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適先生寫字

胡先生自己認為他是一個不會寫字的人，還認為寫字是一件苦事;但胡先生的墨跡遍天下，這是一件很奇特的事。

胡先生曾和我談起他的寫字經歷。他說:“我從來沒有好好地學寫字。十多歲在中國公學讀書時，我曾臨寫顏魯公，也曾臨寫褚河南，也曾臨寫蘇東坡，可無論學誰，我總學不像。當時中國公學有位會作詩的安徽同鄉湯保民先生，他能寫一筆很有風格的蘇字。有一天，他看見我在寫字，笑著說:‘適之，你樣樣事聰明，就是寫字真笨!’我也承認我真笨，所以無論誰家的字，我都學不像。”

胡先生十九歲出國留學，更沒有學寫字的工夫了。

民國六年，胡先生回國到北京大學去教書。但北京大學印發的紅格講義紙太壞，不能用鋼筆寫，他只好用毛筆寫。從民國六年到民國九年，他寫了共約一百多萬字，都是用毛筆寫的，他養成了用毛筆寫字的習慣。后來胡先生自印的每頁二百字的稿紙也是中國紙，也不能用鋼筆寫，所以在民國十八九年寫的文稿也還是用毛筆寫的。但從此以后，用鋼筆的時間多，用毛筆的時間就很少了。

胡先生說:“我共有十多年寫毛筆的文稿，給了我一種最好的訓練，就是我自己時時刻刻警告自己，寫字不可潦草，不可茍且!寫文稿必須每個字都清楚，免得排字工人認不得，免得排錯。我的字當然不是書法家的字，我只有一條自律的規則:不寫一個潦草的字，不要叫排字工人排錯。”

胡先生又說:“過去四五十年里，我從沒有費一天工夫去學寫字，所以我自己知道我不會寫字，更不配給別人寫字。我總覺得寫字是一件很實用的工作，不是一種美術。”

有幾次，胡先生接到別人的信，滿紙都是隨便亂寫的草書，當然不是大草，也不是章草，連姓名叫什么都認不出來。胡先生說:“這亂寫草書的人是個不負責任的人，他寫的字要叫人去猜，去想，不讓人知道他的姓名，不讓人明白他信里的意思，這就是對收信人不負責任的表現。我生平不寫草書，我就要個個字都叫人認得，我要對別人負責任。如果說是草書寫得快些嗎?我做考證文章時，材料都準備好了，一點鐘可以寫一千多字，不能說是寫得太慢吧。”有時候，胡先生拿了一封我們已經知道的人的信上簽名給我看，一邊說:“如果我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就再也沒法認得出他的簽名。”我從胡先生平日的這些談話中，深深地感到要做一個平實的人，要從不寫人家認不得的字做起，我也仿佛由此懂得呂正獻公何以“生平未嘗行草書”的道理!

自從鋼筆、原子筆流行之后，有些人擔心以后不會有寫好字的人，胡先生認為鋼筆也會寫出好字來的，我們用不著發愁。

(選自《中外名人故事》，有改動)

大顯身手

1.胡先生寫字有一條什么樣的規則?他訂這條規則的原因是什么?

2.胡先生曾經臨摹過誰的字?為什么湯保民先生說胡先生寫字笨?

3.胡先生自認為不會寫字，而且寫字很苦，可為什么他的墨跡卻遍天下呢?

【毛玉銀/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