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客的詩(9首)

龍山的第一場雪

下雪了

不能出門

我住在龍山的山麓

我客居的房子正對著龍山

龍山不高

雪很大，把整個龍山覆蓋

白茫茫的一片

像給龍山穿了一件素衣

夜晚，我夢見龍山

一片火海

有一條龍在上空飛舞

龍山在火里

龍山的上空飄著大雪

陽光出來后

龍山的陽面露出土的顏色

陰面像依然下著大雪

龍山的夜

龍山的夜總是出奇的靜

我好幾次想去酒吧

尋找喧鬧的夜

不單單為了喝酒

在龍山酒吧

我喝龍山燒酒

聽龍山流行歌曲

和別人說生硬的龍山話

龍山的夜就是這樣的單調

后來，我靜靜地看他們說話

后來，我把煙點燃又熄滅

普惠泉13號大院內的四株丁香

它們一如既往

在春天的風里一天天把葉子變綠

在春天的沙塵里一天天展葉伸枝

甚至，某個天空晴朗無風的早晨

聞見了它淡淡的清香

有時，它們偶爾會在有風的時候

把自己輕輕招搖一下，絕不過分。

四株丁香白紫對半

把根扎在院子八角樓的四方

倒春寒的日子，擔心那些嬌嫩的花朵

細雨停止之后，給它松松土之后我也松了

口氣

漫天風沙的時候，在二樓的窗口向外張望

擔心是多余的，四株丁香早于我生長在這里

承受著比我更多的寒暑和經歷

日子依舊，丁香依舊

前年，紫白丁香幾乎在某一天的夜里同時

開放

去年，紫色要早于白色的先開

今年，白色要早于紫色的丁香先開

那些丁香的味道滿院芬香

從二樓我的夢境里進進出出

少女李麗

在我住所不遠的地方

傍晚時分

準時響起道情的聲調

這是我老家的聲音

我對我同事說

這腔很純

鏗鏘有力

某個午后

我尋聲跑去

戲還沒有正式開始

我看見穿黃衣拿稠扇的女子

在簡易的舞臺上進行正踢腿的練習

戲沒有正式開始

我成了第一個退場的人

誰也不知道

舞臺上的黃衣者

很像少年的她

會議

像身體的一次例行公事

每月會來

比少女的經期多

也來的準時

鳥籠子式的房間

把每個人變成了鳥

鳥籠開著

沒有一只鳥

愿意展翅飛出這個籠子

也沒有一只鳥

會發出一聲煩躁的鳴叫聲

兜里的手機成了真正的啞巴

只有空調在不停地嚷著

一年四季總在正負之間游蕩

桌前擺著上好的普洱

人人都有份

有的人杯子里

放著鐵觀音和龍井

這些開水和杯子

像在為每個五臟六腑解著毒

鳥們圍著紅頭的紙

個個力不從心

打著慢悠悠的盹

等待著下一次的中毒

虛構一場雪

在冬天寫下

虛構一場雪的到來

劃掉了末尾的三個字

雪還沒有到來之時

無需過多地抒情

天氣陰沉

市民沉悶

鳥們低處緩慢飛行

沒來得及結冰的水面

偶爾冒著幾個氣泡

虛構天空、鳥、人、湖泊

看起來快要下雪了

如果還不夠

那么，要從一只貓開始

那只虛構的貓

在客廳的沙發上瞇了一小會

懶洋洋地開始在房間不停地走動

從客廳走到陽臺

借助陽臺一高一低的凳子

一跳一躍上了有著護欄的陽臺

側著身體看到

窗外正飄著幾片鵝毛

雪啊

葫蘆

同事在單位的院子里

種了幾棵葫蘆

每天她都看著葫蘆長

一片葉子

兩片葉子

三片葉子

現在同事請假不在了

那幾棵葫蘆依舊在瘋狂生長

從墻角攀沿一直向上

長到可以抬頭仰望的墻頭

我想如果朋友還不回來

葫蘆它要開花

然后結果

如果秋天來臨的話

會有幾個成熟的葫蘆

掛在秋天葉子即將凋謝的枝桿上

風一吹就會搖搖擺擺

冬日風景

太陽當空

陽光鋪灑下來

總有照不到的地方

比如山陰到處是積雪

還沒有來得及融化

山陽的雪早已不見蹤影

其實，我要說的不僅僅是這些

還有，冬天死人是不可避免

而且多是年老的人

他們在冬日里抵擋不住吹來的寒流

等不到北移的陽光

比如我見到的

兒孫披麻戴孝

排著長長的隊伍

將老人送上山

將黃土埋成土堆

插上用彩紙做的花圈

遠遠望去

好像在冬天盛開的一朵

碩大無比五顏六色的花朵

黑海

三伏天，陜北黃土高原上

母親回憶二十多年前的一個夏天

雨水缺少的陜北，那年風調雨順

黑哩下，白天曬

黑哩下，白天曬

母親說，地上的莊稼見風就長

莊稼綠的就像黑海一樣

那年莊稼豐收了

第二年的夏天，我們村

出生了十幾個男娃和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