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圖上的標點

大三峽

像讀千年發生的故事一樣

我們正圈點一部古書

小小的一道峽

容下了這世紀的波谷

當一種儀式越過浪尖的正午

我開始聽見石頭落進江底的聲音

在虹般優美的弧線開放季節

裝飾了一道更大的山門

鴿群在這石頭的塊壘中穿越

我們看見天空和大地綴滿

紅碩的英雄感嘆

一顆顆心潛入江底

默默地生長著朝陽

水流石長

我們想象著子夜后的陽光

把雨季一點一點晾干

這時我站在岸的邊緣

聆聽心靈對話的夏天

神女峰

是人是神是山還是石

就這樣站著似動非動

讓虔誠的夢

遺落亙古大江打磨一樁風霜雨雪的誓言

守望的意境以一種嵯峨刺破平庸

走出石頭之外去撫摸波濤的沉默

去傾聽截流江水的聲音

你以站立的姿勢昂首對天

紅豆冷寂了大把大把的夜色

渾圓了船工的號子

唇邊月如初始的潮音

開始熟讀一個像歷史一樣

古老的傳說

與皓月對望的時刻

我們如夜漸濃的英武

渴望你如水的懷抱

再一次啜飲月光

我們是一對飽飲愛情的圓月

三峽夜色

睡去的櫓支撐起一條奔騰的河

擱淺的夕陽想著另外的心事

燈塔把詩人投江的壯舉

牢牢地藏進心底

帆依舊緘守著自己的浪跡

企圖走完畫家筆下的那段距離

纖夫讀著岸的背影

黃昏喝完最后一杯燒酒

醉得滿臉通紅

山水聲音

流在天邊的這些山山水水

是一排排整齊的墳塋

標注的等高線花朵遠去

我們面對地理等高線凸起的支點

讓瞳孔與心靈接近

讓目光與思考并存

矗立成一道簡潔的風景

莊嚴地閱讀花開花落留下的經典

如果說點與線是山水的骨架

那么地理等高線就是江河的命脈

擁有點與線就擁有一座山脈

我們從等高線最低點起步

沿著不同的圈形

踏訪不同的謎底去用心的犁頭

圈定一座座山與河的構成

在地理等高線最為密集的地方

等高線靠得越緊地勢就越陡峭

我用目光敲擊著來自遠古的回聲

看見地質的重量在生長

一個記錄的符號一個標高的刻度

以正步的姿式靜靜地

詮釋著國家的興衰與命運

線度的標記是版圖的走向

質地的板塊是沒文字的墓碑

邊界的炮聲

至今還在我生命的標高中炸響

一個民族的防線一片守護的點陣

不朽的山與水就這樣

在晨鐘暮鼓中接納了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