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連續劇《歲月》展現了剛畢業的研究生梁致遠入職機關后的種種經歷和蛻變,從表層分析來看,文本展現的是官場中的勾心斗角與主人公的情感經歷,經過二元對立關系分析和文本人物矩陣分析后,潛藏在文本背后的深層結構則讓我們挖掘出了文本所表達的現實生活對人們無意識自由的束縛。
[關鍵詞]《歲月》 梁致遠 二元對立關系 列維斯特勞斯 格雷馬斯
由劉江導演的連續劇《歲月》改編于中南大學教授閻真的長篇小說《滄浪之水》,其男主人公梁致遠被人們戲稱為“男版杜拉拉”,由于他的升職軌跡和職場遭遇確實讓人喟嘆,因此很多長輩紛紛將《歲月》介紹給新人職的晚輩們以引起他們對現實的思考。連續劇《歲月》雖然以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為背景,但很多細節都鮮明的反映出現實社會中存在的問題。其中多組二元對立讓整個文本豐富而清晰,曲折而富有張力。
一、文本二元對立關系分析
文本中呈現了剛畢業的研究生梁致遠由不諳世事走向成熟的過程,刻畫了從八面玲瓏到一切看透的許小曼、由單純質樸逐漸變得官僚世俗的秦梅,還有城府極深的老局長文慶臣,剛正不阿的羅清水,和唯利是圖、唯領導馬首是瞻的主任吳過。從表層文本來看,我們可以簡單的將作品定義成一部勵志的、職場的、稍帶感情糾葛的連續劇,深入文本后,發現的卻是人類心靈深處的隱秘:除了人與人相互的隱瞞和官場的傾軋,還有人物內心的矛盾與掙扎,以及現實生活對內心的無意識自由的極大束縛。

結構主義認為,“深層結構”潛藏在現象背后,是事物的內部聯系,只有通過抽象的認知模式才能找到它。‘師雙項對立是啟發式的,神話的闡釋就建立在這種分析方法的基礎之上。當我們面對一堆已經熟視無睹、甚至麻木不仁、看上去似乎大同小異的材料時,我們也不禁會把這種分析方法當做一種促使我們的目光更加敏銳的技巧。列維斯特勞斯從以下幾個方向尋找二項對立:(1)從哲學、文化等方面出發,比如自然與文化的對立;(2)從具體事物的屬性出發,如人的高低、胖瘦、美丑等;(3)地理方位上如東西、南北等;(4)各種人及社會關系上,如父子、母女等。列維斯特勞斯形式化地概括了“對立”的關系后,又出現了倒置轉換結構形態。將每一個元素或者故事中的組成部分看成一個項,有兩種關系可以形成這樣一個倒置關系:(1)一個項由其對立項代替;(2)兩個元素的函數值與項值會出現相應的倒置。總體來說,每個項都有對應的功能以及錯綜復雜的結構轉換,且轉換后又重新達到平衡,那么轉換就是使項與項、項與功能相互倒置,即一個項被其對立的項所代替,功能與項相互倒置轉換。
文本中許小曼與秦梅分別是男主人公梁致遠的戀人和妻子,她們之間在社會關系的層面上形成了典型的二元對立。許小曼年輕時便表現出她八面玲瓏的處世技巧,說話得體,做事得當。但那時剛剛畢業的研究生梁致遠年輕氣盛,不諳世事,自恃才高而與領導、同事格格不入,此時許小曼的“八面玲瓏”無疑成了梁致遠精神上的束縛,因為小曼對致遠仕途上的期待永遠也無法與現實的致遠一致。清醒的梁致遠選擇了離開,而在他孤獨的那段日子選擇與純樸、單純的護士秦梅結婚生子。而經過歲月的一番磨礪之后,許小曼對待一切都變得平和、釋然、純粹、無欲無求,渴望原本的自然與平靜;而秦梅卻被歲月磨礪成了名副其實的怨婦,患得患失,斤斤計較,勢力刻薄,成了年輕時的許小曼,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至此,許小曼與秦梅的二元對立形成了一個倒置的轉換。這種倒置的結果既是人成長的過程,也是歲月磨礪的結果,充滿戲劇性,也是一個小角色無法逃離歲月捉弄的結局。傳統意義上,梁致遠與許小曼的情感在婚姻道德之外,因此不像他與秦梅那樣合法合理,但經過深層分析,梁許的感情已經超越道德倫理界限,是一種內心自由選擇的傾向。文本表層,我們看到了梁致遠情感上的矛盾,也是許小曼與秦梅之間的不同而突顯出的矛盾。梁致遠雖然深愛許小曼,但是在合法婚姻的選取上,他選擇了秦梅。盡管如此,他內心對許小曼依然念念不忘,因此現實世界中合法婚姻對象與內心自由戀愛的對象形成對立,致使梁致遠內心選擇與事實結果形成對立。由表層文本深入進來,我們看到的是自由與不自由的選擇和意識決定。深入到精神層面,頗似弗洛伊的所描述的“力比多”原動力,現實情況迫使梁致遠做出違背內心意愿的選擇,實質上就是意識的不自由。
二、文本人物關系分析
根據列維斯特勞斯的二元對立理的判定,我們可以看到如下關系:

上述表格的兩個縱向都表現了文本的共時狀態,并形成了一種對立關系,而橫向中的對立可分成表層含義和深層結構兩個層次。從表象上看,我們可以看到婚姻、現實等導致的對立關系,但是從深層來推理我們看到的是內心的束縛,期待的是無意識的自由狀態。
將列維斯特勞斯的神話學多維矩陣與格雷馬斯的人物關系矩陣結合起來我們可以判定以下關系:

其中橫向的兩組都是對立關系,縱向的兩組都是蘊含關系,成對角線的兩組也都成矛盾關系,這樣的推論實際上與列維斯特勞斯表格的推論十分相似。
格雷馬斯的矩陣主要是采取一種形式圖式,而且是先于任何語義投入就建構而成的。詹姆遜將格雷馬斯的行動元和語義符號矩陣糅合起來得到一個簡化、實用的敘事符號矩陣:
我們可以將“S”與“反S”、“非反S”與“非S”的對立理解成“主體”與“對象”、“對手”與“助手”之間的斗爭或幫助等復雜敘事的抽象形式。根據這樣一個矩陣,我們可以找出文本的主導敘事代碼和深層敘事結構,之后再放入文本中去理解。
《歲月》的表層關系可以幫助我們建立一個共時的敘事模型。梁致遠想要在畢業后有所作為是文本的第一推動力,一切故事皆由此衍生,但是在梁致遠剛剛進入機關工作不久,就在處理問題中與上級領導聞慶臣等發生沖突。在沖突中,梁致遠的動機是單純而直接的,但是卻被別人利用,導致這一切矛盾的直接源頭就是“權利”這一敘事代碼。聞局長因為手中的權力而受人奉承,而其權利也被人覬覦,因此“權利”是故事產生的直接根源。
梁致遠是剛畢業的研究生,不諳世事,希望馬上投入到工作崗位中干一番事業,是主體“人”的選擇。而剛剛進入市衛生局后梁致遠便與上層領導產生各種誤會,以至于雙方產生排斥,上層領導以及不和諧的工作環境扮演了對象“非人”的角色。因此,敘事行動元“主體——對象”之間建立了尖銳的矛盾,在文本中形成了“人——非人”的二元對立。市衛生局長聞慶臣雖然最初以“非人”的角色出現,但是在梁致遠成熟的走向工作崗位之后,聞慶臣逐步培養梁致遠使其成為一位正直的領導者。由此“非人”形象在文本中出現空缺,矛盾關系逐漸消解,因此主體最終的成功也成為必然。
聞局長最初對梁致遠的評價很高,但是由于梁致遠年輕氣盛、不諳世事,無法理解官場中的權派之爭,僅憑自己一時意氣,不斷制造麻煩導致沖突,使得局長最初對梁致遠的信任和認可無法體現在工作中。梁致遠一心想要在基層工作做出一點事業,但卻在無奈中選擇了“賦閑”,而聞局長一心想要提拔這個有志青年,卻也仍然事與愿違。現實的狀況與心中所愿無法統一,使選擇與現實形成對抗,呈現的仍是對無意識自由的束縛。
羅清水是《歲月》中比較特殊的人物。文本的敘事代碼是“權利”,但羅清水卻是文本中唯一與世無爭、超然物外的角色,同時也在矩陣中扮演“助手”的角色。他與梁致遠有很多相似之處,甚至有著一樣的才華、倔強與情感上的尷尬。羅清水在家里雖然衣食無憂,但是卻渴望彼此之間的一點理解與溝通;事業上他雖滿腹經綸,但卻無用武之地。無論在感情上還是在工作中,他身上都體現著內心自由選擇與現實生活之間的巨大反差。然而經過歲月的磨礪,羅清水早已將一切看穿看淡,潔身自好、不問世事。他不曾幫助過梁致遠改善生活境遇,也不曾灌輸梁致遠任何為官之道,但卻是梁致遠精神上的榜樣。羅清水因梁致遠而被誣陷、誤解時,他自己洞察一切但卻沒有將梁致遠揭發,并因此在臨近退休之年放棄自己安逸的生活來到農村基層救死扶傷,并實現了人生的真正意義。他的寬容和正直是梁致遠日后為人為官的座右銘,他高貴的人格和品質也鞭策著梁致遠為官正直清廉。他成了梁致遠為人為官的精神支柱,成為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助手”。而他在農村基層行醫的經歷恰恰使他找到了自己久居城市所向往已久的自由。
文本中吳過是梁致遠最大的“對手”。從文本開始他們之間的矛盾沖突就暴露了。在后來一同工作的過程中,吳過為了現實利益多次為梁致遠制造麻煩,企圖對其打壓污蔑,而最終他的陰謀還是沒能得逞,最后在梁致遠的寬容下悔“過”自新。吳過最后得到的寬容正是文本最終所倡導的主題。文本通過吳過這個角色制造了許多矛盾,也凸顯了許多問題,有官場上的利害沖突,有人際交往中的勾心斗角。但是當這個人被原諒的時候就意味著+93問題都被削平。這樣的削平并不意味著問題不存在,但是著實給觀眾帶來了一種心理安慰。
當然,這種心理安慰也不僅僅體現在吳過身上,無論是對羅清水的誣陷以及工作調動還是最初梁致遠的不得志,最終都在其他方面獲得補償:羅清水雖然生活在農村但是卻自得其樂,他在農村的生活伙伴給他的晚年生活帶來了莫大的安慰;梁致遠逐步走向成熟后平步青云成為局長,無疑也是對當初坎坷的仕途之路的一種削平;梁致遠任職之后的正直、坦蕩無疑也是受到羅清水“多為群眾辦些實事”勸導的回應。通過深層分析,我們可以體會到每個人物在文本中的意識不自由與內心自由選擇的沖突,但是文本最終依然在倡導一種寬容一種善良,用最溫和的善意避免沖突。由此,一切問題都被明朗的新開始給人帶來的希望所抹平。
《歲月》展現了許多社會問題,呈現了在官場中生存的人們的戀愛、升職、為官等生活變遷,表現了人們在工作生活中無意識自由受到的束縛,也突出了人們精神上的不自由,真實卻不晦暗。梁致遠表現出的告別舊我成功走上仕途之路的過程非常真實的再現了一個知識分子走上工作崗位所經歷的挫折與困惑,他的惶惑與不解也是當今許多知識分子的真實寫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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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李廣倉:《結構主義文學批評方法研究》,湖南大學出版社,2006:229
責編:葉水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