膨脹的優點

我高中時有個同學叫汪鵬，剛上高三那年，成績在全班中等偏上，考上一所普通大學應該不成問題。有一次上數學課，老師在黑板上出了一道題，掃視大家后問，誰能做出來?同學們面面相覷，生怕喊到自己，就連成績最好的同學都如鴕鳥般把頭深埋下去。這時，只聽見有人高喊一聲“我來”，大家驚奇地抬頭，原來是汪鵬。只見他精神抖擻地走上講臺，奮筆疾書，頃刻揮就。老師先是猛眨眼，而后激動地在黑板上劃了一個夸張的“√”，吐沫橫飛地說:“你們知道嗎，這題正是去年高考的壓軸題，我拿出來并沒指望誰會做，只是想讓你們知道高考最難的題是什么樣，真沒想到汪鵬同學……

此事飛快傳到班主任耳朵里，班主任大為驚嘆，班會的時候，又把汪鵬拿出來隆重表揚一番，并說:“大家要以汪鵬為榜樣，不要遇見難題就發怵、繞道走，要發揚刻苦鉆研的精神，爭取每個人的成績都能有質的飛躍。”其實，汪鵬私下里和我聊過，那道壓軸題他碰巧之前看過，運氣而已。但是，班主任的褒揚讓他沒齒難忘，他下定決心不負所望，從此把攻克難題當成了唯一的愛好。課間的時候，別人聊天的聊天、打鬧的打鬧，只有他，任憑周圍風吹浪打，依舊巋然不動地啃著那些令人生畏的難題、怪題。

漸漸地，他成了班上的“難題專家”，有時老師講解輔導書上最復雜的題目，干脆讓汪鵬上來代勞，他坐到一旁笑瞇瞇地看。汪鵬果然戰必勝、攻必克，一次次地為大家表演現實版的“神話”。

那年高考，他落榜了。班主任安慰他，復讀一年，準能考上重點大學。

第二年，他依然名落孫山。

后來，我遇到過班主任，提到了汪鵬。班主任惋惜地說:“他不怕難、能鉆研我是肯定過的，但我也勸過他，不可一味地只攻難題而忽略其他，遺憾地是他仿佛走火入魔一般，鉆到牛角尖里去了，普通的題目根本不屑一顧，只有別人放棄的才有興趣……”

汪鵬的落魄讓我想起了另一個春風得意的年輕人，兩人的經歷有異曲同工之處。那是我上大二時，系里競選學生會主席，選舉揭曉，金雷高票當選。金雷沒有讓選民失望，他果決干練，一點點兌現了選舉時的承諾，威望漸隆，又一舉當選為校學生會主席。校園里，時常看見他指點江山，可謂風云一時。

這樣一個人，必然前途無量。據同鄉說，金雷畢業后，到了一家大公司工作，因為能力出眾、膽識過人，頗受老總賞識，什么難談的項目讓他去談，很快就搞定了，什么復雜的局面讓他去應付，很快就理順了。金雷在公司越發如魚得水，六年內連升三級，成了公司最年輕的銷售主管。在公司，金雷一人之下、眾人之上，備受尊崇。在他直管的部門，他更是一言九鼎、說一不二，員工見了他說話都打哆嗦。

我正聽得入神，不料同鄉話鋒一轉:“只可惜，他這種天生的領導力讓他變得獨斷專行、唯我獨尊，聽不進任何不同聲音，后來犯了大錯，被炒了魷魚，還差點進了監獄。”

我一下子無話可說。無疑，汪鵬和金雷身上都有令人稱道的優點，這種優點也曾令他們脫穎而出。然而，即使是優點，也講究恰到好處，切不可過分膨脹無限擴大，否則執著可能變成“死心眼”，鉆研可能變成“鉆牛角尖”，魄力也可能轉變為專橫霸道，最后“嘭”的一聲把原本的美好炸得灰飛煙滅。

編輯薛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