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演戲

2010-12-31 00:00:00
青年作家 2010年7期

宣傳欄很醒目地排列在馬路邊,不過已經變成了信息欄和廣告牌,各種各樣花花綠綠的東西貼滿了整個牌面。今天的一份海報更是別出心裁,整個版面都用鮮花拼成,倒是新鮮有趣。顧雅麗湊上前細看,好像是一個發了財的房地產老板要來作什么報告。顧雅麗不由心里好笑:大學吃香了,連蓋房子的泥瓦匠也想在大學這個舞臺上表演一番?剛要轉身離開,腦子里又突然閃出一個念頭:地產老板有錢,這次一二·九文藝演出缺的就是鈔票,向他化幾個錢倒是正經。

作報告這天,老板來得很準時。此人四十歲左右,雖說不上年輕,但在顧雅麗印象中,來講學的不是老學者就是老領導,四十歲就坐在講壇上,已經算很年輕了。老板的穿戴也特別,一身中式布衣,一雙平底布鞋,腦袋也剃成了光頭,倒像個武林中人。來聽講座的人并不多。顧雅麗坐在最前排,特意將筆記本擺到大腿上,一副認真聽認真記的樣子,以期吸引老板的注意。顧雅麗原以為講座會是一場無聊的吹噓,沒想到老板的講話比穿著更有特色。他將嘴伸到話筒前,扯開嗓子說: “各位A大的同學門(們),首先,俄不寺(我不是)你門A大的,俄么(沒)有上過大學,俄(我)現在在鱉京(北京)從事房地產涅(業)開發,俄(我)有志于打造中柜(國)最大的,世界一流的一個企涅(業),比微軟強的那種,希望各位同學,尤其寺(是)學經濟的同學跟我一起實現這個夢想。”

最后,老板留出一些時間要大家提問,顧雅麗立即舉手:“請問何總,您說您沒上過大學,但您很喜歡文化,不知您有沒有具體的行動表現,比如贊不贊助文化事業文化活動?”

何老板立即來了精神: “我其實就是個文化人,這次來講學,就贊助了你們系五十萬元。(我)還在家鄉建了四所希望小學,還準備建更多的學校,贊助更多的文化教育事業。”

顧雅麗高興得笑了出來,但她立即止住笑意表示感謝,嚴肅地介紹自己是系學生會的文藝部長,學校要以文藝匯演的形式隆重紀念一二-九運動,系里必須要出一臺晚會,這樣就需要一點經費,問何老板能不能慷慨解囊贊助一點。

何老板問需要多少錢。顧雅麗狠狠心說得七八萬。何老板說:“究竟是七萬還是八萬,我們商人要的就是準確。”顧雅麗立即高聲說:“八萬!”何老板也干脆地說:“好,就給你八萬。”

還沒等顧雅麗鼓掌,掌聲已經響成了一片。

這錢來得太容易了,顧雅麗的感覺好像是老板隨口亂說的,不禁擔心起來。散場后,顧雅麗就上臺跟在老板身后。老板上車時,顧雅麗突然說:“我能不能也上車送您回家?”

何老板顯然沒有料到,愣一下,說:“當然可以。”待顧雅麗坐定,何老板盯著顧雅麗,笑瞇瞇地說:“從來都是我送小姐,還沒有哪個小姐送過我,你是第一個。”

第一個當然好,顧雅麗很為自己這個聰明的決定感到高興。但何老板的滔滔不絕和發亮的眼光,又讓顧雅麗覺得有點不妥。她感覺車子在往市郊開,而且越跑越快,越跑離學校越遠。也不知老板住在哪里。該不會住在八達嶺吧?顧雅麗思考要不要中途下車。但中途下車又沒有理由,再說下了車又怎么回去。透過車窗看看飛馳的車流,她又覺得擔心大可不必。老板身家萬貫,不管住哪,都不會是荒山野嶺,更不會拐騙良家婦女。赤腳的不怕穿鞋的,跟著這樣的老板,等于跟著財神菩薩,只會沾光,怕什么怕。

車子終于停了下來。顧雅麗已經是暈頭轉向,根本辨不出到了哪里,感覺像在郊外,但又燈火通明。何老板請顧雅麗進去坐坐。顧雅麗婉言謝絕,說: “把尊敬的客人送到家,我的任務就完成了,心意也表達了,我回去還有事,我該回去了。”

何老板表示感動,提出在賓館給她開一個房間。顧雅麗急忙謝絕。何老板見她態度堅決,只得吩咐司機送她回去。

回到宿舍,顧雅麗雖然悄悄用鑰匙開門進去,還是驚醒了大家。上鋪蘇菲伸下頭輕聲問:“怎么,脫光了?這么晚上哪里鬼混去了?”

脫光是她們的專用語。脫光,就是指告別單身。談了男朋友,晚上總是遲遲歸來;所以回來得晚,一般都是有了男朋友。顧雅麗在蘇菲探出的頭上拍一下,輕聲道:“光你個頭,不過也不是件壞事,去和一個大老板談了一宗大生意。”

大生意,聽起來讓人吃驚。蘇菲急忙問什么生意。對面的牛娟突然大聲抗議: “你們要不要人活了,半夜三更不睡覺,別人好不容易睡著又被吵醒,你們還講不講一點人道?”

顧雅麗急忙上床悄悄躺下。牛娟卻在床上猛翻幾個身,然后將床上的毛絨熊寶狠狠地砸到地上,帶著哭音說:“我明天考托福,晚上睡不著怎么去考?你們是故意欺負人,故意讓我考不成!”

剛進大學時,牛娟學習勁頭最猛,每天晚上兩點以前絕不睡覺,熄燈后,就擰亮床頭自己的小燈。但一年沒堅持下來,身體就垮了,神經衰弱得很嚴重,晚上睡不著,好不容易睡著,有點響動就醒,醒來就再無法入睡,吃多少藥也無濟于事。牛娟自己睡不著,也鬧騰得不讓別人好睡,不是唉聲嘆氣,就是背英語數數字,動不動還哭得撕心裂肺。眼看牛娟依然不依不饒,顧雅麗再也忍不住了,大聲說: “行了行了,別人不說了你還來勁了怎么著,睡不著更應該閉上眼睛睡,沒完沒了地吵,別人還睡不睡?”

牛娟一下哭了,“啪”一下摁亮燈,翻身下床插卡給家里打電話:“媽,這個宿舍我是住不成了,她們半夜回來,然后就大聲說話,我吃了三片安眠藥好不容易睡著,又被他們吵醒了,明天的托福考試,我也考不成了!”說到這里,牛娟放聲大哭起來。

電話放在宿舍正中靠墻的凳子上。夜深人靜,不僅牛娟的哭聲分外驚心,電話里傳出的聲音也格外清楚。牛娟的母親大聲喊著要牛娟把電話交給顧雅麗。牛娟卻握了話筒嗚嗚的只哭不動。顧雅麗是宿舍的舍長,她只好下床接過話筒。她剛叫了一聲阿姨,牛娟的母親便喊:“是顧雅麗嗎?你是舍長,宿舍鬧成這個樣子你怎么不管!?牛娟明明有病,你們不照顧也罷,怎么還故意欺負她?你們都是大學生了,而且不是普通的大學生,是名牌大學的大學生,素質各方面都應該比別人高才對,你們怎么這樣沒有素質?”

牛娟的母親在南方的一所小學當校長,好像平日訓人訓慣了,每次來看牛娟,總要指手劃腳說宿舍這也不好那也不好,偏偏自己又不動手,只指使大家打掃這里清洗那里,一副領導派頭。顧雅麗恨不得撂下電話,但還是忍了。她強壓著惱怒說: “阿姨你應該先調查清楚了再說。今天我是回來得晚了,可我并沒大聲說話。倒是她,每天睡不著就大聲嘆氣使勁砸床,又是背英語又是朗誦文章,我們幾乎天天被她吵醒,我們誰說她什么了?”

牛娟的母親可能沒想到顧雅麗會頂她,一時被噎得沒了聲。停頓一會兒,牛娟的媽轉了口氣: “雅麗呀,你們都離家千里,能聚到一起也是緣分,理應互相關心互相照顧,這樣才不愧同學一場。牛娟有睡不著的毛病,你們就多體諒一下她,把她當成一個病人,多照顧照顧她。她明天還要去考試,你們的學習成績都不錯,六級托福該過的也都過了,她如果考不好,不能保研,又不能出國,你說怎么辦?她能不著急嗎?”

顧雅麗也覺得是有點不應該。她和氣了說:“阿姨你放心,我們以后會注意的。”

放了電話勸牛娟上了床,顧雅麗卻怎么也睡不著了。今天只提了一個問題,就輕輕松松把八萬塊錢拉到了手。八萬塊吶!

學生工作歸系總支管,書記是名教授,在外面講學多兼職多,工作基本是由專職的副書記管。拉來八萬塊的贊助,當然要向系領導匯報一下。顧雅麗敲門進來,副書記正坐在電腦前專心致志。顧雅麗心里自豪,也不說話,在旁邊坐下,笑瞇瞇地看著副書記。副書記不大滿意地看一眼顧雅麗,什么也沒說。顧雅麗只好說:“書記,我今天有件喜事,要向你匯報一下。”

副書記頭也不抬:“你自己的喜事,給我匯報干什么。”

顧雅麗一臉喜氣說:“不是我自己,是學校的喜事。”

副書記這才抬起頭看著她,說:“學校的喜事從來都是從學校的領導嘴里傳出,今天怎么從你嘴里出來?”

顧雅麗只好認真了說:“是一二·九文藝演出的事。昨天我拉來八萬塊的贊助,演出經費的事我解決了。”

副書記顯然沒有料到,不禁對這八萬塊產生了懷疑。昨天,他還拿了系學生會寫的經費申請報告和系主任商量,系主任考慮再三,還是只答應給一萬塊錢。現在一下有了八萬,如果是真的,當然可以大張旗鼓地搞一臺晚會了。副書記反復盤問半天,才相信是真的。他笑著說:“行呀,還是你們有辦法。當學生干部,就是要大膽干大膽闖,這樣才能鍛煉能力,積累社會活動經驗。這才是真正的學問和能力,這要比考一個高分強一百倍。”

顧雅麗想多和副書記說說話。她開始細談一二·九晚會的設想,還沒說完,副書記就說:“我們已經商量過了,晚會具體由呂東負責,你和他商量,有什么困難,就來找我,我會全力支持協調。”

顧雅麗感覺應該走了。站起身,她問那八萬塊錢怎么辦,是不是要老板把錢打到系總支的賬上。副書記說: “也可以吧。有這八萬塊,系里的那一萬就不要了。為你們這點錢,我舍上老臉磨破嘴皮,才好不容易弄到一萬,像要飯的一樣。”

顧雅麗說現在就去找呂老師,然后出了門。

呂東,去年碩士畢業留校搞學生工作。因為是單身,吃住都在辦公室。顧雅麗進了門喊一聲呂老師,呂東立即起身迎接,又讓座又問候,十分親切。

顧雅麗想看看他在計算機上忙什么,卻發現他在炒股票。顧雅麗說:“你是學經濟的,也算是專家,你炒股,肯定能發大財了。”

呂東說: “什么專家,純粹是想發財想瘋了。現在的股市,亂拳打死老師傅,哪有什么規律,純粹瞎碰。”

見顧雅麗看著他笑,呂東又說:“這世道,不想發財也不行啊,房子,妻子,老子,哪一樣都需要錢啊。”

顧雅麗理解他的意思。呂東來自西部,估計家境不會太好。在北京,房子就是大問題。沒有房子,當然也就難娶妻子。當然老子也得他養。難是難,但在顧雅麗看來,他已經很不錯了,她到時能像他一樣留校,就已經是燒高香了。顧雅麗說:“你也哭窮呀,在我眼里,你已經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了,我如果能趕上你一半,也心滿意足了。”

呂東說:“你才是杞人憂天,你長這么漂亮,到時嫁個有錢的,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來什么,還愁什么。”

顧雅麗心里有點高興,說:“誰說我漂亮,我就是個一般的女孩兒,再說,要嫁人我也不嫁大款,我又不是花瓶,我有手有腦,干么要傍大款要人來養活。”

“好!還算有點骨氣,也給我們這些窮人長了點信心。”呂東看著顧雅麗說:“可現在有骨氣的女子太少了,一般來說有骨氣的不漂亮,漂亮的沒骨氣;像你這樣有骨氣而又漂亮的女子,真的是稀世珍寶了。我突然覺得像你這樣的倒應該當大老板,掙一堆錢,然后包養一幫像我這樣沒出息的男生。”

顧雅麗笑出了聲。呂東搞學生工作,大家雖稱他為老師,但他畢竟是個小伙子,他也沒把自己當老師,特別是和女學生,想開什么玩笑就開什么玩笑,和同學沒什么差別。她突然覺得呂東是喜歡她的。要她包養他,這不是喜歡和暗示又是什么。如果和呂東處朋友,倒是個很不錯的選擇。找一個呂東這樣的丈夫,這輩子也算說得過去了。不知怎么,心動的感覺突然一下從心底涌了上來,感覺呂東人也不錯,長得不算帥卻也不難看,尤其鼻子很挺,眼神也溫和,雖說是老師卻還有些男生的陽光勁兒。她感覺自己的眼睛都柔軟成了一汪春水。她想回敬一個玩笑幽默一下,但渾身充滿了柔情蜜意,所有的幽默玩笑都被擠壓得無影無蹤。她突然緊張得心怦怦亂跳,不知道說什么能讓他覺得自己還挺有意思。她估計自己的臉都紅了,而且表情一定很不自然。她立即調整自己,讓自己不去想這些,開始說拉來八萬塊贊助的事。還沒等她說完,呂東就嘖嘖道:“你看看,你看看,我說beauty is power,美女就是最銳利的武器,你看怎么樣,他老板即使有十個保險柜,也禁不起漂亮女孩這個萬能鑰匙。漂亮女孩一個眼神,老板的保險柜就自動打開了。”

看來他還是把她當成了花瓶和繡花枕頭,甚至是當成了輕浮的女生。顧雅麗不高興地用玩笑的語氣說:“這筆錢我可是用智慧換來的,你沒感覺出來嗎?這次拉贊助,過程看似簡單,但里面充滿了智慧和謀略。如果從整個過程里面找經典計謀,至少包含了欲擒故縱、暗渡陳倉、出其不意、臨陣激將等等。試想,如果直沖沖地伸手向人家要錢,任憑你是天仙,肯定也要碰釘子,弄不好,人家還以為你是討飯的騙子呢。”

呂東說:“這我知道,美貌加智慧,更了不得,簡直就是核武器。”

顧雅麗說: “你滿嘴都是玩笑,好像你對世界上所有的事都不重視。書記說了,讓你來具體負責這次的活動。就這八萬塊錢,怎么搞,你還得具體計劃計劃,要不要搞一個書面的計劃,也還得你來下指示。”

“要搞,太要搞了。”呂東說:“你看這樣好不好,現在你的本領已經超過了我,智慧么,估計也和我差不多,這事你就全權負責,由你初步搞出一個草案,然后咱們再細商量一下。”

這么大的事,感覺他根本就沒當回事。顧雅麗不滿地說:“你是領導,具體怎么做,你還得指示指示,宏觀指示幾句也行。”

呂東嘆口氣,說:“你沒看到嗎?炒股已經把我炒得焦頭爛額,連飯錢也賠了進去,吃飯都成了問題,我現在就想怎么才能不哭,我哪還有心思搞文藝娛樂。”

顧雅麗心里一動:給何老板介紹一下,說不定能聘呂東去當個顧問什么的。她決定明天見到何老板時建議他聘請一個經濟學專家當顧問。但不知呂東愿意不愿意,胃口有多大。顧雅麗委婉地說了她的想法,呂東說:“當然愿意了,當顧問沒問題,不管顧得上顧不上,我都要不恥下問,而且會問得很好。至于具體的工作,搞個策劃寫個可行性論證,這都是咱們的本行。至于掙錢多少,沒關系,只要比工資多點,咱就滿意了。”

呂東的回答讓顧雅麗很滿意,而且她一下還有點興奮。顧雅麗還想多和他說說話,但看眼表,已經到了中午吃飯時間了。她問他自己做飯還是在食堂吃。呂東說:“哪里有條件自己做飯啊,在現代化大都市,做飯是要條件的。再說,有那么多的食堂,有那么多的人給做飯,還自己做飯干什么。”

顧雅麗說:“你不是說沒錢吃飯了嗎,今天我請你吃,到哪里吃你決定。”

呂東說: “請吃飯是好事,但我怎么覺得你有點逼我請你吃飯的意思,和逼老板出贊助一個計謀。好吧,雖說我不是老板,但也掙幾個工資,也是個有血有肉的男人,哪有讓女孩請客的道理。你說吧,到哪里吃,我只負責買單。”

她本來是真心要請他吃飯,竟讓他理解成了逼他的計謀。也好,看來他還沒被股票炒成干肉條。那就讓他請吧,等那八萬塊到手,設法從里面倒騰出一些,然后給他一點補助。顧雅麗愉快地說,那就到燒烤店去吃烤肉。

在電話里雖然顧雅麗讓他稍等一等,但何老板還是讓司機扯開嗓子在樓下不停喊她的名字。顧雅麗探頭往下看,那輛漆黑色的寶馬車也停在了樓下,司機還一連摁了幾聲喇叭,唯恐別人不知這里有輛寶馬,唯恐別人不知寶馬旁邊有位大老板。正是課后學生歸巢的時候,馬路上黑鴉鴉的人已經側目往這里看了。顧雅麗不由得有點擔心和不滿。學校的bbs每每遇到寶車接美女事件都要大發議論大加討伐,有次還發生亂扔雜物砸壞寶車的事件。現在眾目睽睽,又喊她的名字,以后怎么向熟人解釋?

顧雅麗匆忙跑到樓下,到樓門口探探頭,沒勇氣在眾目睽睽下走到頭上冒著肉光的何老板面前。她猶豫一下,鼓起勇氣一口氣跑到轎車前,拉開車門迅速鉆了進去。

何老板慢騰騰上了車,又慢騰騰地拿起水杯喝水。顧雅麗著急地說:“你不要再磨蹭了,這里是大學,是著名學府,是純潔得視金錢如糞土的圣地,大家都以天下為己任,你要小心男生上來圍攻你。”

何老板卻牛皮哄哄:“著名學府又怎么樣,我找人請人吃飯又沒犯法,沒王法了?我看哪個敢說我一句不中聽的,敢說一句,我撞扁了他。”

這種老板,還有什么道理可說。說下去,只能更加尷尬。車剛調頭上路,突然從食堂竄出幾個家伙,寶馬擦著幾個人過去,其中一個憤怒了,把手中的飯盒狠狠扔向寶馬。很快,數不清的雜物亂七八糟紛紛扔了過來,沒東西可扔的也往車上吐唾沫,罵臟話。何老板探出頭想罵,一看這陣勢立即將頭縮了回來,鐵青了臉催促司機快點開。司機更不敢停留,猛踩油門,才擺脫了眾人的哄叫圍攻。

寶馬車滿身都是飯菜湯水。何老板氣急敗壞的罵: “狗屁的高等學府,沒有一點修養,簡直是一群土匪,真的是無法無天了。”

見何老板罵個不休,顧雅麗強壓住心里的高興,說:“你也別罵了,這可是A大的革命傳統,如果您學過歷史,您就知道我們學長放火的事也沒少干。今天也是咱聰明跑得快,如果跑得不快,說不定他們會把你的車掀翻,然后也放一把火。”

何老板在A大的高管班學習,學習一年,交30萬學費,拿一個A大的EMBA證書。但是今天來A大,純粹為請顧雅麗吃飯。可能是有剛才大家的圍攻,顧雅麗的腰桿子也不知不覺地硬了起來,她說:“單請我一個人呀,真是受寵若驚,可我一個窮學生,不知為什么能享受如此高的待遇。”

何老板笑了說:“說目的,倒是真有兩個。一是交朋友,就像歌中唱的,朋友多了路好走:二是交學問,有你這么一個高材生朋友,我也能學到點東西。具體地說,就是老師布置的論文太多,如果哪天論文寫不出來,還得請你多多指教。”

原來是這樣。看來,以后代他完成論文完成作業,才是他今天請客的目的。很好,白拿人家的八萬贊助,她正心里有愧著呢。當然,如果老板的錢太多,作業論文當然就不能白寫,如果老板能給她一點報酬,那就再好不過了。顧雅麗的心里一下樂開了花,如果何老板大方,每次幫他完成作業什么的也能給她萬兒八千的,那她也就是富姐了,到那時,不買名車,也要穿幾件好衣服。顧雅麗突然感覺和何老板也完全平等了。你有錢,我有學問,互通有無,確實沒什么不公平。

飯店是一個什么王府花園的飯店。叫王府,不是空有其名,里面的一切都仿照宮廷。一路走去兩邊建筑雕梁畫棟龍飛鳳舞,亭臺樓榭湖光水色,絲竹管弦不絕于耳,而且男服務員都打扮成太監,女服務員都打扮成宮娥,見客就俯首躬腰喊“王爺好咧——”“格格您這邊請——”。顧雅麗第一次經見這陣仗,除了新鮮,就是感覺很不平等。都什么年代了,還復辟回潮,還搞封建奴隸社會這一套。看來這店老板,一定和何老板差不多,也是個半文盲,甚至把奴役人當樂趣,把低級當高雅,把恥辱當榮耀。顧雅麗突然覺得應該寫篇文章,狠狠抨擊一下這種美丑不分的社會惡疾惡俗。

到了金碧輝煌俗氣逼人的包廂,何老板讓司機去洗車。當包廂只有他們兩人時,顧雅麗的心里頓時有點不安和恐慌,而且有一種莫名的預感,感覺今天的飯不是那么好吃,有點鴻門宴的味道。此時何老板也更加殷勤了,他接過宮女遞上的菜譜,像小太監一樣又恭恭敬敬遞給顧雅麗,要她揀自己可口的放心點。顧雅麗越推辭,何老板越糾纏,而且幾乎連人帶菜譜都要塞進她懷里了。她只好接過菜單,好讓他坐回原位。

菜譜上大多是她沒聽過的菜名。鹿肉狍子野雞,這些菜她大概還能明白是什么東西。但女孩子是不應該點這些土匪草莽才吃的野肉。不過不點顯得小氣。顧雅麗看眼價錢,雖然標價都是幾百甚至上千,但她狠狠心挑著點了兩樣,然后又胡亂點了“落英繽紛”和“貴妃蜜”,將菜譜遞給何老板。

何老板嘿嘿笑過,合上菜單直接告訴小姐再上烤鹿肉魚蝦什么的。何老板一口氣報了好幾個菜名,以顯示他平日就這么個吃法。顧雅麗故意不去看他。她想說大魚大肉是富人的吃法,又覺得自己本身不是富人,而且還是尊敬人家一點為好,因為還有八萬塊錢在人家手里捏著吶。再說,今天不嘗嘗,也許今后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何老板點了紅酒,非要顧雅麗喝,借著倒酒,何老板竟然故意抓住她的手不放,而且還故意揉捏。顧雅麗又羞又惱。不行,得讓他知道A大的學生是什么樣的,更不能讓他把她當成三陪小姐。應該給這老不要臉的上一堂人生課,讓他受一點文明教育,明白以后怎么做人。顧雅麗嚴肅了臉讓何老板坐回原位,然后說:“你交三十萬到A大上學,我想知道你想學什么,為什么要學。”

何老板說:“想學什么那還用問,當然學賺錢。”

顧雅麗說:“你想錯了,大學不管教人賺錢,重要的是教人怎么做人,怎么做一個有文化的人。錢你已經賺到了,我想你現在最缺的,可能是怎么做一個有文化的管理者,一個受人尊敬的人,我想這個道理你也清楚,我來問問你,你說當老板,最要緊最應該具備的是什么。”

何老板笑瞇瞇地撓著頭,故意拉長了聲調說:“這個最要緊最應該具備的么,我看就是錢和賺錢的本事。賺了錢,才能吃肉,才能娶妻才能交朋友;有這個本事,才能當老板。”

顧雅麗立即高聲說:“做生意賺錢,最主要的應該是立德。沒有道德,就沒有誠信,就賺不到錢,即使賺到錢,那也是黑心錢,而且錢越多越壞,對社會的危害也就越大,離破產倒閉也就越近,離監獄的大門也就越近。當然,不講道德,你也賺不到錢,因為誰也不喜歡和沒道德的人做生意,沒道德也會遭到社會的唾棄,最終會遭到金錢的制裁,以害人開始,到害己結束。”

何老板大聲笑了,說:“一聽這口氣,我就知道這些話都是你們政治老師給你們講的,但對我們商人來說,最大的道德,就是賺錢,因為你賺的錢越多,說明你對社會作出的貢獻越大{你的錢越多,你也能為社會做得越多。單純地講道德,那是沒有效益的,這一點你也清楚。比如在你們學校,講政治的老師就沒有你們講經濟的老師收入高,講經濟的老師就沒有跑經濟的老師收入高。對于這些事,我相信我懂得的比你多,要不然,我也掙不到錢。反過來說,如果什么都沒有,整天伸手向別人要錢,還口口聲聲喊我最文明我最道德,你說這不是很滑稽很可笑嗎?”

明顯有諷刺她的意思。顧雅麗漲紅了臉,帶著笑反駁說:“你這樣講都是小農思想在作祟,都是舊社會那些小商人的理論,既然你說你什么都懂,為什么還要來A大學習。”

何老板說:“我來上高研班,說實話,兩個目的,一是真的來學點理論知識,也看看到底有沒有能賺錢的知識,能賺錢的知識到底是個什么樣子:二是我也想有個有分量的文憑來證明我的學問,證明我在某些方面比你們高材生更有知識。俗話說,有水平沒文憑空口無憑,有能力沒學歷無能為力。我就是要一個文憑,證明我有水平有能力。”

顧雅麗說:“既然你說你有實踐知識,那我問你一個簡單的問題,你搞房地產,那么開發房地產的成本應該包括哪些方面。”

何老板又一陣大笑,笑得大肚子上上下下亂動,用手在她的背上拍了幾下。笑夠了,何老板才說:“啊呀,你到底是年輕。我如果不知道我的成本,那我早就賠得脫光了褲子。我不僅知道成本包括哪些,還知道哪些成本能節約,哪些成本能避免,哪些成本能虛列,哪些成本不能告訴人。雅麗呀,還是我來考考你。考題是這樣的,我有一棟樓,我想賣個大價錢,而顧客又不肯出這大價錢,也就是說我想賣得貴,用戶又想買得便宜,你說怎么辦?”

顧雅麗說: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有沒有一個能坑蒙拐騙讓消費者上當受騙的辦法。可我要告訴你,欺騙的辦法只能是自殺,而最好的辦法只能是開誠布公地談,談透了,雙方心里都明白了,雙方也就滿意了。滿意了,也就沒有誰占便宜誰吃虧的想法,也就成了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只要愿意,不管是打人者還是被打者,就都沒意見。所以說,生意場最好的辦法,就是商談。談來談去,唾沫星子終究都能變成黃金。”

何老板很干脆地喊一聲:“錯!”然后說:“正確的辦法是,我只做一個終身保修的承諾。你想想,住房子,百年大計,住房最關心的是什么?當然是質量。我承諾終身保修,不管什么壞了,打一個電話,隨叫隨到,而且不收維修費。你想想,顧客還有什么不放心,就一個字:買!”

靠,真是秀才遇上了兵,一輩子也講不清楚。還是說說那八萬贊助費吧。乘老東西得意高興,把八萬拿到手,才是正確的決策,至于給他寫論文掙錢,恐怕很不靠譜,怕是錢沒掙到,得先把自己賣了。顧雅麗給何老板倒一杯酒,雙手端了敬上,說:“你贊助八萬的事,我已經和我們的系領導說了,領導很高興,對你慷慨解囊的義舉大加贊賞,還說要給你發一個證書,以褒獎你的精神文明和樂善好施。”

何老板說:“錢的事好說,你給一個賬號,我讓人劃過去就是。”

來時她就把賬號寫在了呂東的名片上。顧雅麗掏出遞給何老板,然后說:“名片上的這個人,是我們學校的一個青年教師,高材碩士,我建議你把他聘為顧問助理什么的,他不僅能給你出謀劃策,也能給你干點具體事情,比如寫寫市場調研,搞搞策劃分析,這些他都很內行。如果需要,還可以給您寫點論文,弄個講話稿。”

何老板又是一陣笑,問這個青年教師是不是她的男朋友,然后說,如果是,我可以考慮,如果不是,咱們再不談他。

顧雅麗想說是,又覺得和呂東根本算不上男朋友,再說,不論怎么說,呂東也是貨真價實的人才,給他當助手,那也是幫他,低三下四地求人家,即使人家答應了,也不會給應有的待遇,也得不到應有的尊敬。她搖頭否定,然后說:“我是為你考慮,覺得他是個難得的人才,對你很有用,才向你推薦,并不是他沒錢花沒事干才求你。”

何老板說:“啊呀你不知道,你太小看我了,到我那里的人才太多了,洋博士土博士應有盡有,更別說碩士了,每年快到畢業,我的桌子上能堆一大堆博士的自薦信。但我覺得最大的人才,還是我自己。”

顧雅麗不想再說什么,低了頭專心吃菜。何老板卻纏了不停地要她唱酒。糾纏中還乘機拍拍打打摸摸捏捏,而且目光如鼠,鬼祟似賊。不行,呆久了有危險。顧雅麗正考慮怎么才能脫身時,手機恰到好處地響了。是牛娟打來的。顧雅麗急忙走到一邊去接。牛娟說晚上的自選課有事可能要遲到,要她給占一個座位,如果點名,冒名頂替喊聲到。顧雅麗小聲說在外面回不去,然后掛機快步回到飯桌前,裝出一副緊急的樣子說,真是對不起,我媽來看我來了,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現在進不去宿舍,我得趕緊回去。

顧雅麗堅決拒絕何老板送她回校。但擠公交車回校花費了兩個多小時。回到宿舍,大家也剛下課回來,見到她,大家裝出驚訝地長“啊”一聲,然后瞪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一陣她,蘇菲說:“傍了大老板,肯定揣回金子來了。”

顧雅麗清楚,揣回金子絕不是好話,意思當然是說和老板上了床,顧雅麗禁不住有點惱火,也許在別人的眼里,她就是傍了大款。而且已經獻身于人。簡直是冤枉死了。她想發火,又覺得沒有必要,說:“別這么無聊好不好,在你們眼里,什么正經事都成了黃色,什么人都成了壞人,人家老板熱心文化事業,贊助文藝匯演幾個錢,你們就大驚小怪,簡直是沒見識。”

牛娟長長地啊了一聲,說:“這么好的老板呀,咱們四個人住一個屋子,太擠了,他是房地產老板。你能不能要求贊助你一套房子,然后借我住上幾天。”

竟然把情況了解得這么清楚,顧雅麗仔細回憶,她在宿舍也沒說過什么,最多也只是說了說拉到了贊助,可她們已經把這件事演義成了一個下流故事。顧雅麗再也不能平靜了,她大聲質問誰傍了大款,大家立即聳肩扮鬼臉散開各自干各自的事情。

顧雅麗怒氣未消,心一橫想,清者自清,讓你們嫉妒去吧,等八萬塊拿到手,就再不和何老板來往,看你們再說什么。

每年紀念一二·九,系里都搞得比較隆重,今年經費充足,系里更是要大搞一場。為此系里專門開了一個系務會議,書記和系主任都參加了。雖然參加的都是系領導,但也讓顧雅麗列席了進來。這讓顧雅麗既興奮,又緊張。她知道,有這樣一次經歷,保研或者留校就能添上一筆。顧雅麗拿出筆記本,虔誠地記下了每一位領導的發言,對領導對她的表揚,她都謙虛一番然后感謝一番。會議最后決定晚會由總支書記總負責,呂東和顧雅麗具體組織。至于節目內容,重點搞個百人大合唱,除了學生,也出幾個老師,統一著裝。其它節目,由呂東和顧雅麗策劃決定。

散會后顧雅麗跟在呂東的后面來到他辦公室。顧雅麗說:“咱們是不是先商量一下,看出些什么節目,先把節目大體定下來,后面的工作才好開展,要不我心里沒一點底,也特別地亂。”

呂東說:“有什么可亂的,只要內容不反動,搞成什么樣都沒過錯。其實要緊的是確定給大合唱的師生買什么衣服。雖然大家都不缺衣穿,但如果買不合適,大家的話可就多了,你我辛苦死,一切的功勞也都被抹殺了。”

合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要想男女老少皆宜,最好的辦法就是買休閑褲白襯衣,而且可以買稍微好一點,過后也不會無用扔掉。呂東這個想法倒不錯。但鞋也得買,整套衣裝的質量還不能馬虎,檔次也不能過低,一套下來價格差不多得三百左右。顧雅麗覺得也可以,每人三百算,一百人也才三萬。她擔心的還是節目。節目才是最主要的。當她再次設想節目時,呂東卻一下躺倒在床上說:“我肚子都餓癟了,你能不能假裝一回賢妻良母,去給我弄點吃的來。”

讓她給他買飯?顧雅麗雖然感到意外,但心底還是一萬個樂意去買,而且一下真的有了女朋友的感覺。走在路上細想,怎么想都覺得讓買飯而且不給錢不是隨意的,說明他已經不把她當成外人。快到飯廳時,才想到沒問他吃什么。她想自作主張買,又確實不知道他喜歡吃什么,如果買不可口,她心里也難受。考慮一陣,她覺得還是問一問他再買。

但呂東卻說隨便,隨便買點能填飽肚子的就行,但最好是大魚大肉。顧雅麗高興但帶了責備的口氣問他中午為什么不吃飯。呂東嘆口氣,說:“大盤振蕩得厲害,心都振碎了。委托了一只股,就是振不上去,哪還有心思吃飯。”

顧雅麗知道他說的是股票。老師雖然講過股票,但都是理論,她沒親自炒過,他說的那些名詞又近似黑話,她還是不懂他說的振蕩是什么意思。她擔心地問賠錢沒賠錢,呂東說:“哪有你這么問話的,你應該問賺錢沒賺錢。其實,賺沒賺錢誰也說不清,一會兒賺了,一會兒虧了,賣出的賺了,但沒賣掉的虧了,反正感覺錢不是自己的,炒的都是數字和心跳。”

她還是沒搞清,但為他的擔心卻更加深重了。她真怕他賠得沒了飯錢。她總覺得他不夠振奮,感覺對什么都有點敷衍了事,都有點滿不在乎,甚至在某些時候還有點油嘴滑舌流星流氣。這確實有點不像個樣子,顯得一點都不靠譜。但她本性就不喜歡太嚴謹的人,好像這種活潑頑皮幽默的性格更討人喜歡。她轉念又想,無所謂的人要比功名利祿心太強的人要好交往得多。功名心太強,就少不了投機取巧費盡心機,就少不了患得患失整天愁眉苦臉,和這樣的人交往費勁不說,弄不好還會被算計,當然就更談不上歡樂和安全感了。人無完人,呂東這樣的人,倒可以輕松隨意,完全不用設防。她愉快地出門說:“既然你說隨便,那好,我就給你弄點隨便。”

她買了兩盒米飯,一份紅燒雞塊,一條清燉魚,一份土豆燒牛肉,一份青菜,一盒苦瓜。抱著一摞飯盒回到呂東的辦公室兼宿舍,呂東搓了雙手說:“啊,買這么多,四菜一湯,是領導干部的標準,我今天卻享受到了超過領導的標準,下不為例,咱們一起吃一回?”

顧雅麗將飯盒揭開,都擺在呂東面前。看到他搶先大吃起來,顧雅麗不高興故意說: “我覺得你有點萎靡不振,就特意讓你吃點雞肉,希望你能像雞一樣天亮就覓食。振作起來,聞雞起舞,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

本以為他會誠懇地自我批評,說不定再委婉地表個決心,沒想到他卻笑嘻嘻地說:“聞雞起舞那是農民,你看發了財的,哪個是聞雞起舞?”

還是沒個正經。顧雅麗說: “我是希望你青春活潑充滿活力,再不要像現在這樣死氣沉沉。”

呂東說:“這希望和我媽的一樣,也和薛寶釵的差不多。這好辦,吃飽了飯,自然充滿了活力,來,趕快一起吃飯。”

這家伙,竟把她理解成了薛寶釵,也不知是褒是貶,是喜歡還是討厭。她覺得他呂東不是寶二爺。寶二爺衣食無憂,可以看不起仕途經濟,看不起懂仕途經濟的薛寶釵。他呂東要自食其力,他不但不可能看不起經濟,相反,他更應該希望有一個有經濟頭腦的女孩子來做他的妻子。顧雅麗無聲地坐下。飯桌就是辦公桌,兩人只能坐成并排,就像平日上課。她將幾樣菜重新擺放一下,把肉菜擺到了他的面前。她突然有點緊張,也感到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神圣,就像一對新婚男女并排走進了教堂,也像新婚的小兩口在生活過日子。她拿起筷子,卻一下沒有一點食欲。她知道,這決不是不餓的緣故,而是心情不平靜的表現。她想平靜下來,但感覺更加拘謹,剛夾一塊菜,卻有一半灑在了桌子上。她知道自己的心全亂了,亂得沒了章法,更說不清是喜是驚是悲。可呂東倒好,一點沒亂,仍然狼吞虎咽地吃,而且好像旁邊沒有一個她。顧雅麗突然感到悲傷,幾乎要流出眼淚。她咬咬牙,再談節目的事。呂東說:“這不用多費心,那幾個特長生每人一個節目,就是五六個,然后再組織兩三個舞蹈,一兩個小合唱,一兩個小品短劇,也就差不多了。”

系里有幾個水平不低的特長生,樂器方面有四五個,舞蹈方面也差不多有六七個從小受過專門訓練,還有幾個能演小品相聲,有人也能變小魔術。看來,節目的事還真的不用發愁。

吃完,呂東說: “你回去準備準備,晚上咱們去搞一個講座,你給我當一回助手。”

顧雅麗不解地問什么講座,到哪里去講。呂東說:“一家小報發起辦了個股票講習班,今天輪我去講課。你陪我去,有你這么個漂亮女士當助手,我的身價就會倍增,自信心也會陡然上去。”

去講課當然是去掙錢。她原以為他不積極進取呢。看來誤解了他。這家伙,看似無所事事,卻隱藏著進取精神,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她興奮地說:“我還以為你看破了紅塵,原來你也會走穴忙日子呀。”

呂東說:“這也是老天逼的,在京城,沒錢就別想活命,更別說站穩腳跟繁衍子孫后代了。”

顧雅麗莫名地紅了臉。

講習班是有電視錄制的那種,雖然是一家地方電視臺乘機揩油,但也不錯了。呂東這小子,能混成這模樣,確實也可以了。記得那天勸他出去講講學,他還謙虛的說還得熬十幾年呢。這家伙,少年得志,怪不得漫不經心。她突然覺得,漫不經心的背后,其實是一種自信和傲慢,是日積月累滲入骨髓里的一種東西,如果肚子里面沒點真本領,裝都裝不出這模樣來。

更讓顧雅麗高興的是呂東講得很灑脫風趣,不僅條理清楚頭頭是道,而且深入淺出有理有據,處處還透著一種漫不經心的幽默。呂東每講完一段,總能響起一片不小的掌聲。本來講臺上是擺了花的,但顧雅麗還是按捺不住,悄悄跑出去又買了一大束花,乘間隙送到了他的手上。

打車回來時,進入車里,她試探著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很快,他的手就攬住了她的肩。她頓時覺得渾身麻木。很快,麻木變成了渾身輕松,輕松得心都酥散了,身體也像氣體,輕飄飄地向外擴散。她心里禁不住想呻吟:幸福的終身啊,也許在這一刻就已經決定了。幸福的愛神啊,也許在這一刻就降臨了。

她想跟他回辦公室,還想和他多呆一會兒。呂東卻說:“這次演出,你要統籌考慮,既要考慮節目,又要考慮經費。錢是你要來的,我不能讓你白費心,你看你需要什么,如果你也需要一個筆記本電腦,就買上兩臺,我的這臺落后了,速度太慢,也老出毛病。”

顧雅麗理解他的意思,她當然高興給他買一臺手提電腦。但還有系領導,領導會不會同意。顧雅麗還是說了自己的擔心。呂東說: “傻孩子,偷梁換柱都不會,買了電腦你不能開成別的發票嗎?比如開成服裝什么的,反正老板給的錢又不入財務賬,也不用報銷,錢在你手里,怎么花,到時大體有個交待就行了。”

說得也是,自己要來的錢,自己當然有權支配,如果可能,再給他買一套好點的西服。見呂東很疲憊地躺在了被子上,顧雅麗看眼表,確實有點晚了,只好告別出來。

回到宿舍,正是大家歸巢就寢的時間。顧雅麗的心情特好,想睡也不可能睡著。她想乘這個機會和大家說說演出的事。女生天性好表演,能有一個上臺表演的機會,對大家來說都很難得。她是這個宿舍的頭,這次演出又由她來具體負責,完全可以利用這點不小的權力,為本宿舍謀點私利,讓大家都高興高興。顧雅麗說:“我現在發布一個號外,今年的一二·九演出由我來負責,如果誰愿意演什么節目,快向本部長報名,鄙人將徇私枉法,大力支持。”

蘇菲3歲練舞蹈,很有點童子功,身材也不錯。但蘇菲一聲不吭。牛娟卻說: “我的神經衰弱,大夫說要多參加體育鍛煉,最好是跳跳舞。我五六歲時也在少年宮學過幾年舞蹈,在中學時是全校的文藝臺柱子,這次我想報個獨舞,具體跳什么,我想一想再定。”

跳獨舞不行。這臺晚會最多只能安排一兩個獨舞,全系夠專業舞蹈水準的女生不下四五個,而且身材很好,有童子功的蘇菲跳獨舞,也有點不夠資格。但可以安排兩三個群舞,六人八人十人都可以。牛娟卻不能接受,說如果要跳群舞,就得由她來領舞。

領舞,虧她能說得出來。顧雅麗還是強壓了不快,委婉地說群舞一般不設領舞。牛娟哼一聲,撅了嘴說:“我就知道你不想讓我出頭露面超過你。同行是冤家,同宿舍也嫉妒。一個自娛自樂的舞蹈,誰跳不行,又不是參加奧林匹克大賽,要爭個冠軍亞軍。再說,我跳舞有我的風格,說不定我的舞比她們的舞更有特色,更能吸引人的眼球。”

顧雅麗說:“算了,既然你不愿意跳群舞,那就算了。”

牛娟將床上的書拿起再摔到床上,說:“算了就算了,誰稀罕,請我跳我也不跳。”

再到銀行查,何老板答應的錢還是沒到。只能再打電話催問了。顧雅麗打通何老板的手機,何老板說:“要不這樣吧,你來一下,來了咱們再商量。”

又是要她來,她都有點怕見他了,而且從他的口氣里感覺出好像有什么變故。顧雅麗的心都懸了起來。問要商量什么,能不能在電話里說。何老板說:“你還是來一趟吧,有點事咱們商量一下,我派車去接你。”

顧雅麗猶豫不決。筆記本電腦她已經選好,她準備給呂東買一個最好的,因為他需要一個高級的,至于她,可以不買,或者買一個便宜點的,那要看錢的情況,因為八萬塊錢還是少了點,有點捉襟見肘。這樣看來,不去當然不行,是刀山也得上。下了決心去,顧雅麗卻難受得想哭。早知這么麻煩,她就不攬這些事情,更不會去拉什么贊助。

寶馬車把顧雅麗拉到一棟二層小樓,看門口的牌子,知道這就是何老板的富裕開發公司。小樓依偎在一棟高樓的后面,顯得矮小土氣。但何老板的辦公室卻裝修得很豪華,給人的感覺是到處耀眼,到處色彩斑斕。何老板很熱情地讓座,然后便讓人給顧雅麗倒茶拿飲料。

這么熱情,感覺不像會節外生枝。顧雅麗懸著的心平靜了許多。何老板很忙,不停地接電話,不停地教訓來請示工作的員工。等了半天,顧雅麗不得不主動開口問有什么事。

何老板說:“是這樣的,18號我們要搞一個售樓剪彩活動,活動規模很大,我想到時請你和演出隊來助助興,熱熱鬧鬧演一場節目。”

顧雅麗吃了一驚,不得不佩服何老板的商業頭腦。但這么大的事,顧雅麗覺得她自己很難決定。因為A大不是一般的大學,它的知名度會成為一些人謀利的招牌,這一點,老師和領導都是講過的。顧雅麗連連搖頭。何老板做出吃驚的樣子問為什么,顧雅麗說: “你知道,A大的學生歷來是自視頗高的,他們不一定愿意來,領導也不一定同意這樣做。”

何老板不屑一顧:“再牛也不會比錢牛,再牛也要掙錢過日子,我掏三十萬,不也上了你們A大了嗎?我的一個副總就請了你們A大的學生做家教,而且是到學校任意挑。再說,讓你們來演出,也不是白演。演出一方面宣傳了我們,另一方面你們也得到了收益,這樣一個雙贏的事情,為什么不做呢。”

倒也可以考慮,但必須再加報酬,除了那八萬,至少還得出幾萬,因為A大有名校效應,所以報酬就高。

何老板笑著夸贊一番顧雅麗聰明有頭腦,然后說沒一點問題。可顧雅麗心里卻一下緊張起來。長這么大,她還從來沒自己決定過這么大的事情。如果拿下那又是十幾萬吶,這里面會不會有什么圈套,萬一出了問題,又該怎么辦。不行,得回去和呂東說說。也許還得系里決定。顧雅麗說了自己的意思,何老板說也好,要她回去努力爭取。

顧雅麗還是感到不安。那些營銷小姐促銷小姐她見過,有的穿三點式,有的穿超短裙,還有一家商場讓穿了草裙的小姐坐在半空的吊板上。不行,如果演出,一切都得按我們的規矩來。何老板又笑了,直夸顧雅麗聰明,然后進一步說:“啊呀,真的是了不得,不愧是A大的高材生,這么小的年紀,就考慮問題這么周全,真的是了不得。不過,演出時拉條A大演出的橫幅,再給你們披一條印有A大字樣的綬帶,這總可以吧。”

這倒不是什么大問題,顧雅麗點頭表示同意。

何老板要帶顧雅麗去看他建的杏花小區,順便看一下演出時戲臺往哪里搭。寶馬車一直向北跑,也不知出了幾環,反正跑了好長時間才到。下了車,何老板指著正在施工的十幾棟樓說:“這都是我的,十幾萬平米。你猜猜,全部賣掉,能賺多少錢。”

十幾棟樓好像已經都封了頂,感覺每棟都有二十幾層高。顧雅麗搖搖頭,她也不想猜,也沒心思去猜。何老板興致很高,仿佛那已經是一座座金山。他一定要顧雅麗猜。顧雅麗只好應付著說:“大概能賺幾千萬吧。”

何老板夸張地攤開雙手喊道:“幾千萬?你讓我跳樓啊。賺不到一兩個億,我這工程就白干了。”

一兩個億?土匪搶劫也沒這么容易啊。但目前來說,老板掙的錢多是個好事。顧雅麗說:“你掙這么多錢,還小里小氣的,贊助我們幾個小錢,還提那么多條件,真不夠意思。”

何老板說:“你是學經濟的,你應該知道商人是要處處算賬的,商人的付出是要回報的,就像你們的教師在課堂上講的那樣,要消滅每一個出血點。當然,商人有時候也是可以不算賬的,比如對你,我可以贈你一套房子,你看中哪里的房子,只要用手一指,房子立馬就是你的了。”

看起來他是認真的,也絕對不是開玩笑。顧雅麗的靈魂都要出殼了。如果真的有一套房,這輩子就是真正的首都人了。但老板說得清楚,商人是講回報的,沒有免費的午餐。顧雅麗渾身都緊張得有點發抖。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心慌得發不出聲音。何老板卻笑瞇瞇地攬住了她的腰,而且把她攬到了懷里。如同被蟒蛇纏住了身子,顧雅麗驚叫一聲躲開他,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憤怒讓她忘記了一切。也不知是哪來的力量,顧雅麗尖聲喊了說:“你什么東西!有兩個臭錢,就能亂耍流氓,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嗎?!”

何老板沒料到顧雅麗反應如此激烈,不由愣了一下:“你以為我的錢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你以為我會隨便給人錢嗎?實話告訴你,想攀附我的人女人成群結隊,其中就有不少影視明星。我和你好,是看得起你,而且我也不會虧待你,你要什么,我都能滿足你。”

顧雅麗真想上前給他一個耳光,但她克制住了:“你在大會上答應了給八萬,你必須得兌現,要不然我告你詐騙,你必須無條件地把那八萬塊錢轉到我的卡上,不然絕對不會有好結果,你必須得承擔法律責任。”

何老板愣了半天,氣急敗壞地說:“什么大學生,一點道理都不講,簡直是無賴,伸手要錢,還一點也不付出,土匪搶劫,也沒你這么不講道理,經濟學算是自學了。錢的事,就那么容易嗎?你向你父母要錢,也是這么個態度嗎?”

顧雅麗憤怒地罵了一句粗話,轉身就走。

呂東打來電話,說商家已經把衣服送來了,要她快過來驗收一下。顧雅麗的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有人要剝光她的衣服。從何老板那里回來后,她就想立即去找呂東。在她的心里,此時呂東就是她的親人,就是她一切力量的源泉,也是她唯一可以傾訴一切的人。可她又覺得不能,甚至不能告訴他真相,她也沒有勇氣告訴他真相。告訴了他,演出就可能停頓下來,不僅呂東會責備她,系領導也會大失所望,甚至會認為她是胡吹甚至詐騙,甚至懷疑她人品有問題,懷疑她天生就是個胡吹亂侃的江湖女子。

可是如果不告訴呂東真相,這八萬塊錢又怎么辦?

失魂落魄來到系辦公樓,一輛白色小貨車果然停在門前,顧雅麗感覺車上裝的如同炸彈。呂東已經在車前等她。呂東說:“錢到了沒有,交了錢,人家就卸貨走人,然后你驗一下貨,我通知人來試衣服,誰的不合適,自己到商店去換。”

她前天告訴呂東,八萬馬上就到,這也是何老板說的,而且當天下午,她就和呂東一起去看好了衣服,而且把參加合唱人員報上來的衣服號碼交給了商家。顧雅麗后悔不該這么有把握,不該在錢沒到賬的情況下就先訂貨。她恨死了何老板。但她覺得還是不能告訴呂東真相,只好撒謊說何老板那里會計不在家,只能再等幾天。

從顧雅麗欲哭無淚的臉上,呂東看出有些問題。他盯著顧雅麗看了半天,一字一頓地說:“實話告訴我,是不是有什么麻煩。”

顧雅麗真想撲進他懷里大哭一場,然后告訴他一切,看他怎么處理。但強烈的自尊和虛榮還是讓她不能也不甘心失敗。她搖搖頭,打起精神說:“何老板是有點拖的意思,他想讓我們演出后再給錢。”

呂東立即說: “即使演出,那也得先給錢,讓我們排練好了才能演啊。”

顧雅麗不知該再怎么解釋,只能說她再加緊催催何老板,爭取一兩天內把錢要上。

送貨的卻不愿意將貨拉回去,而且把貨放下晚兩天付款也不行。送貨的竟然懷疑他們是在騙他,而且跳起來說不付款絕對不行。呂東再三解釋,送貨的才電話請示大老板,最后決定貨先放下。錢打個欠條,再蓋上系里的公章,五天后來取貨款。

辦好欠條,送走送貨人,呂東立即一臉嚴肅對顧雅麗說:“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覺得有點玄乎,你可要搞清楚,這是八萬塊錢吶,我都有點害怕,如果搞砸了,我這輩子就算砸進去了。”

呂東的話雖然有點夸張,但她清楚,呂東確實沒錢,也把錢看得很重。那天和他一起去采購演出服裝,談妥價錢訂好貨后,她決定給他買套西服,貨款算到演出服裝里,因為他整天穿一件夾克衫,確實不像個知識分子。來到西服柜臺,三四千上萬塊的西服他看都不看一眼,仿佛這樣的服裝和他無關,他也不可能享受這樣的服裝。最后還是只買了一件一千六百塊錢的。現在面對這么一筆錢的貨物,他當然要害怕了。

回到辦公室,呂東說:“還有個事要告訴你,牛娟要求跳獨舞,這樣就再加一個獨舞。大合唱的伴舞,她也要參加,你重新安排一下。”

為什么是這樣!肯定是牛娟找了呂東。難道他們之間有什么特殊關系?她覺得呂東不是何老板,不可能為女色費心。她再次問呂東為什么,呂東說:“你問我為什么,我去問誰。這是系領導關照的。系領導為什么關照,你也不要亂猜,據我所知,牛娟的母親和系領導是同鄉,可能以前就認識,牛娟的母親給系領導打了電話。”

竟然有這樣的事,這樣的事也要打電話走后門,真是豈有此理。呂東說: “你也不要一肚子不理解。你可能也在報上看到了,前不久一對父母陪女兒去見影視明星,女兒的要求沒得到滿足,父親竟然失望悲憤自殺。可憐天下父母心吧,自殺都能做到,打個電話有什么不可,你還是理解理解吧。”

那晚和她爭執后,肯定是牛娟為了賭氣要母親打電話的。這回可好,牛娟是徹底勝利了,而她呢?不僅是失敗,誰又能知道她要承擔多么巨大的壓力和折磨,而這一切,她還不能和任何人訴說,還得默默地為他們服務,為他們支付勞動報酬,因為系里開會研究時就決定,要視經費情況給演出人員適當的經濟補助。可這些補助從哪里來?誰又為她操過心?誰又為她分擔過責任?不分擔也罷了,還隨意弄出這么些事情。顧雅麗不由得火氣上升,惱了臉大聲說:“為什么要慣她這壞毛病,退一步說,跳獨舞還可以,合唱伴舞肯定不行。合唱本來人就多,差不多要將舞臺占滿,已經安排四個人伴舞了,再增加人,舞臺根本沒地方。當然,伴舞的人太多,也有點喧賓奪主,弄得亂七八糟,還叫什么節目。”

呂東似乎沒注意到顧雅麗表情的變化,他立即說:“那就任意減掉一個人,把牛娟換上。”

豈有此理!說得也輕巧。顧雅麗爭辯說:“人家已經做了那么多的準備,而且已經合練了幾次,大家積極性那么高,突然減掉人家,憑什么,你讓我去減哪一人。”

呂東竟然毫沒理會顧雅麗的爭辯,說:“別人減不掉,那就把你自己減掉。”

想不到呂東會說出這樣的話。系領導和老教授都參加這次合唱,合唱也是這臺晚會的重頭戲,據說中央電視臺還要來錄像,她當然最注重這個節目,所以她只參加了合唱伴舞這一個節目,而且合唱伴舞也是她有意安排的。再說,她身材和舞蹈基本功都不錯,她太想在領導面前展示一下了。多才多藝,也是系領導看重的,也是日后留校的一個砝碼。當然,身為文藝部長的她什么也不會,當這個部長也不大合適。但這些,她沒法和他直說。但這臺晚會,就是她的心血澆灌出來的,她不能什么都犧牲。顧雅麗幾乎是喊著說不,一下哭出了聲:“絕對不行,我就要伴舞,我就要上臺,我絕不慣牛娟的壞毛病。”

呂東吃驚地看著顧雅麗,然后說: “你怎么了?怎么還像小孩子,這么點小事都斤斤計較,你自己不覺得可笑嗎?為什么要這樣,是不是還有什么其它原因。”

顧雅麗悲傷著說:“為什么什么事都要我讓步,為什么誰都不關心一下我,誰都不心疼一下我,好像我天生就應該吃苦,天生就比人家矮了一頭,好像我成了沒爸沒媽的孩子。”

呂東拍拍她的肩,又拿毛巾讓她擦干眼淚,說:“到底是小毛孩子,哭得好可憐,好像出了多大的事情,好吧,既然你覺得委屈,那就依你,一切你來安排。”

回到宿舍,牛娟也在,她不想看到這張臉,更不想讓她看到自己傷感的表情。她強裝平靜低頭在床上無目的地亂翻一陣,然后拿一本書,扭頭出了門。

太陽已經落山。正是吃晚飯的時候,同學們流水一樣從食堂進進出出。她隨著人流來到食堂,卻沒有半點食欲,只感到肚里火燒般地發熱。她這才想起今天不僅跑了一天,而且沒喝一口水。她喝下兩瓶啤酒,回到宿舍,倒頭在床上躺了,肚子里和腦子里卻都翻騰得厲害。一切的一切,像在腦子里放映電影,而且何老板的影子,就像貼進了她的腦海,趕不走,抹不掉。也許何老板會是她今生能見到的晟有錢的老板。何老板說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考慮的價值。何老板說過,不管是哪里的房,只要她用手輕輕一指,這房就是她的了。這話雖然帶點夸張,但她相信他能辦到,而且給她買一套漂亮的房子,輕而易舉,根本不是什么問題。當然不僅僅是房子,如果嫁了他,她的一切的一切,一夜間就會改變,而且是翻天覆地的那種。億萬富婆,她想不出是個什么樣子,但肯定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想什么時候起床,就什么時候起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干什么,就不干什么。也許天堂里的生活,也就是這么個樣子。

即使不嫁他只做他的情婦,哪怕是一次兩次,她的命運也會改觀。十萬一百萬一千萬?也許都可以唾手可得,而且容易得就像在作業本上算數學。有這么多錢是個什么概念?一步跨越十年二十年?不,肯定不是這么簡單,肯定要從初級階段一下就到共產主義,簡直就等于多活幾百年一千年。

呂東的將來已經看得很清,至少是可以預見:一輩子辛辛苦苦掙錢,辛辛苦苦攢錢,辛辛苦苦買房,辛辛苦苦還貸,辛辛苦苦生孩子,辛辛苦苦過日子,一輩子都很普通,一輩子也活不成一個單獨的個體。這樣的一輩子豈不冤枉?這樣一眼就能看穿的一輩子還有什么盼頭?

那天買西服,呂東甚至提出到批發貿易市場去買,說那里的便宜,買一件一兩百塊錢的就行了。一兩百塊錢的還叫西服嗎?她的心都涼了一下,可見他的思想深處還是個窮人,而且貧窮已經滲到了骨子里,并且認為一兩百塊已經是不小的一筆錢了。她當時帶了譏諷告訴他,一兩百塊錢的西服是專門給民工賣的,你沒見滿大街的民工都穿著西服嗎?

但問題是,想想和何老板這樣的老男人一起生活或者上床,她的身上立即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而且她的自尊,她的人格,也不可能接受這樣的委屈。

閉了眼慢慢品品,她還是很喜歡呂東的。那憨憨的漫不經心的傻樣子,那一副超脫一切,那一副什么困難都不怕的樣子,真是可愛,真是讓人欲罷不能。還是跟著感覺走吧,既然喜歡他,那就跟著他吧。

問題是八萬塊錢怎么辦。如果說沒有,也許呂東還不會相信,說不定會懷疑她要私吞那八萬塊錢或者和老板一起搞什么鬼。

翻一個身,顧雅麗突然覺得也沒什么可怕的。委身何老板她辦不到,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和何老板硬碰硬。她決定明天再給何老板打電話,告訴他演出的服裝道具已經到貨,急等了用錢。如果他再不給,那就來硬的,告訴他公開承諾了的東西是必須要兌現的,這在法律上是有規定的,如果不兌現,那就法庭上見。

第二天一早,顧雅麗就去找法律系的同學咨詢。同學告訴她,公開承諾的東西在有條件兌現的情況下必須要兌現,如果不兌現,那就有欺騙的嫌疑,關鍵是如何證明人家曾經承諾?顧雅麗說何老板是在大會上承諾的,有幾百人可以證明。同學考慮一下說問題不大,只要找幾個同學寫個證明材料就能告他,如果還有錄像錄音,保證官司能贏。

錄音錄像不知有沒有,但有那么多同學證明,何老板也不會賴賬。再說,何老板也不是窮人,他不可能為區區幾萬塊錢弄得身敗名裂。顧雅麗放心了許多,心上一塊石頭落地。錢總算是不會飛掉,但打官司是萬不得已的下策,現在的關鍵是盡快把錢拿到手,而且是兵不血刃,而且不能讓老師和領導知道。來到沒人的地方,又細想一陣,顧雅麗撥通了何老板的手機,溫柔地說了這里的情況,特別強調不僅服裝道具已經送來,節目也都已經編排好了。然后顧雅麗愉快地說:“大師兄,我還讓系里給你寫了個捐資助學的榮譽證書,證書已經辦好了,就在我的手里。大師兄,你現在在我們學校,算得上是個名人,許多人都知道你的大名,也知道你的事跡,把你當成了學習的榜樣,奮斗的典范,我也以有你這樣一位學長感到自豪。大師兄,你是億萬富翁,你能不能隨便劃點錢過來救救急,就算是師妹求你了。”

何老板又笑了。笑過,說:“丫頭,什么時候學會說話了,嘴這么甜。這就對了,社會大學你也要學學。但錢這東西,哪里能隨便就劃。不過我可以想想辦法,你今天再過來一趟,咱們再商量商量。”

再商量?狗屁。很明顯,還是要騙她過去,然后讓她屈服。顧雅麗強壓惱怒,甜蜜地說:“你也真是的,還大老板呢,這么點小事都猶豫不決,沒一點氣派,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成為大老板的,你也真讓我失望。你說到你那里商量,今天真是不巧,一會兒剛好我們要考試,很重要的一門課。你看你能不能先把錢劃過來,等考完試我就過去。”

何老板說:“你這丫頭,讓你爹媽慣壞了,太任性了,太不知道錢有多難掙了。你來了,我們說不定能商量出個辦法,讓你跑一點路你都不愿意,我掙人家的錢,人家就能愿意?”

這個老流氓,打定主意要占便宜了。看來,不捅他一刀,他是不會出血的。顧雅麗仍然用平靜的口氣說:“剛才我咨詢了一下我們法律系的老師,老師說公開承諾了的東西,有條件兌現的情況下必須得兌現,如果不兌現,是違約行為,要負法律責任。”

沒想到何老板一下火了:“好狡猾的小狐貍精,太好了,我有專門打官司的律師,打官司對我來說那是常事。好了,既然要打官司,你就去和我的律師談吧,他會奉陪到底。”

掛斷電話,顧雅麗的大腦一片茫然。感覺這個何老板并不好對付。看來錢是很難順利地拿到了。怎么辦?拿來的衣服絕對不可能退回去,演出節目也不可能更改,但沒有這八萬塊錢可怎么辦?雖然官司可以打,也可能能贏,但問題是現在就得要錢!

她突然決定給母親打個電話。父母雖然都是普通工薪階層,但她知道,這些年父母還是存下了點錢,八萬塊還是能拿得出來。先從父母那里挪用一些,等官司贏了或者向何老板討到那筆錢,再還父母。即使官司打不贏,以后自己多努力一點,多吃苦一點,即使干家教,干苦活兒累活兒,苦死累死,也要把父母的錢還上。

借錢的理由她很快就想好了。就說同學突然病了要做手術,同學的父母到國外旅游去了,請家里先寄五萬塊錢來應急。

但來到電話亭,顧雅麗又心慌得厲害,手也抖得厲害。她一直認為她是個好孩子,長這么大,她還從來沒撒過這么大的謊。猶豫再三,她還是覺得只有這條路可走了。

也不知是母親不相信還是關心同學的病情,問得很仔細。由于事情決定得倉促,她只好現編現說。她都覺得漏洞百出了,可母親卻沒懷疑她半句,一口答應立即把錢轉到她的卡上。

掛了電話,顧雅麗止不住痛哭失聲。

得到了母親的錢,顧雅麗的心情卻更加沉重,胸口仿佛壓了一塊鉛。她反復思考,自信不會給家庭造成經濟損失。她想,如果官司打不贏,她還可以本科畢業不讀研究生直接工作掙錢,而且不管工作環境好壞是否有前途,專挑掙錢多的職業去干,盡快把家里的錢還上。

可她的心情就是沉重,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大哭一場。但她還是堅持去正常上課。她知道她現在需要堅強。這么多年來,正是因為自己的堅強,才戰勝了無數學習上的困難,戰勝了無數的競爭對手,考上了這所名牌大學。這次的失敗,就算交了學費,就算交學費學了點社會知識,受了一堂警示教育。何老板給A大交三十萬學費不知能學到什么,她交八萬塊,已經學到了讓她銘記一輩子,受益一輩子的大學問了。

下午上完課,她決定直接到呂東那里去,和他一起去吃飯,也商量一下演出的事情。

好像呂東就在等待她的到來。她進門,呂東就說,演出的事,系里是越來越重視了。今天領導說演出要像模像樣,要正規化。領導還表揚了你,說你能力很強,很有頭腦,如果能再多弄點贊助,還可以搞得更像樣一點,服裝也可以搞得更整齊好看一點,給演員的補助也可以更高一點。現在系里決定到藝術系請一位專家來,全面負責演出策劃和節目編排。專家我已經打電話請好了,你具體再和人家聯系一下,爭取明天晚上,就由專家指導你們排練。

請專家?這可讓顧雅麗沒有想到,急忙問需要多少錢。呂東說:“咱們請的是著名藝術家,策劃劇本編排全包,人家也沒提多少錢,但我們給少了也不好意思,我看給一萬塊左右也差不多了。”

一萬塊左右?!顧雅麗吃驚得叫出了聲。現在的錢對她來說,不僅僅是自己兜里的錢,那簡直就是自己身上的肉。顧雅麗幾乎喊了起來: “我們又不是商業演出,請專家來干什么!我們自娛自樂,要的就是自由快樂,請來專家,一切都變了。再說,請專家來,為什么不和我商量?”

呂東吃驚得瞪大了眼睛。盯了顧雅麗半天,然后說:“領導說要提高質量,要請專家,你說,我怎么辦?再說,你還是個學生,你和我一樣沒有決定權,何必發這么太的火,我也不知道你的火從何而來。再說了,不是有那八萬塊錢嗎,錢多了那總得要折騰出個名堂,那就由人家折騰去吧。”

由人家折騰,這是什么話!錢從哪里來,是誰弄來的這筆錢?一連串的憤怒瞬間涌上了顧雅麗的喉頭,但看著他那雙眼睛,她還是克制住了,改用比較平緩的語氣說:“節目本來是學生自己自娛自樂的,為什么要弄得這么隆重,這么嚴肅。什么都讓人家折騰,演出也變成了工作,那我們演出還有什么意義?”

呂東說:“自娛自樂也需要提高,也需要有一定的觀賞水平,因為這是登臺演出,不是你們小孩子玩過家家。”見顧雅麗臉色已經很難看,幾乎就要哭了,呂東轉了口氣說: “反正有那筆錢,就讓他們折騰去吧。再說,有別人負責指導,我們不是更輕松嗎?”

顧雅麗說: “既然請專家策劃,那就應該從一開始就定下來,一開始就讓人家專家策劃,我們費了那么大的勁,一切都安排好了,但一切也都白費了,這么折騰人,你心里就好受嗎。”

呂東說:“我已經和專家說過了,策劃編排基本按咱們原來定的節目進行,重點是藝術方面的策劃編排。我把咱們原來的節目情況給他說了,人家基本同意咱們的安排。”

“按我們的節目編排,那就不能給他那么多的錢,他只是業余指導一下,憑什么就能拿那么多的錢。”

呂東不高興地說:“憑什么?就憑人家是大腕,是教授,也曾經是國家級劇團的臺柱子演員。人家肯遷就和你們混在一起就不錯了,你還要人家怎么樣。一萬塊我還是求了情的,要不人家還看不上這點錢。再說,你還是個學生,你怎么就把你當成了領導,什么事都要由你來定,都要按你的想法去做。這我就奇怪了,感覺你挺聰明挺有水平的,怎么一下變得太沒理智太沒自知之明了。別忘了,你面前的我還是你的老師吶。”

竟然被他認為太沒自知之明。她真想告訴他事情的真相。但不能,至少是還得想想。更讓他傷心的是,在他的心目中,她還是他的學生。她再也控制不住眼里的淚花,轉身快步出了門。

宿舍里很安靜。同學們吃過飯都到教室或者圖書館了。顧雅麗上床用被子蒙住頭悲痛一陣,又覺得還是把真相告訴呂東的好。如果不告訴,只能加重他的誤會。她清楚,從農村出來的他是不喜歡嬌生慣養而且任性的女孩子的。告訴了他,也許他會有別的什么辦法。

突然感覺床邊有人。將頭伸出被子,發現牛娟正站在床邊看著她。

顧雅麗本能地一下坐起,問牛娟有什么事。牛娟小聲說:“下午你媽給我打電話了,問我你向家里借錢究竟是干什么,蘇非是不是病了,得的什么病。我一下被問蒙了,當時也不知道為什么問這些,便怕把話說穿幫了,就沒敢說什么。”

顧雅麗急忙問牛娟是怎么回答的。牛娟說: “我還能怎么回答呀,我什么都不清楚,我只能支吾了說我不在學校,一點情況都不知道。”

明明是在學校宿舍接的電話,怎么能就在外面什么都不知道?這樣母親會更急。看來得給母親回個電話,然后說明事情的真相。

牛娟又小聲問:“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那八萬塊錢出問題了,是不是那個老板賴賬不給了。”

竟然讓牛娟猜中了。也許是牛娟聰明,也許是事情并不復雜,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隱瞞真相真的是太虛榮太缺乏理智了,反而鬧出這么多的事情。顧雅麗只好點點頭,說;“老板是個老流氓,我什么也不能答應他,我要和他打官司,讓他兌現他的承諾,然后把錢拿到手。”

牛娟問打官司有把握沒有,別鬧出更大的笑話。顧雅麗說:“他承諾了的東西是賴不掉的,我已經咨詢了法律系的人了。我向家里借錢,也只是周轉一下,過一陣把錢討回來,我就還我母親。”

牛娟沉默一陣,問五萬夠不夠。如果不夠,她也可以向她媽借三萬。

顧雅麗不知該怎么回答。她已經決定立即告訴呂東一切,看呂東怎么說。如果呂東同意不向系里聲張,同意先借點錢,那就讓牛娟也向她母親借點。但不管怎么樣,牛娟能這樣做,確實讓她感動,更讓她沒有想到。顧雅麗動情,抓住牛娟的手,說:“有些事我真的對不住你,希望你能夠原諒。但這件事,咱們先保密,等想妥當了,咱們再說。”

主站蜘蛛池模板: 国产日韩欧美视频| 国产另类视频| 欧美成人二区| 国产va在线| 999在线免费视频| 国产伦精品一区二区三区视频优播 | 婷婷99视频精品全部在线观看 | 2021国产乱人伦在线播放| 日本人妻丰满熟妇区| 国内熟女少妇一线天| 欧美性天天| 国产成人精品高清在线| 免费一级无码在线网站 | 免费国产在线精品一区| 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 国产乱子伦视频在线播放| 国产精品永久久久久| 日本精品αv中文字幕| 色综合成人| 丝袜高跟美脚国产1区| 中文纯内无码H| 宅男噜噜噜66国产在线观看| 国产精品一区二区国产主播| av在线人妻熟妇| 伊人91在线| 亚洲 日韩 激情 无码 中出| 狠狠ⅴ日韩v欧美v天堂| 国产成人高清在线精品| 日韩人妻精品一区| 草逼视频国产| 精品三级网站| 好久久免费视频高清| 狼友视频国产精品首页| 国产丝袜第一页| 四虎在线高清无码| 免费一极毛片| 精品国产网| 国产超碰在线观看| 亚洲精品动漫| 91久久国产综合精品女同我| 日本福利视频网站| 岛国精品一区免费视频在线观看| 亚洲专区一区二区在线观看| www.av男人.com| 国产精品亚洲综合久久小说| 中文字幕啪啪| 97视频在线精品国自产拍| 中文字幕av一区二区三区欲色| 片在线无码观看| 欧美伦理一区| 亚洲精品卡2卡3卡4卡5卡区| 精品视频一区在线观看| 亚洲国产天堂久久综合| 亚洲精品少妇熟女| 久久精品无码中文字幕| 在线看国产精品| 久久女人网| 青青草一区二区免费精品| 91成人免费观看| 在线va视频| 久久99国产精品成人欧美| 九色视频一区| 2021国产精品自产拍在线| 亚洲精品在线影院| 精品亚洲麻豆1区2区3区| 日本高清免费一本在线观看| 国产成人精品一区二区不卡| 无码日韩视频| 无码内射中文字幕岛国片| 亚洲第一精品福利| 亚洲系列无码专区偷窥无码| 成年片色大黄全免费网站久久| 国产国产人免费视频成18| 国产精品入口麻豆| 一区二区欧美日韩高清免费| 毛片网站观看| 国产精品自在在线午夜| 国产精品女在线观看| 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kt| 91在线中文| 九九线精品视频在线观看| 亚洲日韩高清无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