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桑毛阿敏,近乎贖罪般的孝女之心

上篇：兩次稅務風波，父親付出了雙眼的代價

我是最愛你的爸爸，遇到風雨爸爸敢為你舍命遮擋風沙，爸平時不愛說話，可爸會教你寫好一撇一捺。

——《爸爸》

1989年一場“稅務風波”將毛阿敏推入了輿論的漩渦。這年7月，毛阿敏回到南京，萬念俱灰。一個大雨傾盆的黑夜，她打開兩瓶安眠藥，抓起一把藥吞了下去。“阿敏，你在嗎?”是父親的聲音。等待死神降臨的毛阿敏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淚水奔涌而出。

“孩子，快把門打開，爸爸看你來了!”僅僅幾秒鐘，父親撞開了房門，他瘋了似地撲到床前，拼命奪去了剩下的安眠藥。他抱著女兒，用手指使勁去摳她的喉嚨，直到她把吃下去的藥全部吐了出來。

毛阿敏披頭散發(fā)跪在地上，抱住被大雨淋得渾身透濕的父親，放聲大哭：“爸，我活不下去了!”昏暗的燈光下。女兒絕望的神情深深地刺痛了毛金富的心，他一把摟過女兒：“孩子，你怎么這么傻啊!名也好、利也好，有什么能比人的命金貴啊!”

毛金富是上海一家染化廠的普通工人，從報紙上得知女兒的情況時，患有糖尿病的他正躺在病床上，他不顧一切地從上海冒雨趕到南京。怕女兒再出意外，毛金富留在南京，白天陪女兒說話，做女兒最愛吃的菜；晚上就在房間里打個地鋪，整夜守護女兒。

這年9月，毛金富陪女兒到南京稅務部門補交了23萬元的稅務及罰款，鬧得沸沸揚揚的“稅務風波”漸漸平息。從1991年開始，重新振作起來的毛阿敏相繼演唱了《同一首歌》、《燭光里的媽媽》、《歷史的天空》等經典歌曲，站在了中國通俗歌壇的巔峰。她帶著贖罪的心情頻繁參加各地義演，并多次為希望工程捐款。可是1996年，又一場“稅務風波”降臨到她的頭上。

當毛金富從報紙上看到“毛阿敏重蹈覆轍，又曝漏稅事件”的消息時，氣得差點昏厥過去。女兒竟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毛金富夫婦趕到北京。本想把女兒臭罵一頓，甚至狠狠地打她幾下，可當看到女兒痛苦不堪的樣子，聽了她被演出方欺騙的解釋后，毛金富那顆“恨女不成鋼”的心又軟了下來。

第二天，毛金富就陪著女兒到全國各地找那些欺騙她的演出單位，希望對方能出具證明并補交稅款。演出單位不是推諉，就是翻臉不認賬，把責任全部推給毛阿敏。毛金富只得把家里的積蓄全部拿出來，毛阿敏也掏出自己的積蓄，補交了80多萬元稅款，并替演出單位交稅57萬元。因為“逃稅”，毛阿敏在娛樂圈成了“反面典型”，無法登臺演出，她黯然回到上海的家中。

毛阿敏的情緒變得反復無常，她把珍藏的歌碟和有關她的報刊扔得滿地都是。8月初的一個深夜，毛金富夫婦隱隱聽到女兒在房間里不斷徘徊的腳步聲，他們心頭一緊。毛金富連忙從床上爬起來，推開房間門，毛阿敏坐在窗臺上，一只腳已經跨到了窗外!

毛金富幾步奔過去，緊緊地抱住女兒：“阿敏，我知道你心里難受，如果你真的不想活了，爸爸陪你一起跳下去!”良久。毛阿敏淚眼看著父親：“爸，我想換個環(huán)境，我想到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去?！泵鸶环路鹇牭搅俗约盒乃榈穆曇簦骸鞍⒚簦瑹o論走到哪里。爸爸媽媽始終是你的依靠!”

9月中旬，毛阿敏悄然登上了飛往英國的航班。半年后，毛阿敏去了加拿大首都溫哥華，從公眾的視線中淡出。1998年，國內一些不負責任的媒體散布謠言，說毛阿敏被騙光了錢，跳樓自殺；有的報紙還煞有介事地登載了毛阿敏吸毒過量致死的消息?？吹綀蠹?，毛金富一遍遍給女兒在溫哥華的家中打越洋電話，可總是聯系不上。沒有女兒的消息，心急如焚的毛金富一夜白頭。一個星期后。毛阿敏從外地旅游回到溫哥華，發(fā)現來電顯示有100多個未接電話，全部是家里打來的，她急忙給父母打電話。

終于聽到了女兒的聲音。毛金富不禁淚流滿面，牽掛許久的心終于落了地。“阿敏，你出去已經兩年了。爸媽擔心你一個人照顧不好自己?！泵鸶粵]有將國內的報道告訴女兒。他怕女兒的傷口上再被撒上鹽。。如果在國外生活不習慣，就回來吧!”依然沉浸在痛苦中的毛阿敏并沒有意識到父親的擔憂，她喃喃地說道：“我現在不想回去?！?/p>

毛阿敏在國外流浪了4年，她不知道，患有嚴重心臟病的父親在她走后一周就病倒了。因為日夜思念女兒。夫妻倆終日以淚洗面。毛金富的視力越來越差，最終視網膜脫落，雙目失明。為了不讓女兒有壓力，每次打電話。毛金富都隱瞞了病情。

2000年1月，毛金富感到自己和老伴的身體每況愈下，終于忍不住了：“阿敏，我和你媽媽很想你，我們年齡大了。你再不回來恐怕以后就見不到我們了……”毛阿敏心里很痛，父母在不遠游，而自己卻長久地遠離父母，把現實的紛雜都留給了年邁的雙親。

1月底，毛阿敏終于回到了上海。風雪交加的冬天，母親攙扶著失明的毛金富在家門口等候了整整兩個小時?？吹礁赣H的那一刻，毛阿敏驚呆了：“爸，你的眼睛怎么了?

看著父親滿頭的白發(fā)、蒼老的面容、失明的雙目，毛阿敏的心被深深地震動了。

下篇：反哺父愛，述不盡綠葉對根的情意

無論我停在哪片云彩，我的眼總是投向你，如果我在風中歌唱，那歌聲也是為著你。不要問我到哪里去，我的路上充滿回憶，這是綠葉對根的情意!

——《綠葉對根的情意》

結束了4年孤獨哭泣的流浪，毛阿敏終于意識到自己的過錯給家人帶來的傷害。那天晚飯后，她為父親端來了洗腳水。她要給父親泡泡腳。那一夜，父親睡得特別香甜。在父親床前守了一夜的毛阿敏，淚流了一夜。正是因為有了親情，才讓自己重新燃起了生命之火。如今，她要用她的努力，為這個家撐起一片天空。

2001年2月，毛阿敏出現在人民大會堂《走向輝煌》晚會現場。重唱那首演唱過無數遍的《思念》，毛阿敏淚流滿面，心潮激蕩。毛金富感慨萬千，女兒這只受傷的蝴蝶終于飛起來了。

重入歌壇的毛阿敏在事業(yè)成功的同時，也收獲了一份甜蜜的愛情。2004年2月，毛阿敏生下女兒丑丑，幾年后，兒子也降生了。做了母親的毛阿敏，對親情有了更深的體驗。這些年來，父母為她付出和承受的太多，她要好好孝敬父母，讓他們過上幸福的晚年。然而2004年7月，積勞成疾的母親永遠地離開了毛阿敏。

毛阿敏悲痛欲絕，隨后，她把父親接到身邊。平日除了無法推脫的演出，她一心陪伴在父親身邊，讓老人享受天倫之樂。父親經常咳嗽，有時咳得直不起腰來，連呼吸都困難。毛阿敏買來大雪梨，用冰糖和川貝煮出汁液讓父親喝。有一次，父親咳得透不過氣，毛阿敏用棉簽試探到父親喉嚨根部。父親“哇”地嘔出來，痰液噴在地板上。毛阿敏趕緊拿來毛巾。幫父親擦掉眼角的淚和嘴巴上的口水。

“阿敏，爸爸給你添麻煩了。”毛金富喘了一口氣，臉上滿是歉意?！鞍郑阍趺催@樣說啊。都是女兒不好，讓你和媽媽吃了那么多的苦。現在上天憐憫我，給了我這樣的機會?！笨粗赣H飽受病痛的折磨。毛阿敏的心如針刺般難受。

毛金富雙目失明，行動不便，盡管有拐杖，可即便在家里也常?？目慕O絆。毛阿敏像呵護孩子一樣照顧父親，把方桌換成圓桌，把礙事的家具都撤走。她還定做了海綿布藝，讓家具都穿上了“衣裳”。毛阿敏買了一輛輪椅，風和日麗的日子，她常常推著父親到廣場上曬太陽。毛阿敏的出現常引來人們的指指點點，有一次，一位小伙子沖口而出：“這是毛阿敏?報紙上不是說她死了嗎……”刺耳的話傳到毛金富的耳朵里，他氣得渾身戰(zhàn)栗。毛阿敏攙扶著父親，一邊拍拍父親的肩膀，一邊安慰：“爸，您別生氣。我們過得幸福，就是最好的澄清?！泵⒚舻男膽B(tài)早已平和，也不想再爭辯什么。

毛阿敏請了一名保姆給父親做菜，但毛金富吃不慣，他懷念老伴做的飯，尤其是老伴做的上海灌湯包，皮薄餡大，一咬滿口留香。毛阿敏高薪請來一位廚師，每天為她授課：做蛋皮、磨芝麻、熬肉皮凍、和面、搟皮、上蒸籠……一個月后，毛阿敏學有所成。這天拌好了餡，父親也來幫忙，他拿著湯匙，摸索著把餡科夾進面皮中。包子出鍋了，每一口包子咬進父親的嘴里都是幸福，毛阿敏看在眼里也很幸福。

只要不參加演出，毛阿敏就陪護父親，還經常帶著父親去看病。毛阿敏對父親的呵護感染了女兒丑丑，丑丑每天放學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牽著姥爺的手在庭院中散步，稚聲稚氣地給姥爺講述學校的趣事。

“姥爺，我們玩捉迷藏，好不好?”丑丑總是能想出讓姥爺快樂的點子?！昂冒?，看姥爺怎么抓住丑丑哦!”北京的晚風徐徐吹拂著老人布滿皺紋的臉，老人一個轉身，差一點撞到花壇上。丑丑迅速將姥爺扶住，老人順勢抓住孫女的小手，頑皮地說：“哈，我抓到丑丑了!”丑丑翹起嘴巴說：“姥爺賴皮，這次不算。”

毛阿敏端著為父親泡好的龍井茶，笑著走過來：“爸，您歇息一下，喝點茶吧?！泵⒚魯v扶著父親坐在藤椅上，丑丑用小手在姥爺背上輕輕地敲打：“我給姥爺按摩?！泵⒚粜牢康匦α恕＠先俗プ⊥鈱O女的雙手，眼淚不知不覺流下來。以前他為女兒流淚，那是酸楚的淚水；如今這眼淚，是幸福的淚水。

2009年大年三十，經歷多年風風雨雨的毛阿敏重新回到“春晚”。時光流轉、歲月改變。毛阿敏的歌聲更加成熟大氣。一曲《天之大》，飽滿細膩、深情委婉。“天之大。惟有你的愛是完美無瑕；天之涯，記得你用心傳話……”毛阿敏想起了九泉之下的母親，還有失明的老父親。

2009年底，毛阿敏攙著父親到北京301醫(yī)院看病，每個月她都會陪父親做康復理療。當毛阿敏一身便裝出現在醫(yī)院時，遭到部分媒體記者的圍堵，說她穿的衣服是幾十元的路邊攤，“沒有檔次”。毛阿敏平淡地回應：“舞臺上的我，只是一個瞬間。這才是真實的我，我只想做父親的布衣女兒。陪在他身邊!”理療、按摩的時間往往需要兩三個小時，毛阿敏怕父親悶，在父親的身邊唱起了滬劇，父親有時也會哼唱兩聲。這份父女間的默契和幸福，溢滿了整個理療室。

現在，毛阿敏最大的心愿就是治好爸爸的眼睛，她經常穿著便裝、牽著爸爸的手出現在301醫(yī)院和海軍總醫(yī)院。在來來往往的人流中，父女倆的手始終緊緊地牽在一起!

“爸爸，您的眼睛是因為我才失明的，我就是您一輩子的眼睛?！泵⒚舴诟赣H耳邊，深情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