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福星”阿嵯耶觀音釋讀

2010年8月19日開始在大理古城文獻樓展出的國寶銅鎏金阿嵯耶觀音立像，系近日州人民政府從美國征購回故鄉大理的國寶“阿嵯耶觀音”。阿嵯耶觀音為大理國(宋代)時期造像，青銅鎏金，高45.5厘米，呈站立狀。觀音造像碩長纖細，形態優美。高髻冠巾，寶冠正中端坐有一阿彌陀小化佛。觀音前額有白毫，眉如彎月，秀目微啟，雙目前視。直鼻，小口薄唇，雙唇微合，呈微笑狀。頸戴瓔珞，寬肩，細腰，上身袒露，右手曲至胸前著說法印，左手手心向上略抬，手心向外，結妙音天印。系花卉紋腰帶，腹前結花朵狀裝飾結。下著魚尾式薄裙緊貼雙腿，裙子上端系有“U”字形裙帶，衣紋清晰舒展。雙臂均戴臂釧，赤足，系不可多得的古代大理國文物精品。

(圖片資料提供/大理州博物館)

南詔、大理國從王室到平民都崇信佛教，被稱為“佛國”、“妙香國”。南詔曾“建大寺八百，謂之‘蘭若’。小寺三千，謂之‘伽藍’”。大理國時期家家戶戶“以敬佛為首務”，佛教成為大理國的國教。當年的情景是“家無貧富，皆有佛堂……沿山寺宇極多，不可殫記?！?元初郭松年《大理行記》)。

南詔、大理國的國王敬佛信神，喜歡鑄造佛像。如南詔十二代王隆舜“用金鑄觀音一百八像，散諸里巷，俾各敬之。”隨后鄭買嗣“鑄佛一萬尊送寺”。大理國國王段思平“處處建寺，鑄佛萬尊?！泵耖g為追薦祖先或祈求子嗣安康，也獻銅佛安置于佛塔。這就給后人留下了一大批各種質地的佛教造像，有玉石、陶瓷、金銀質的，多數是銅制，其上或加鎏金。傳世金屬佛像中，以觀音像為最多，因為南詔、大理國盛行的佛教屬密宗，稱為“滇密”，其教派為“阿吒力”教，因其傳教士稱“阿吒力”(意為軌范師)而得名?！暗崦堋惫┓畹闹饕瘛鰹椤鞍⑨弦^音”。這個名號最早出現在公元12世紀的繪畫長卷《南詔圖傳》，是真身觀音在大理“化為阿嵯耶像”后的專有名詞，連南詔王隆舜都用“嵯耶”作為紀年的年號。

佛教的觀音菩薩多“化身”，形態多種多樣，源于大理國時期的阿嵯耶觀音像，特征是身長細腰，俗稱“細腰觀音”。試舉同一種風格現存的阿嵯耶觀音像為例:1978年維修大理崇圣寺千尋塔時發現，現收藏于云南省博物館的一尊系男像，體態優美似女性，頭戴化佛冠，前額正中點一個紅圓點，上衣為透明短袖絲衣，領口和袖口有花邊裝飾，上身近乎袒裸。腰肢用一塊圍巾環繞，前面結一個花朵狀的裝飾結。下身著長裙，雙腳赤裸。像為黃金質地，通高24厘米，重1135克。另一尊為青銅像，遍體鎏金，通高49.5米，為迄今發現的阿嵯耶觀音像最大的一尊。大理州、市博物館亦收藏有阿嵯耶觀音立像。1981年下關佛圖寺塔出土的一尊為銅質鎏金，背光殘。頭戴花佛冠，兩側發辮垂至肩部，額頭飾花環。袒上身，手結妙音天印，項飾瓔珞，戴臂釧、腕釧，細腰直立，下著縐紗長裙，腰帶飾花形扣結，赤足，立束腰蓮花座，高11.6厘米，座徑3.1厘米。巍山為南詔故地，亦留有一尊阿嵯耶觀音造像。

流散到境外，被美、英博物館收藏的青銅阿嵯耶觀音像:美國華盛頓弗雷爾藝術博物館2尊，美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羅伯特·艾爾斯瓦特美術館、芝加哥藝術學院、波士頓美術館、亞洲藝術博物館、丹佛藝術館、圣地亞哥藝術館各一尊，英國倫敦大英博物館1尊。這10尊阿嵯耶觀音像，系1925年大理地震時從三塔中的主塔千尋塔塔頂墜落，后被當時軍閥盜賣出國的。這10尊像的通高在33.9厘米至46.3厘米之間。這批造型獨特、為中國云南所僅有的觀音造像，在國外引起轟動。20世紀40年代，美國學者海倫·查平博士專門進行研究后，發表《云南的觀音像》論文，指出收藏于圣地亞哥藝術館內的那尊阿嵯耶觀音像的裙裾上鑄有“皇帝白票信段正興資為太子段易長生、段易長興等造”等銘文。段正興是大理國王，在位時間為公元1147年至公元1171年。因此，這批造型相同的阿嵯耶觀音像均為公元12世紀的文物。海倫·查平博士還給阿嵯耶觀音取了一個非常美好的名字“云南福星”，并著重說明其重要性“不僅在于它們對研究佛教藝術和肖像，對于研究云南歷史很有價值，而且對闡明人類心理學也是有用的?！?/p>

我國學者對阿嵯耶觀音也進行過深入的研究，例如歷史學家、云南大學方國瑜教授在其專著《云南史料目錄概說》中，有“段氏銘文銅像”的考證。徐嘉瑞教授寫于1944年的名著《大理古代文化史稿》，有南詔“銅佛像”專節。尤其是1939年來過大理、麗江作考古、民族調查，后去臺灣的美術史專家、臺北故宮博物院副院長李霖燦先生，1967年出版的《南詔大理國新資料的綜合研究》，以及臺北故宮博物院研究員李玉珉女士《張勝溫“梵像卷”之觀音研究》，都是高水平的學術專著。這些研究資料于1980年傳入云南后，省、州文史學者和美術界人士也寫出了多篇有創見的論文;1991年臺灣“云南大理佛教文化考察團”，與大理州南詔史研究會合作在臺灣出版《云南大理佛教論文集》，其中就有阿嵯耶觀音和有關觀音崇拜的內容。

阿嵯耶觀音像在海內外引起文博界和藝術家的重視，認為是學術價值與藝術價值俱備的佛教文物中的精品，對研究南詔、大理國的政治、社會、宗教歷史，是極其珍貴的實物資料，李霖燦稱之為:“我國西南邊疆上的一朵奇葩?！本推錃v史影響和現實意義來說，可供研究和探討的方面還很多。例如從科技史來看，南詔時的冶銅工業和鑄造技術就很純熟。今天的鶴慶白族工匠用銅銀加工制作生活用具和工藝品，技藝之精湛，被譽為“中國銀銅工藝民間藝術之鄉，”是否有古今傳承的關系?又從阿嵯耶觀音像的風格特征來看，融入了南亞和東南亞佛像的一些特征，顯示出大理國匠師已完全消化吸收外來文化影響，建立了獨特的民族特色;同時反映出大理對鄰國的友好交往。

大理民間從古至今特別崇拜觀音，在白族信眾的心中，觀音是懲惡揚善、救苦救難的保護神;是勤勞、善良、智慧的化身，其潛移默化的影響，遠遠超出了宗教信仰的范圍，對構建和諧社會能起到提高民眾道德素質的作用。改革開放后大理旅游事業升溫，1997年南詔風情島的開發，由本土文史學者、美術家共同策劃、論證，請四川美術學院教授、雕塑家葉毓山及其助手，創作出島上的主體雕塑阿嵯耶觀音立像，這尊269塊漢白玉構成，高17.56米的觀音，矗立于“云南福星廣場”，令游客嘆為觀止，成為頂禮膜拜的對象。這也證明:具有民族地方特色的南詔、大理國時期的佛教藝術珍品仍然具有長久魅力。

■吳棠:1930年生，云南大理人。大理白族自治州圖書館原館長、副研究館員。有著作《美麗的昆明》、《大理風物志》、《大理白族自治州圖書館志》、《云嶺叢談》等出版，在省以上報刊發表學術論文等150多篇。

責任編輯 廖惠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