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岔口
每天的必經之地一座城池的三個方向
三條路讓我徘徊又徘徊
生活的目的有了選擇性
中心菜市場圖書館上島超市而郊區的東河村
有我一位行為怪僻的畫家朋友
一次我在圖書館讀葉芝猛地一抬頭
看到一小妖爬上對面國稅大樓頂
而上島超市引用了菜市場的句段
一座神秘的花園一定躲在暗處
有十種像我一樣的動物異常生猛
從酒池肉林的氣息到無言的花木到天堂的燈
每天我畫著它們的素描潦草煩躁
讓靈魂分家的時代肉體奔向紅黃藍
等著煙火和星光漸漸埋葬
傘
我專程前來取一筆巨款看到
銀行營業大廳的墻角放著一把小花格雨傘
上面滴著陽光和絢爛的文字
加進了我涂抹的一片葉子上的春天
若撐開日子的裙擺
隨時會變天下雨
這滿腹的雨下在一個萬里晴空
致一位隱居鄉間的友人
那里的天地寬闊田野古色古香
月亮的速度趕上從城里來的那列老火車
每次你走到三里半就不走了
每次有了布景你撤散舞臺
一個人頭頂雷霆口念鮮花辭
而一旦盛開皆凋零
退回去
退回去將果實退回到花朵
將書本退回到樹木將電線桿退回到天空
將麥子退回到大地
將反革命退回到革命
退回去了退回去了
那些退回去了的事物
將我也退回去了
我變成了我的父親
白果論
白果本名銀杏繁葉吐綠
白果就是要將銀綠改為白肉體改為骨頭觀賞改為食欲美食改為美學
仿佛對著太陽藏起了自己的水滴
就像有的人用盡了一生才會這樣白
億年修成正果蔑視時間和死亡
卻比時間多了一層根部
此刻我在江南的一個小山村等你
我看到滿天飄蕩的葉片像綠衣披在你的身上
人間的煙火給你涂上了一層釉彩
市井的風味小吃我不會白白地吃著
我在找著多出了的那一顆
它還在暗夜或寒風中陳述
雪白豐腴的軀體只能充當藥物
就像音樂回到了樂器
一個傷口空空一個心疼無聲
良宵
一個時光的過客,此刻加熱了翅膀
星星點燈輕踏卑微的小念頭
越獄逃跑的花朵
時間脫節了捆住風暴
就像左肩換到右肩不能承受之輕
割舍不掉一件祖傳的寶貝
傳遍飄香的十里之外
一朵玫瑰卸下她的一小截腰肢
讓奔跑的白馬舔著
一只紅燈籠滑到了臂彎抵擋著
萬物中翻卷的舌頭
黎明的剩余物擠出了門縫河灘上
一只蝴蝶釋放了另一只蝴蝶
我傻到了這一步
看見婚姻里的田鼠爬上了屋頂
擷一朵鮮花揣進小學生書包
將單位剛發的獎金瞞著老婆
買回一只無人收理的小破船
將炊煙當作夢幻的尾巴
將火車當作天地間的一節腸子
早晨的公雞笑我也笑
給一只老虎引路走進花園
在無人的峰巔把自己推翻又推翻
雙手捧起一捧水問長江痛不痛
看著鏡子立馬摔掉了鏡子
大叫那里的我不是我
伸出窗外的盆花
她伸長脖子昂起頭挺著將軍肚探看歲月的容顏
突破嚴格的美學標準一躍而出逃荒
呼喚河灘上的鄰居思念的蕾拂袖而去
落進城市的十五種嚎叫
像剛剛獲得的愛遇上了刀尖
她不能代表千百顆心而活在自己的心里決絕根本
她被托到性情的上空像一個人的節日
夜間像一盞孤燈與天使僅隔三尺
從下面望上去像一朵血讓世界說出
生長的繼續生長
你將改頭換面的舞臺搬到了天上
你將一座貧窮的村莊入木三分
靜若止水的室內生活將火焰冶煉成晶體
一招一式讓主人記錄在案
不像那些攀緣它物而上的凌霄花坐擁江山
高起興來就舉行集體婚禮
對生活只交出絕筆花性困于夢的佳偶
此刻她卻跑到了生活的前面
此刻一座盛開的花園移進了內心
雅歌·黑女人
她要保證生活的完整性卻將星空剔得干干凈凈
她恨一種命卻在大海到來之前將腳步放慢
本來夜已黑透她還要同流合污
一個人已經孤獨,她還要涂抹斜陽
本來將永恒置于意想不到的地點
醒來時卻任一把大火焚毀夢境
刀子有著刀子的柔軟絲綢有著絲綢的鋒芒
她在透明的露珠上構筑天堂
如果我們的生活是一片空地或一座廣場
她就是捏在上帝手中的一把灰燼一個零余
節約這個夜晚
向日葵在休息收攏起燦爛的尾巴
將體內的幼獸放出去擾亂長街
提前睡眠吧進入夢鄉觸摸星光的底座
宴會后讓外地客人回到各自的房間
讓KTV的抒情變成脫掉的鞋
郊外的火車喝完城市的最后一口湯
讓它帶著肥胖癥一去不復返
那些夜校的功課中鮮血已改作紅
九十九朵玫瑰其實只是一朵玫瑰
我就是那個泅渡輝煌的落伍者
干脆站在岸上等待月光將我修復
我就是那盞孤零的燈利息倍增
讓時間的流水推動我又流了回去
原來我只是一條木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