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紅年的詩(4首)

幽人

一

有獨往者，形似秋木

身上有縷縷陽光出沒

踏歌入鳳城

撿到她掉落的發絲。零星似

不興的波瀾，麻木而安靜

依稀聞道太狂生

如此大道，此行必無回音

二

滿樹灼灼的桃花

她們的異彩，放縱于晝夜

她的櫻唇無聲翕合

相逢處，自有暗塵隨馬

那些倚缸的柴薪

目光依然犀利如灼

一棵樹

一棵樹也是只塵封的櫥柜，高不就低不來

記憶的抽屜裝滿黑暗的斷代史

每一格都擺滿陳年的果子

新葉子長出了假設的推理。從夏天到秋天

那些勤勞的雨水就是打開它的鑰匙

另一張薄紙讓我尤為醉心，泛黃的纖維

刻著阿赫瑪托娃的肖像

她用寬松的斗蓬遮蔽了不對稱的表情

好久了，她就立在我們的身旁

仿佛海拔與激情全然不同

有時，抽屜安靜如此

這里雖然裝滿色彩和音樂

我卻不能及時地按鈕。讓詩句從畫面中慢

慢溢出來

這一天

我要抱緊信念，去遙遠的風暴中徘徊

像一只鷹。坐回遼遠的寶座

我要布下陷阱，推倒所有的判別

為曠日已久的廢墟注入藍天白云

這一天，你也會遇見我。像遇見弱不禁風

的神

用你忘卻的驚訝以此為榮

這一天，我將穿越重重夜色

把沉睡的黎明擔在肩頭

這無邊無際的叢林。像是一場锃亮的夢境

有我放棄的營地與無眠的咳嗽

在你的周圍，那些葉子紛紛落下

到時，定會有結霜來免除秋風的悲切

死亡

這次我寫到了它，是由一朵白色桃花引起的

它從上面的樹枝飄到下面的樹枝

沒有漸次的聲響。那些在蜜蜂間挺起胸脯

的葉子

這一次也看不見她們的接應

從高處開始。每一次掉落

讓我想起父親越見稀少的白發

當我在他的病榻前為他梳理

一根。一根。它們交織在床單上

陰暗的房間里彌漫著年邁的徒然寂寥的氣息

就像無法挽回那封扔入郵筒的書信

世界瞬時隱沒了書寫者清秀的字跡

更無所知:收悉的人

又會將其中的秘密撕成幾片

那些白紙黑字的遺書。仿佛是逝者開具的

介紹信

讓人重重地捧起。緩緩地讀出

再一次平平整整攤在木盒子里

一如你離去后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