

蔣介石得知3名刺客是陳濟棠派來的，勃然大怒，厲聲大罵了陳濟棠一通，下令立刻將馬必武、古孝天和胡俊德3人槍決。

(壓題圖:1931年，在廣州成立的國民黨中央執監非常會委員們的合影)

(責編 王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