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古巴“反恐特戰隊”當教官

走進神秘的加勒比島國

2008年11月，武警江蘇總隊的劉支援應邀帶領三名戰友遠渡重洋，到古巴傳授中國功夫。在他的印象里，這個加勒比島國充滿了神秘色彩:硬漢卡斯特羅雖屢遭暗算，卻傲視群雄，成為全世界任職時間最長的總統(50多年);據說這地方較為貧窮，卻盛產全球品質最好、最昂貴的雪茄……加勒比地區的男子自古尚武強悍，古巴特戰隊員個個身懷絕技，偏偏要聘滿臉書生氣的他當教官。直到上飛機，這位副團職警官心里一直在打鼓。

來到古巴首都哈瓦那，劉支援的眼睛不由一亮，這里海水清澈碧藍，岸邊綠樹成蔭，仿佛一個鳥語花香的童話王國。當地人的生活由于多年來受美國的經濟封鎖，普通人每月的收入不足30美元，而且因物資匱乏，很多商品還要憑票供應，但卻能處處感受到古巴人的快樂和幸福:傍晚的街道、廣場、海灘和馬路邊，無不蕩漾著古巴老百姓彈奏的美妙音樂，不乏一些五六十歲的中老年人跟隨翩翩起舞……盡管許多人衣褲皺皺巴巴，但臉上大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古巴人不僅能歌善舞，而且幾乎每個成年人都會玩一種以上的樂器，無論城鄉，隨便叫幾個人就能組成一支樂隊。他們的快樂生活讓人相信:金錢與幸福并不成正比。

由于石油供應緊張，在古巴還有個搭順風車的習俗。政府部門也鼓勵搭車，只要你的車里還有座位，有人招手你就得停。說來有趣，古巴街上跑的車，牌照有幾十種顏色，外國人根本分不清，不過古巴人卻記得最牢。搭藍牌車能夠不付一分錢，由于藍牌是公家車。假如遭到公車拒載，百姓能夠上告;掛黃色或桔色牌照的車，一般是私車，搭這種車則要酌情給車主一部分費用。據說有些古巴將軍的專車都成了“班車”，每一天上下班時，沿途都要拉一部分普通百姓。古巴的公車，可謂是真正的“公車”。這在全世界估計也是獨一無二的。

在國內時，劉支援就聽說過古巴雪茄享譽世界。據說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時，就看到美洲當地的印第安人在抽一種外觀既長又粗、用棕櫚葉將特別的煙葉捆綁起來的“cigar”。這就是今天雪茄的原生態。如今500多年過去了，環顧世上完全適合種植上乘煙葉的地方，還是有著肥沃紅土壤的古巴。當地人告訴他，純手工制作的哈瓦那雪茄煙不僅是一種高級消費品，更是在西方上層社會交際活動中十分流行的一種奢侈饋贈品。一片雪茄煙葉的成熟期是3年，煙農平均需要照看打理就要150多次。煙葉采摘下來后，必須經過發酵，還要陳化1年以上時間，才能進入卷煙房……難怪好萊塢明星杰克·尼克爾森說，雪茄是一種五星級的人生享受!那濃郁香醇的味道，那粗壯有力、氣勢逼人的煙支，那高面額鈔票一樣的鑲金浮雕包裝，注定雪茄是一種貴族精神和紳士風度的象征。甚至連石油大亨洛克菲勒、英國首相丘吉爾這樣的人物，都是“雪茄發燒友”!

更有趣的是，古巴人對中國功夫十分崇拜。很多人不僅對成龍的功夫片有著濃厚興趣，在首都哈瓦那還有一家名氣很大的“中國武館”。館主是位名叫羅伯特·維加斯的古巴男子，曾在北京體育大學學習武術，還娶了位名叫陶琦的中國妻子，夫妻倆一直通過武術來傳播中國文化。由于為古巴培養了大批功夫人才，他們多次受到卡斯特羅總統的接見。

劉支援和古巴特戰隊員的第一次見面十分隆重:為歡迎他的到來，這些人高馬大的年輕人跳起了熱情奔放的西班牙舞。作為回報，這位中國警官也表演了一套長拳……他又開雙腿，氣運丹田，接著一聲大吼便閃電般出拳。大伙踮起腳尖，屏住呼吸，看得目瞪口呆。最后，他一個漂亮的旋子轉體360度，然后穩穩落地。頓了幾秒，訓練場上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驚嘆和經久不息的鼓掌聲。

中國功夫迷倒洋弟子

11月的中國已是大部分地方寒氣彌漫，可哈瓦那依然烈日炎炎，雖然室內墻壁上有大塊大塊的百葉窗，但悶熱的空間還是滲不進一絲風。

“嗨!”身著白色柔道服的古巴隊員齊刷刷地給剛走進散打訓練館的劉支援鞠了個90度的躬。似曾相識，又莫名其妙。劉支援眉頭微微一皺，問身邊基地負責人:“怎么會用這種禮節?”對方指了指訓練館墻上一幅巨大的日本人的照片說:“以前，我們請日本人教過柔道。”劉支援明白了，準備好的開場白被他拋到腦后:“你們可能不知道，日本的武術、柔道都是從中國傳入和演變的。武術的根在中國。中國的習武之人行的是抱拳禮……”從那天起，劉支援讓隊員改變了這種禮節。

這批學員平均身高1.83米，站在室內訓練場中間，給劉支援的感覺是不小心闖進了古巴國家籃球隊。翻譯事先曾告訴他，古巴反恐特戰隊的隊員個個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其中不乏聞名軍內外的拳擊高手、自由搏擊高手、空手道高手……基地負責人給這群特種兵訓話時這樣說:“這是來自中國的功夫大師劉，他將教你們散打。”

不料聽了這話，下面依然有人嘻嘻哈哈，顯然有些挑戰的味道。劉支援不止一次和外國學員打過交道，但最多也就是三五個而已。而且是在中國的土地上。現在來到人家的地盤上，面對著幾十條大漢，這是過去從沒見過的場面。很明顯，眼下這個情況已是勢成騎虎了——不光咱們的武官在邊上看著，外國人也來看熱鬧了。

這時，那位負責人發話了，請Master liu展示一下。

“中國散打是一項對抗性極強的項目，一個人怎么展示啊?”他上前一步，笑瞇瞇地和徒弟們說了第一句話。什么是對抗性?很簡單，一個字——打!軍隊里的這套文化，全世界都差不多。劉支援這句話不用翻譯，下面的人看他的表情和動作就能明白一大半。交頭接耳、摩拳擦掌后，一個大個兒站了出來。翻譯介紹說，這是亞雷，曾拿過省級自由搏擊冠軍。

亞雷身高近兩米，面對面站著，看上去像一扇門板。他上身強壯，劉支援估摸著鍛煉不少，拳法不賴。相比之下，腿就細得多，這也是古巴學員的一個共同點，他猜或許是腿法鍛煉不足，比較弱。可是劉支援猜錯了，亞雷的腿法非常好，上來就是一個外擺蓮，動作極其靈活，這個動作放在一個二百多斤的大塊頭身上不可思議。劉支援閃身往后一個趔趄，沒被踢著。這個動作一點也不帥，簡直就很被動。亞雷得意了，他的同事也跟著起哄。觀眾明顯不怎么看好這位中國教官。接著又是兩撥暴風驟雨般地進攻，可一一被劉支援小心地躲過。亞雷有些浮躁了，又起腳要踢——還來這招?這次劉支援沒有后退，因為在前幾個回合里他已經看準亞雷出腿的習慣和速度，所以這次對方剛剛把腿抬起，就被劉支援低身墊步插到襠下，抱住重心腿一扛——“嘭”一聲巨響，二百多斤的壯漢摔在地板上!訓練場上平靜下來，頃刻發出一片驚嘆聲。

半分鐘后，亞雷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抱拳向他躬身行了一禮說:不好意思。我輸了!亞雷揉著屁股歸隊。

立刻，隊里又站出來一名特戰隊員。這小伙是個標準的猛男，身高1米86，體重190斤，上半身很壯實，胸肌發達，胳膊粗壯得能趕上小姑娘的大腿，曾經獲得軍區拳擊比賽90公斤級冠軍。不過因腿部功夫差，交手不到兩分鐘就被劉支援制服。見特戰隊的兩名高手被中國教官輕松擊敗，隊員們心服口服，馬上便報以雷鳴般的掌聲。“中國功夫太厲害了!”

這天晚上，訓練館的一束燈光吸引了劉支援的目光。透過厚厚的木制百葉窗，場館中央一個身影一直重復同一個動作，劉支援認出那是訓練基地散打搏擊隊的隊長瑙特海——不折不扣的“中國功夫”迷。他一直在重復的就是他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做好的動作——涮腿摔。

看著瑙特海已經濕透的散打服、練得有些淤青的膝蓋，劉支援趕緊找來翻譯王巖松，手把手給瑙特海開起了“小灶”，他發現瑙特海的錯誤在于發力點不正確。“這樣，你來摔我!”瑙特海連連搖頭，他不敢摔教官。“現在我就是你的對手，如果你不摔倒我，我就要制服你!”瑙特海點點頭，他突然發力，可用力過猛，不僅沒有抄起劉支援的腿，自己反倒被帶了個趔趄。

“就要這個勁，再來!”劉支援鼓勵道。不知道練了多少個回合，不知失敗了多少次。終于，瑙特海把劉支援“撂倒”了，他趕緊扶起劉支援，連連說:“sorry!sorry!”劉支援笑了笑，輕輕拍打著手上的土。從訓練館出來，已經夜里12時多了。“攻堅”成功的瑙特海滿臉興奮，眼睛似乎都被皎潔的月光點亮了。

由于特戰隊擔任著十分艱巨的反恐任務，這就要求他們練一手出招很快的擒敵絕活。為此，劉支援對這些洋弟子的訓練近乎殘酷，這也使隊員們很快掌握了一套殺傷力很強的中國功夫。

古巴政府授予他“最高榮譽勛章”

劉支援很快成了古巴軍中的一位傳奇式人物，被譽為“中國功夫王”。出身于武術之鄉——徐州沛縣的劉支援，6歲習武，11歲登臺表演刀術、棍術，入伍前一直保持著徐州市武術比賽每年至少兩個單項冠軍的記錄。粗略統計，冠軍頭銜已不下20個。來到武警部隊后，他不僅拿到了江蘇省散打比賽的冠軍，還帶領總隊散打隊奪得全國武警散打比賽第二名。正是如此的成績，使得劉支援在赴古巴教學組成員遴選工作伊始，就成為最沒有懸念的對象。

考慮到古巴地處加勒比海。很大程度上有面臨海盜威脅的可能，所以，劉支援和戰友康強等有意增加了輪船反劫持、解救人質等眾多高難度反恐課目的訓練。而且，在演練中一律采用真槍實彈，“噠、噠、噠”的沖鋒槍子彈不時與隊員擦肩而過，令人感到驚心動魄。

在地面反恐劫持訓練中，劉支援挑選出兩名隊員并宣布:“我們三人扮成劫匪，劫持人質后躲進對面的二樓。你們出動15名隊員想辦法接近我們，并成功解救出人質。”說完，他們便閃進對面的樓房中。特戰隊員迅速接近小樓，有的試圖攀上一層的平臺，有的正要登上一樓的柵欄，殊不知此時的劉支援等“劫匪”早已從二樓的后窗跳下，利用周圍的植物和建筑作掩護，成功地繞到了他們身后，一直關注二樓情況的隊員們竟然沒有一個發現，直到突然聽見背后傳來清脆的槍聲，“現在你們已經被我干掉了!”古巴隊員才回過頭看見端著槍對著他們的劉支援。

“教官，你不遵守規則!”“你沒說‘劫匪’會出現在后面!”回過神兒來的古巴隊員指責劉支援不按規矩出牌。他卻一笑:“戰場沒有預案!真正的劫匪有規則嗎?規則就是制勝!”古巴隊員像開竅似地點點頭:“兵這么練下去有意思。”原本在教室里說教的課就這么搬上了訓練場，就這樣有了火藥味兒。

去年冬季的一天，加勒比海十分慷慨地把帶著咸味的海風，一縷一縷地撒向古巴。距首都哈瓦那約20公里處的內務部特戰部隊訓練基地，卻感受不到一絲清涼。90多名反恐特戰隊員集合完畢后，將在這里舉行的是特戰隊員訓練成果匯報表演。中國駐古巴大使館的工作人員來了，古巴軍方的代表來了，古巴內務部的幾位將軍也來了……

隨著一聲令下，表演開始:飛身攀登建筑物、徒手擒敵、反劫持實戰對抗。一個個訓練項目精彩紛呈，令人眼花繚亂。有時，爆炸聲就在特戰隊員身邊響起，硝煙彌漫、子彈橫飛，那逼真的場面與實戰毫無區別。看到這一切，將軍們被震撼了，不由豎起大拇指連聲稱贊。

演練結束，隊員彼特拿著一張巨大的海報跑到劉支援跟前說:“劉，我沒有更好的禮物，就把我珍藏了幾年的這張海報送你作個紀念。”這是幾年前中國的一個武術代表團來古巴時作的一幅廣告，上面畫的是中國武術、散打隊員。“來，我們散打、搏擊隊的隊員簽名!''劉支援帶過的34名隊員工整地把名字寫在海報上。阿希比亞德斯、布拉里明、阿爾法哈林3名隊員，現場向王巖松學習漢字，看著他們生硬但又十分認真地“畫”上自己的中文名，劉支援心中涌出一種自豪……

今年4月，劉支援和戰友們順利完成了在異國的教學任務，為表彰他們對古巴做出的特殊貢獻，古巴政府決定向中國教官授予最高榮譽勛章。這天，伴著歡快熱烈的音樂，劉支援、宋海濤、康健和翻譯王巖松健步走上觀禮臺，接受古巴國務委員會副主席、政治局委員兼內務部部長科洛梅上將為他們簽署的授勛令，內務部副部長米利安把金光閃閃的勛章一一別在他們的胸前。4名教學組成員臉上洋溢著燦爛的微笑。更為激動人心的時刻來了:升古巴、中國國旗，奏兩國國歌!站在觀禮臺下第一排的劉支援等，第一次在異國土地上看到五星紅旗冉冉升起，不由熱血沸騰，心潮澎湃。

離開基地回國的時候，古巴特戰隊的小伙子們紛紛跑過來跟中國教官握手、擁抱、合影。最后，他們干脆將劉支援高高舉起，攝影師拍下那一刻——笑容、汗水、感動，還有中古兩國軍人真誠的友誼，定格在古巴碧海藍天的風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