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死去的孩子……
孩子,你
只有一粒豌豆那么大
你該躺在暖和的胎盤里
聽羊水緩緩拍打堤岸
聽,來世的音樂
隔著肚皮縹緲而來
而現在,我的孩子
你在福爾馬林的氣息里
排隊,當終于
你像一粒豌豆那樣
被剝下來,你以為
世界就是白色的房間
和床單
而生命的歷程
就是一閃,像手術刀的光
來不及哭泣
哦,我的孩子,在你呼吸的
幾秒鐘里,你覺得疼嗎
你來不及回答
就把疼痛給了一個女人
因此,她是你的母親
而當你像一粒豌豆那樣
被剝下來
她就有了雙重的疼痛
向保羅.克利致敬
——李青萍同名畫作
沒有什么
這牢獄就是我的居所
我已經習慣黑暗
和那一抹生銹的光斑
每天黃昏,壁虎捕捉完蚊子
回到我的眉心歇息
我的眼里滲著鹽
我的眼里滿是大海的漩渦
白色和紅色像兩個觀點
在我的內心廝殺
我要咬破手指,我要用我的血
一層一層地涂滿畫布
我這一生,除了恥辱就是愛
現在是整個的愛
保羅·克利,你是否聽到
這來自子宮深處詛咒般的贊歌
去斷橋或者某處
我被無意義推著走
漩渦狀的,小小的刮擦
那是桂花的鼻竇炎
掠奪了唯美情緒
多么曖昧的街口
童趣和省府比鄰
而我只質疑雪
薄薄地鋪在恍惚的路上
我的忐忑
從不和柳枝預約,它總是違背
寒冷的初衷
把柳絮的警報解讀成戀愛日記
誘惑也是真理
像未煮熟的主義
我取道悼念,途經少年宮
這湖面,分析我內心的小波浪
登寶石山,或與寶石山無關
這臺階,像拾級而上的債務
水珠滴落的負罪感
只夠償還每月的道德利息
枯葉抵押了良心
我真擔憂這一路的蔥翠
會毀了秋天
如此,我才反對秋天
反對假裝的泥土
靈魂藏在一小簇草根上
啊,我又跟自己討論靈魂
就像穿著一條不合身的棉褲
一路上,我都在用右腿
踢著左腿,仿佛階梯突然抽去
仿佛一處廉價墳墓
耦合著,石塔和晚霞的慚愧
在放鶴亭探梅
我取消這世襲的芳香
我要讓梅花開得沒有意義
在這首詩里
在你們的暴力與饒舌之外
但這月光
這自我繁殖的聚寶盆
我越是擦拭
就越是閃耀出它貨幣的本質來
結果是,梅花被花取消
月光被光取消
它們又聯合起來把我取消
亭內亭外,都是想象和隱喻的陷阱
啊,梅花多么芳香
月光多么皎潔
我只能在原地不動,放著宿命的風箏
以便和上帝有一點點的聯系
無題
你一定不會相信
我漸漸地成了一個
以捕殺蚊子為樂的人
那是因為在夜晚
我才能行使一點點暴力
你也一定無法相信
當我清晨醒來,推開窗戶
看到的是和尚
單腳直立在竹籬笆上
而不是天使
內心,但不是生活
教會了我妥協
初春之詩
如果這詩也像草,也像柳條
春來發幾枝
那我就放棄政治
順便研究一下湖水的修辭學
美讓我瞎了眼
看不見蝴蝶的兩面性
晚霞剛好照著雷鋒塔
悲劇就這樣又被歌頌了一回
但即使是一條蛇
也會對剛過去的寒冷心有余悸
更何況我無法冬眠
眼睜睜看著觀念被雪覆蓋
但他們說畢竟春已經到來
但,如果詩不能
像草,像柳條那樣發幾枝
那么春天,也只是一種綠色的殘暴
蛆蛆之歌
謝謝腐朽
謝謝死亡
謝謝給我無盡的養料
謝謝糞坑
謝謝這大地上無處不在的糞坑
我把它看作美麗的湖泊
在農場(或早年的記憶)
"
夢中的革命者
竟然是一個殺豬的
"
天剛蒙蒙亮
我還在半夢半醒之間
"
豬的嚎叫聲
到底是不是夢境
"
我總會突然驚醒
有時僅僅是因為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