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白劇 精彩 戲

時間:2010年07月03日下午14:00

地點:大理州白劇團辦公室

話題:大理白劇的現狀和未來。

主持人:左家琦(大理文化編輯)

談話人:

楊益琨:大理州文化局副局長、大理州戲劇家協會主席。

彭 強:大理州戲劇家協會副主席兼秘書長、州歌舞劇院院長助理。

周美潤:大理州戲劇家協會副主席、彌渡縣文體局副局長、彌渡縣花燈劇團團長。

左家琦:在民間文化保護呼聲一浪高過一浪的今天，作為州戲劇家協會的主席和第十九屆中國戲劇梅花獎得主，請楊主席首先給我們談談大理州白劇這個獨生子的“身世”。

楊益琨:據歷史記載和最早的大本曲藝術形式(山花碑)來看，大本曲、吹吹腔、民歌小調在大理地區(qū)歷史悠久。大本曲、民歌小調是本土文化的東西，吹吹腔則是源于“弋陽腔系統(tǒng)”，又稱“羅羅腔”，據考證早在明代洪武年間已傳入大理地區(qū)，且清代、民國時期已成為很普遍的民族民間文化形式。

彭 強:大本曲、吹吹腔可以說是明清以來白族文化的重要形式和載體，是一種知識分子與廣大民眾都喜聞樂見的民間主流文化之一。大本曲、吹吹腔和民歌小調構成了后來產生白劇的三大基本元素，這就是白劇的歷史發(fā)展的簡略的文化根源。

周美潤:我了解有一種說法，白劇在發(fā)展上與京韻大鼓有點類似。吹吹腔還與明代的弋陽腔有一定的淵源關系，一般認為，它由江西傳入的“弋陽腔”融合白族語音在白族“大本曲”和“吹吹腔”兩種傳統(tǒng)曲調基礎上，形成白劇，演唱時具有高亢激越、熱烈歡暢的特色。白劇的唱腔清亮細膩，戲曲表現形式、臺白和音樂與滇劇很接近。

左家琦:據有關記載，清乾隆年間，大理地區(qū)的一些農村已經蓋起了戲臺，有戲劇節(jié)目演出了。白劇一路走來取得了許多驕人的成績，我們如何看待大理白劇的輝煌?

楊益琨:大理州白劇團成立40多年來，在創(chuàng)作現代戲、新編歷史戲、整理改編傳統(tǒng)戲等方面作出了顯著成績。劇團創(chuàng)作的現代戲《紅色三弦》、《蒼山紅梅》和神話故事劇《望夫云》，曾先后三次赴北京匯報演出，受到首都觀眾和文藝界人士的高度評價。新時期以來，大理州白劇團在人才培養(yǎng)、劇目創(chuàng)作演出和劇團管理改革等方面邁出了新的步伐，取得了可喜成績。白劇團創(chuàng)演了大型劇目《蒼山會盟》、《白潔夫人》、《阿蓋公主》等。大型現代白劇《情暖蒼山》于2000年參加云南省迎接新世紀新劇(節(jié))目展演，獲優(yōu)秀劇目等九項獎，其中有六項一等獎。該劇2001年11月赴廣西柳州參加第七屆中國戲劇節(jié)演出榮獲曹禺劇目獎等六項大獎。2007年大型新編歷史白劇《白潔圣妃》在省新劇目展演中榮獲七項大獎，同年又在全國少數民族戲劇匯演中獲得銀獎。

彭 強:白劇團培養(yǎng)并涌現了葉新濤、董漢賢、楊永忠、張紹奎、馬永康、楊益琨、楊劉忠、張亮山、李澤新、趙文生、董鳳琴、張世澤等一大批白劇藝術家和新秀。白劇藝術為大理州和云南省爭得了榮譽，為全州340多萬各族人民爭光添彩，在白族文化藝術發(fā)展史上譜寫了璀璨篇章;劇團曾出訪日本、新加坡、緬甸、香港等國家和地區(qū)，到國內許多省、市、自治區(qū)進行演出，獲廣泛贊譽。

周美潤:白劇作為大理州唯一的少數民族劇種，在云南省四個少數民族劇種(白劇、傣劇、彝劇、壯劇)中獨具特色。新編歷史劇《阿蓋公主》，1992年分別參加第三屆中國藝術節(jié)演出和全國“天下第一團”優(yōu)秀劇目展演，獲文化部文華新劇目獎，著名白劇表演藝術家葉新濤榮獲文華表演獎。

彭 強:就拿我們楊主席來說，1979年考入大理州白劇團。2001年在南寧市和柳州市同時舉行的第七屆中國戲劇節(jié)上，她領銜主演了大型現代白劇《情暖蒼山》，她在劇中飾演女主人公田秀蘭，并由此榮獲第十九屆中國戲劇梅花獎。楊主席是云南第五個獲得梅花獎稱號的優(yōu)秀戲劇演員，同時也是云南第一位獲此殊榮的民族劇種演員。

周美潤:2006年為向州慶獻禮排練的節(jié)目《白潔圣妃》榮獲全國少數民族戲劇金孔雀獎和首屆少數民族戲劇匯演銀獎的好成績。楊主席在劇中飾白潔，彭強飾南詔王皮邏閣，該劇以在大理地區(qū)廣為流傳的歷史傳說——“火燒松明樓”為背景，以白潔與南詔王皮羅閣對六詔合一和愛恨情仇的矛盾交織為主線，演繹出一個凄美哀婉的史詩式愛情故事。既具有歷史的負重感，又具有白族地方戲的美感。現在，白劇正以嶄新的內容和傳統(tǒng)形式反映白族人民在建設高度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新生活，成為百花園中又一枝瑰麗的奇葩。

彭 強:《白潔圣妃》在州慶期間作為主要迎賓晚會演出，取得圓滿成功，獲得各級領導和各界人士一致好評。原州委書記顧伯平稱贊該劇“主題思想好、劇本好、演員表演好、舞臺呈現好”，原州長趙立雄則稱贊該劇在“源于歷史、高于歷史，在‘取信歷史’、‘關照現實’這兩個歷史劇創(chuàng)作的重要維度上，把握得比較好。”

左家琦:事實上，在今天排演白劇《白潔圣妃》它的意義已超過了戲的本身，可以說這是白劇劇種面臨困境時注入的一股新活力，因為一個劇種和一個劇團如果長期沒有好的作品和觀眾見面那只有逐漸走向消亡。那么大理白劇的發(fā)展瓶頸在哪里，面對困境我們有什么具體解決措施?

楊益琨:2008年6月7日，大理白劇入選第2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這對于一名白劇工作者來說，感覺頗為不易的同時深感高興。進入名錄，國家就有相應的資金扶持并加以保護，這是好事。

周美潤:白劇是正在成長中的戲劇藝術，可以說面臨的困難很多，但是最為揪心的還是人才斷代，青黃不接。而且在現實情況下，留住人才又確實很難。

彭 強:現在的重中之重還是要創(chuàng)新人才培養(yǎng)機制，增加員工收入，想辦法做事情，穩(wěn)定現有人才的創(chuàng)作積極性，不過這需要各級政府加大對文藝人才隊伍建設的支持力度。現在文化部門整體處于低迷的狀態(tài)，國家推出了一系列物質生活上的惠農政策，我個人認為精神上的“惠農”實際更為迫切，真正意義的“三貼近”更為重要。

楊益琨:我們都是靠老一輩藝術家和前輩、白劇藝術工作者傳幫帶帶出來的。對此我們有深深的感激之情，我現在雖然調往州文化局工作一年多了，我仍然在從事藝術和相關工作，我沒有離開我所熱愛的藝術事業(yè)，我依然在關心、關注著白劇事業(yè)的發(fā)展問題。2004年大理州白劇團和大理州歌舞團兩家單位合并為大理州民族歌舞劇院，作為大理州歌舞劇院的一個下屬團，合并改革以后，我們做了很多嘗試，面對人才斷代的發(fā)展瓶頸問題，我們也想了好多辦法。我個人認為，要培養(yǎng)人才，首先要留住人才，有傳承，才會有發(fā)展，才會避免人才斷代，藝術創(chuàng)作斷層現象的出現。

左家琦:大理白劇的觀眾群現狀如何，我們如何應對傳媒時代觀眾的流失!

楊益琨:白劇是白族群眾所喜聞樂見的一種藝術形式，有著很好的群眾基礎和廣泛的觀眾群。雖然說傳媒時代的到來，大家的娛樂形式多樣化了，但是，到現場坐下來認真地觀看一場演出，與在電視機屏幕上、在電腦上看感覺和感受是絕對不一樣的。記得90年代我們白劇團到鄧川的農村演出，演出結束后，一位老人久久不肯離去，最后他告訴我們說，他很感動，因為他們村里就有白劇里邊所演的活生生的真實故事。現在想來，我依然會感動不已，為老人質樸的話語，也為那份難得的真情和默默的支持。

周美潤:白劇的觀眾群很廣，主要還是集中在農村，特別是在白族聚居地區(qū)。白劇所演繹的故事或者劇本的內容與白族群眾的生活有著很深的聯系，講述的好多都是群眾熟悉的內容故事。

楊益琨:在新中國成立六十周年紀念日前的一個星期，大理州文化局舉行了一臺新劇目的首演，作為國慶的獻禮。這臺叫《洱海花》的白劇，立足現代，立足現實生活，從生活中來，又高于生活，展現了大理白族人在建設家鄉(xiāng)、保護洱海中的所思和所為。以前我們采取的方法主要是發(fā)現苗子以后，以團代班的形式培養(yǎng)演員，在幾十年的發(fā)展歷程中，也曾經選送過幾批學員到藝術院校學習進修，主要還是培養(yǎng)和學習基本功。由于培養(yǎng)模式單一老套，收效都不太好。現在我們主要還是在新劇目上下功夫，練好基本功的同時以演帶培，把演員成長和進步的機會更多的留到舞臺上去發(fā)揮。所以在演員看來既是機會也是挑戰(zhàn)，既是高標準的演出，也是培養(yǎng)發(fā)現苗子的好方式。

彭 強:其實，中國什么都缺少，就是不缺觀眾。但是白劇觀眾群體又確確實實在減少，這是個不容忽視的問題。原因來自于:一方面白劇團確實存在缺少演出經費來源的問題;另外一方面觀眾對白劇審美的疲勞感增強。白劇屬精神文化產品和社會公益事業(yè)，需要各級政府的支持和投入，但這種投入又不能給地方帶來大的經濟效益和政績，因此一些領導對此不夠重視。

楊益琨:由于片面地追求市場，文化的“低俗化”則成了這個時代不可避免的另一病癥。傳統(tǒng)文化那種“陽春白雪”的精粹正被日益泛濫的大歌大舞等俗文化所取代。這種現象一般被冠以“創(chuàng)新”而得到正名。實際上，這恰恰是更為惡劣的一種替代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行為，這種行為的直接后果就是消滅文化之間的差別，進而消滅這種地方獨特文化本身。在經過十幾年的白劇高潮之后，觀眾對傳統(tǒng)戲也有點看膩了，慢慢失去了當初新鮮感。不過，只要是好的作品，爭取到城鄉(xiāng)一部分觀眾支持，大理白劇仍然會有很好的發(fā)展前景。

彭 強:白劇團是差額撥款事業(yè)單位，演職人員雖是財政差供，但工資較低，致使不少好的演員跳槽改行，劇團后繼乏人。部分同志安于現狀，有些靠藝術創(chuàng)作吃飯的人舉步維艱。現在編排的一些劇目為了追求‘貴族化’，向陽春白雪看齊，耗資巨大，舞臺美術、道具、服裝、音樂、燈光非常華麗，從這一點上看，這種劇目為老百姓服務的意識淡化了，偏離了文藝三貼近的方針，更多的是走向市場要效益的模式。現在我們許多退休了的老同志，老藝術家還在為珍愛的白劇事業(yè)奔波忙碌，搞創(chuàng)作，不計個人得失，不計較報酬，不計較個人榮譽。這也使我明白，做事業(yè)搞藝術確實需要一輩子的付出!

周美潤:一味追求經濟的繁榮而漠視傳統(tǒng)的優(yōu)秀文化，這是目前最為普遍的舉動。娛樂形式的變化帶來的挑戰(zhàn)如何應對，值得深思。我們真的不希望看到傳統(tǒng)白劇精髓的消沒，在我看來白劇應該是急需得到保護的文化“遺產”。

左家琦:不可否認，庸俗的大眾文化已經肆無忌憚地占據了城鄉(xiāng)精神生活的地盤，在農村，白劇在中老年人的心中也許還有一席之地。和許多古老建筑的破壞速度一樣，碩果僅存的一些地方劇種正處在艱難的境況中，大理白劇的出路究竟在哪里?

楊益琨:在這樣一個資源共享、信息高度發(fā)達的今天，如何用好這一時代優(yōu)勢顯然是值得深思的。特別是實力不夠強大的地方劇種，如何走出具有自己特色的創(chuàng)新之路就顯得尤為必要。

彭 強:一味地向大劇種看齊，走大劇種一樣的發(fā)展道路，這樣做不僅危險，而且必將導致獨特劇種的消失。

周美潤:我們彌渡花燈團情況要好一些，領導重視，在有限的財政中特別撥出專款扶持彌渡花燈，有領導的關心支持和幫助，我們的工作要好做多了，我們編寫了彌渡花燈相關教材和宣傳材料，大力進行彌渡花燈進農村、進基層、進機關的相關工作，效果特別好。

彭 強:現在的白劇，它基本上成為了沒有自我造血功能的病患者，已經失去自我生存的能力，一旦脫離了國家和政府的供血，它將面臨瓦解和消亡的命運。促進白劇繁榮的途徑，政府投入是振興白劇的主要渠道。要靠政府加大對白劇事業(yè)的投入，一方面要在財力許可情況下，逐步完善文化服務設施;另一方面，要保證劇團演職人員的工資待遇，不能把他們全部推向市場，應該回歸到老百姓的生活中去。藝術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藝術事業(yè)需要持續(xù)投入。

楊益琨:劇團要轉變白劇發(fā)展觀念，在國家文化政策許可范圍內采取劇團與企業(yè)聯姻等方式，創(chuàng)新演出形式，拓寬演出渠道，提高競爭能力，生存能力。比如可以建設一個屬于老百姓自己的“百姓劇場”，為白劇發(fā)展創(chuàng)出一條新路。可以很好地解決白劇演出的問題，還可以很好地解決白劇的生存問題，把觀眾群體定位以普通百姓為主。

周美潤:大理白劇從誕生起就是下里巴人的藝術，是最廣大的勞動人民的藝術，具有民間性的突出特點。“百姓劇場”的提法很好，脫離生活、脫離基層觀眾，白劇不可能真正振興。

楊益琨:娛樂方式的多樣化，尤其是電視節(jié)目的豐富，使劇場藝術失去了壟斷優(yōu)勢。時代向前進步了，人們對社會的認知水平提高了，白劇走出困境的唯一出路在于回歸民間，回歸群眾，使白劇重新具有民間性的特點，說老百姓的話，表現老百姓的思想和生活，尊重白劇規(guī)律，與時俱進，不斷創(chuàng)新。

彭 強:只有讓老百姓接受的戲才是好戲。借助現代化的傳媒手段是傳播與弘揚傳統(tǒng)民族文化的最佳途徑之一。尤其是受眾廣泛的電視，更應成為我們宣傳的平臺，所以對白劇的推動，應發(fā)揮輿論導向作用的同時，還是要回歸基層群眾，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我的理解是，要走出困境，就得向生活要、向地域要、向祖先要、向自己的內心要。如何保護和發(fā)展好白劇這個珍稀劇種，傳承好優(yōu)秀的地方文化瑰寶，從而延續(xù)一種文化記憶，這不僅僅是白劇人的主要責任，也是大理民族民間文化保護的一項重要內容。

楊益琨:奇跡常常脫胎于難以想象的困境。作為少數民族戲劇隊伍中的一支藝術奇葩，白劇曾經輝煌過，其成就足以令后人欽羨、垂范和懷舊;由于它終究是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所以對白劇這個“獨生子女”進行扶植離不開政府。而“保養(yǎng)”這個地方劇種，并不一定指望它走向全國、走向繁榮，而是為了保留白劇劇種的原生態(tài)，使之成為“活態(tài)文物”和“活態(tài)文化”。

周美潤:我的口號就是“還戲于民”。所謂“還戲于民”就是相信老百姓的審美能力和藝術品味，為老百姓建造公益性的文化場所、演出場地，切實減輕劇團負擔，讓廣大人民日漸富裕起來，有自己看戲的能力。只有這樣，才是真正貫徹了“為人民服務”的文藝方針。

左家琦:我們有理由相信，大理白劇的明天一定非常精彩，非常有戲。請三位對大理白劇的未來進行一下展望吧。

楊益琨:大理白劇不僅應該活下來，而且應該體面地發(fā)展傳承下去，至于要活得多么輝煌精彩，那就要看我們的政府以及我們這個時代的人文藝術界的知識分子和藝術家們的作為了。

彭 強:白劇作為大理白族的獨有文化，以其獨特的魅力為弘揚白族文化藝術，宣傳大理，作出了不可替代的貢獻，可以說白劇是大理文化藝術的一張名片，在全國來說都應該是一張非常響亮的“名片”，這也才切合文化強州的目標。

周美潤:文藝為社會主義服務，文藝為人民大眾服務，那是白劇不斷走下去的力量。白劇藝術要適應時代發(fā)展，在遵循自身藝術規(guī)律的前提下吸收新的、現代的審美元素和藝術觀念，盡量拉近與觀眾的審美距離，相信白劇一定能夠在突破之后獲得美麗的重生。

左家琦:謝謝三位老師!白劇是中國戲劇百花園中的一朵奇葩，是中國少數民族戲劇中最有特點的劇種之一，讓我們大家都來珍惜白劇，愛護白劇，扶持白劇，使白劇這朵艷麗的山茶開得更加光彩奪目，好戲連連。

責任編輯 左家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