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爾木的秋天

格爾木的秋天來得早，大概是干旱緣故吧，春天來得晚，秋天來得早。秋天和春天都很短暫。九月底，街道兩邊的楊柳樹葉子已經泛黃了，路面已有些許的落葉。看街道兩邊的樹很有特點，大多是一面倒，向東或向西傾斜著，可能是風沙大所致，于是出現了一些人工的水泥支撐柱頂住樹身。如果你再晚來幾天，等樹葉全黃時，那是一種會叫畫家和攝影家狂喜跳高的場面。你會理解“樹枝搖金”這個詞。看那滿樹金黃，一樹一樹，高雅又璀璨，疑心是走進童話世界。二個叫尋路者的女孩在博客里曾經這樣形容格爾木秋天的樹:看那一樹明媚的黃，是太陽公公有些偏心，在這里多逗留的緣故。此時的太陽，也沒有像大暑時那樣灼燙，瀑布般傾灑著火樣的紫外線。而頗有點像高原的白水晶，晶瑩澄明，溫潤素凈。在這樣的天地間，你好像是走進一本大大的畫冊里一樣，要不是那清涼氣爽的秋風提醒你，你真是想躺在樹下睡一會兒。這時的心態。像是生育過的女人一樣，安詳、幸福和帶有一點甜蜜的慵倦。

我是早來了幾天，還沒看到滿樹盡帶黃金甲的景觀。一大早，我來到購物廣場，這里被稱為格爾木最繁華的地方，我看到許多模特在走貓步。推銷秋裝。鹽湖數碼影城門前的廣場，秋風中，鍛煉的人不少，隨著音樂起舞:

人都說高原高，人都說高原險

高原上有一片純凈的藍天

……高原上那朵藍

她是阿妹的衣衫

……高原美啊，高原藍

想念藍天下清澈的那一雙眼……

你仰望一下高原秋日的天空吧，那真是藍啊。是沒有一絲污染的純藍，如藍色的星星花，如最美的藍寶石。那是一種能把你吸上去融化的藍。那真是母親胸懷一樣的藍，極目遠眺，倍覺胸懷寬闊。真像人們所說:不來青藏高原，不知天地有多大。而遠處，昆侖山口的群峰。峰頂覆蓋著刺目的白雪，不過，那是一年四季都有的風景。

格爾木是打工者的城市、是創業者的城市。這里流動人口多，是流動的城市。在收獲季節里，人們腳步匆匆，都格外忙碌。我來到市場。別人講過，格爾木的蔬菜很有特點，蘿卜長得很大，黃瓜甜脆，那小吊西瓜更是皮薄汁多，叫人喜歡。特別是西紅柿，粉盈盈的，又沙又好吃。沒有人工催紅，天然長成，很受青睞，外地人都托人捎帶。在攤位上，正巧碰到一位開著農用車來送西紅柿的農民，就和他攀談。他說是四川人南充人，叫張建元，來這里幾年了，臉曬得紅紅的像個地道的高原人了。他租了這里的地建大棚種菜。看他送來的西紅柿，果然出色，他讓我嘗嘗。自從市場上出現人工催紅的西紅柿，我就沒生吃過它。現在，拿著這粉嘟嘟可愛如高原少女健康臉蛋的西紅柿，沒吃就喜歡了幾分;咬一口，真是原汁原味。

我跟著他來到位于東郊的園藝場，一路上，看到一輛輛農用車滿載秋收的豐盛成果。那里是望不到邊的塑料大棚，墻不是磚砌的，是草和泥堆壘而成，簡易又保暖。種鮮花的、蔬菜瓜果的都有。一走進去，熱氣騰騰，春夏秋三個季節都在這里碰頭了。完全不是我想像的秋意凋零、拉秧卸架的景象。我看見西紅柿秧子墨綠、很茁壯，很高，水果西紅柿像葡萄珠子一樣結得累累的，青的果和已轉紅的果像打磨拋光的昆侖玉石一樣好看。按這個季節，應該是尾聲了，可這里看，還是長得轟轟烈烈的。小張說這里是戈壁沙性地，日照長，種出的蔬菜瓜果好吃。西紅柿長到快一人高才打尖，這樣結的多。我說起催紅的西紅柿不好吃。小張說，有人為了多賣點錢，及早催紅，把名聲弄壞了。這里早晚冷，中午日照好。只要勤快，早晚在棚頂加蓋厚草簾，中午收起，讓日光照射。再是多加雞糞、豬糞、羊糞，就行。小張想的是名牌效應。在格爾木，只要有一家飯店有一個菜做得好吃。不管多遠，也有人開著車去吃。真所謂:好酒不怕巷子深。有人對這里的西紅柿趨之若鶩，就是這個道理。小張又領我來到大棚后面，那是一片廣袤的高原土地，大概是鹽堿成份大一些，長滿了低矮的蘆葦，都已干黃，那遍野的蘆花在陽光下展著輕柔的絲絨，亮亮的，好像哪個電影中熟悉的鏡頭。他告訴我，這里的土地也適合種枸杞。這里的枸杞大、甜，和日照長、土地含鹽堿成份有關。他領我走了很遠，來到一片枸杞田，看到了那鮮亮如點火櫻桃一樣的結得密密的枸杞，摘下一粒送進嘴，頓覺一股甜漿如蜜，真好吃。看空中是一張罩著的大大的網。網眼很密，說是防小鳥偷嘴，想著鳥兒吃了這小紅果，叫聲也不一般吧?小張指著那一片汪洋似海的蘆花說，已有人包下這塊地準備種西紅柿和枸杞。哦，到那時的秋天，該是怎樣的色彩啊!當小張知道我是鐵路上職工。兩眼放出光來，說最是難忘定期給青藏鐵路上的維護工區送菜。送菜車往昆侖山、唐古拉山上行駛時，因缺氧而讓人難受，但和這里的鐵路工人比，又覺得好得不知哪去了。菜一到工區，就像太陽一下照亮了那里。綠的、紅的、白的、紫的、好多色彩，工人們喜歡地摸來摸去，眼里放著光。那里是見不到綠色的，這些色彩好珍貴啊，連掉下一小片油菜葉也要撿起來。問我:格爾木到秋天了吧?格爾木河的水一定清澈得發黑，好多落葉，在水上飄呀飄，還有小魚兒……休假一定帶著老婆孩子去賞秋，咱戈壁城市的樹，秋天真好看，風一刮，金色的落葉像下大雨一樣……

我噙住了眼淚，說不出話來。

告別了小張，我往回走，秋風撲面、秋意秋景，我想起山上的鐵路維護工人，因缺氧和紫外線強而有著高原紅的臉蛋，心里又響起了歌聲:

人都說高原紅，人都說高原藍

高原上有一張紅紅的笑臉

高原美啊，高原藍

臉上紅紅的小阿妹

是我心中純凈的高原藍……

站在秋天的格爾木街頭，感受不到歐陽修所說的那種秋風肅殺、草拂之而色變、木遭之而葉脫、山川寂寥的景象，格爾木的秋天，是個成熟的高原漢子火熱質樸、堅強奉獻、然而也不乏溫情脈脈的胸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