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山嘴邊防連地處阿勒泰山區腹地,一年中有8個月大雪封山,是全軍駐邊防封山時間最長的連隊,被稱為“雪海孤島”。紅山嘴邊防連與其他部隊最大的區別就是見不到親人,見不到連隊之外的人。戰士們期盼的家書,開山后能送上一麻袋,他們平時最喜歡參加電視電話會議,因為那樣能見到陌生人。他們吃的蔬菜,要用直升機從山下運上去,都是一些耐儲存的蔬菜。
到紅山嘴之前,衛晨霞就想著拍攝一些官兵家人的問候,刻錄成光盤帶給戰士們。欄目組開始四處尋找,在寧波一家企業聯系到干部潘郎平的未婚妻郭美玲,隨后在陜西一家廣告公司找到了一位士官的女朋友梁薇。梁薇的采訪畫面傳回后,衛晨霞陷入了深思。
畫面中的女孩兒身高1.7米,年輕、漂亮、時尚、健談。在拍攝快要結束時,她戴上一雙紅手套,對著鏡頭說:“王顯超,這是你讓山下的戰友買了寄給我的禮物,你還沒有見過呢。我現在戴上讓你看看,好看嗎?”看著女孩兒高興的樣子,衛晨霞的雙眼泛起了淚花。攝像師說。女孩兒知道攝制組要去紅山嘴,專門上街買了許多好吃的帶給連里的官兵,還打電話問男朋友缺什么。王顯超的回答是:“我什么都不要,讓他們把你帶來吧。”
2007年,梁薇在一次朋友聚會中認識了王顯超,盡管眼前這位當兵的男孩兒比她小兩歲,個頭也比她矮兩厘米,但他的陽光和率直給她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兩人確立了戀愛關系,但兩人只見過一次面,惟一的交流方式就是通電話。王顯超去年在部隊表現優秀,年底連隊準備為他報請三等功,他說啥也不要,就要求春節前能搭乘送年貨的直升機下山去見女友。結果,天公不作美,直升機沒有飛到紅山嘴。休假泡湯了,女友沒見著,三等功也沒了,王顯超沮喪了好一陣子。因為思念女友,他托山下的戰友給女友買了一雙手套寄去。
如果能悄悄把粱薇帶上山,對王顯超來說是多大的一個驚喜啊!衛晨霞做出了這個決定,因為那雙紅手套總是在她眼前飄來飄去。劇組打算少去兩人,而把梁薇和郭美玲帶上山。為了保密,她們的名字仍用劇組兩個女孩兒的名字:周冠和王燁。但是,這個秘密能保住嗎,她們能順利到達紅山嘴嗎?由于氣候多變,此時又是暴風雪季節,直升機出航的審批單遲遲沒下,大家的心中忐忑不安。
按計劃,包括王宏偉在內的一行9人先趕到新疆,轉天乘直升機到阿勒泰,加油后去紅山嘴邊防連慰問。臨行前,王宏偉的妻子也要求一起去,隊伍增加到10人。然而,劇組接到軍區正式通知,直升機上只能乘坐9個人。郭美玲說:“我到了烏魯木齊已經離男友很近了,況且我倆關系穩定,明年就要結婚了。我不去了,讓梁薇去吧。”就在難以抉擇時,劇組的李老師主動讓出了名額。
在阿勒泰,司令員親自到機場迎接并籌辦了歡迎晚宴。就餐時,梁薇的身份差一點兒暴露。部隊首長介紹紅山嘴的情況時,梁薇一下子流出了眼淚,吃不下飯。在此之前,王顯超從未向她說過這里有多苦,現在她明白了,她無法想象在這個終年積雪、滿目荒涼的邊防哨所,他這4年是怎樣度過的……看到梁薇默默流淚,部隊首長非常驚訝。
直升機掠過蒼茫雪山,向紅山嘴飛去。近了,近了……“親愛的,我就要來到你身邊了!”梁薇無法掩飾內心的激動,她不知道見到王顯超之后該說些什么,腦海中抹不去的全是他兩年前的身影。他黑了嗎,瘦了嗎……她癡癡地想著。
直升機穩穩地落在營房前。打開機艙門,雪光映入梁薇的眼睛,有些刺目。根據劇組安排,梁薇必須先找個地方躲起來。躲進一間排房后,她的心開始劇烈地跳動,此時她在和心愛的人玩捉迷藏,盡管等待的時間有些殘酷,有些漫長。
連隊俱樂部內,官兵們高興地分發著劇組帶來的禮物。王顯超坐在座位上有些失落,不久前他剛和梁薇通過電話:“薇,你在哪兒?”梁薇回答:“我感冒了,在醫院輸液呢。”他心里十分牽掛女友。
“能和女友說幾句話嗎?”此時,攝像機對準王顯超,衛晨霞故意問他。“薇,你要多保重身體,輸完液后趕緊回家。”淚水從王顯超腮邊輕輕滑落。其實這時,梁薇就站在王顯超身后,她想叫他,卻哽咽住了。
衛晨霞笑著對王顯超說:“其實人生就是這樣,驀然回首,才發現最愛你的那個人就在你身后。”王顯超下意識地回過頭,與梁薇四目相對……“你騙我!”王顯超脫口說出這句話,隨即像個孩子一樣破涕為笑了。
下午4點半,也就是劇組到達紅山嘴3個小時后,上級打電話通知:由于第二天有大雪,而且將連續5天下雪,劇組人員必須盡快撤離。
撤吧,可是劇組已經答應官兵要留住一晚,戰士們等了1個多月,而且安排了節目,他們還沒來得及看;戰士們提前一周就制訂好食譜,做了許多好吃的,可他們還沒吃上一口;劇組花了那么多心思才把兩個女孩兒帶上山,可是……撤!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就要走了,直升機螺旋槳旋轉卷起地面的積雪,使得離別的現場更顯凄涼。沒有人說話,戰士們都在默默搶卸剛運來的年貨。兩對戀人旁若無人地抱在一起,淚水掛在臉上。“走吧!”王顯超想擦去女友腮邊的淚水,卻怎么也擦不干。梁薇用戴著紅手套的雙手捧起男友的臉,在零下40多攝氏度的紅山嘴,這雙紅手套就像一團燃燒的火。“不要想我,好好工作,我等你!”她深情地說。
“千萬里,我追尋著你,可是你,卻并不在意……”茫茫雪山,營房處傳來嘶啞的歌聲。梁薇轉過身,向直升機奔去。“王——顯——超,我一輩子都等你……”
那雙揮動的紅手套,定格在遙遠的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