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場
我去清一清牧場的泉水,
我只停下來把落葉全耙去
(還瞧著泉水變得明凈——也許);
我不會去得太久。——你也來吧。
我去把那幼小的牛犢抱來,
它站在母牛旁邊,小得可憐,
一搖一晃,當母牛給它舔舔;
我不會去得太久——你也來吧。
深情
想不出更有誰情深意綿,
好似那海岸面向著海洋——
守住了那合抱似的一灣,
默數著數不盡的一浪接一浪。
詠家鄉的亂石
我經營的一片牧場,圓石累累,
就像滿籃雞蛋,能叫人動心,
雖然從來沒人乞討這些個,
我不知道假使我把它當作禮品
送給你可有意義。想你的居處
是沃土,厚厚三十尺是那泥層,
每一畝肥田都能讓你果腹——
細膩得就像面包房篩過的面粉。
揀一塊光潔的卵石寄給你,
讓你打光磨滑,豎立在庭院當中,
好比希臘守護神,石像一尊,
守護你的西部,又維護當初的傳統。
不必在上面刻字;對付好奇的詢問,
不妨這樣回答:“這是一幅肖像,
描繪的是我祖先,他那種精神;
它來自我祖先遷移來的地方。”
望不遠,也看不深
沿著沙灘的行人,
都轉身向一邊眺望。
他們把背朝著陸地,
整天眺望著海洋。
有一條船在海上駛過,
船身不斷地往上升;
濕淋淋的“地”面像鏡子,
映出一只海鷗的倒影。
也許陸地有更多的變化,
不過不管實情怎樣,
海浪日夜在拍岸,
人們眺望著海洋。
他們往外望不到多遠,
他們往里看不到多深,
但是有什么可以阻擋
他們那眺望的眼神?
荒涼的景象
下雪了,天黑得格外早,真早,
我經過的那塊田野,只見
大雪幾乎給鋪蓋得平平整整——
只零零落落露出些殘茬、野草。
一片荒涼都歸四周的樹木所有——
走獸都在封住的洞窟中蜷縮;
我茫然若失,快別把我算作一個——
寂寞早已悄悄地把我吞沒。
是這樣寂寞,卻并不如此而已——
不到盡頭,死寂不會透一點生氣。
人間的喜怒哀樂,一齊被窒滅——
連夜風雪,只剩了個白茫茫大地。
天上的星星,荒無人煙,可別想
憑那星際的漠漠空間來嚇唬我;
我在這兒,就在近得多的家鄉,
這荒涼景象就夠叫我驚慌失措。
進來吧
我來到林子的邊緣,
聽!有只畫眉在鳴囀。
林子外,此刻已是昏黃,
林子內,這時早已昏暗。
一片昏黑是那林子,雖說
小鳥有輕靈的翅膀,可怎能
另飛高枝,換一處棲宿,
難為它還在發出歌聲。
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暉
已經在西天熄去,
卻依然亮在畫眉的心里,
引誘它再歌唱一曲。
從那陰暗的“柱廊”深處,
傳來了畫眉的清音,
好像在發出召喚:進來吧,
來黑暗中一起呻吟。
這可不行,我來到戶外原為了
天上的星星,可不想進入樹林。
哪怕請我我也不去,
何況我又不曾得到邀請。
一無保留的奉獻
大地先屬于我們,我們后來才屬于她;
她是我們的大地,不止一百個年頭,
我們只才成為她的人。她早就是
我們的,在馬薩諸塞,在弗吉尼亞;
可那時,我們屬于英國,是她的移民。
我們占有的還不曾占有我們;
我們不再占有的卻占有著我們。
有什么束縛在削弱我們的力量,
結果發現,是我們束縛了自己,
不讓自己屬于我們生存的大地;
于是我們獻出自己,換來了解放。
(成全這奉獻,點燃起多少堆烽火!)
我們,說不上多好,無保留地獻出自己,
獻給那向西方舒展的茫茫大地——
可還沒有傳奇,還未經渲染,質樸無華,
當初說不上多好,將來還是那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