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侵華日軍的勸降傳單
古往今來,戰爭的任何一方都希望不戰而屈人之兵,心理戰也就應運而生。公元387年,弗拉威爾斯·維蓋提爾·利納托斯所著的《羅馬軍事制度》一書中記載:“誘導敵方的士兵放棄忠誠并鼓勵他們投降具有特殊的作用,因為對敵人來說,逃跑比殺戮帶來的傷害更大。”
遍查昔日日本軍語,似無“心理戰”一詞,而有“宣撫”一語,“宣撫”實際上就是日軍采取的心理戰。抗日戰爭中,日軍為配合其侵略作戰,常在占領區內進行所謂的“宣撫”。
在日軍所謂“宣撫”的過程中,廣泛散發保證被俘軍人生命安全的“通行證”、“歸順證”等勸降傳單。1939年,小池秋羊所著的《北支宣撫行》一書中記錄了日軍針對八路軍開展心理戰的策略:“在《告八路軍書》、《投降勸告書》等傳單大量散發的同時,也有必要制作以八路軍士兵為對象的標語,使其喪失戰意、進而投降。”我恰好收集到了當年繳獲的侵華日軍名為“告八路軍兵士”的“歸順證”(25×18cm,兩面印)以及對“中央軍”勸降的“同志票”(11/5×14.5cm,一面印)。這兩份勸降的傳單都是單色印刷,且紙質低劣。另外,我還曾經見到過日軍當年彩印的“投降票”和“通行證”之類的傳單。聽老兵們講,他們在戰場上撿到這種東西,并不扔掉,而是撕開卷煙或當手紙用。
騙人的“勸降書”
我手中日軍勸降用的“歸順證”上這樣寫道:“今年五月,日本軍隊在晉南一帶地區,對于中央軍所行的攻擊戰,已使盤踞在中條山脈的第五、第十四兩集團軍(二十萬人)完全殲滅了……”從這些表述中可知,這張所謂的“歸順證”應該是在1941年5月或6月制作的,而且還有名有姓地指出:“現在第五集團軍第九十四師師長劉明夏少將等八十名軍官和八千名兵士,都在日軍保護下,安然居住在風景美麗的北京。”
另外,日本防衛廳戰史室編輯的《中國事變陸軍作戰史》一書中說:“中條山會戰后,在新占據的地區內,以前的不安定勢力,即重慶軍,被中共勢力取而代之,逐漸浸透到各個方面,治安反而惡化了。”日軍因而加緊了對八路軍的進攻,包括心理戰手段的運用。《華北治安戰》記載,5月27~29日,日軍用飛機向山里的八路軍散發了勸降傳單。從我收集到的日軍“勸降書”來看,其題目為“告八路軍兵士”(注意:非“八路軍官兵”),還挑唆說:“聯合起來,□死你們的頭腦人(“□”表示字跡不清),攜著武器逃跑吧”。意在離間八路軍干部與戰士之間的關系。日軍在其名為“告中央軍將士諸君”的“勸降書”中也是極盡挑撥離間之能事。開篇就是“晉綏軍已和我們合作提攜了!”并說:“大東亞戰爭因日本軍與晉綏軍的握手能增一層的強力!中央軍官兵快來參加興亞運動!”日軍還在兩份“勸降書”上用日文寫著讓日軍對持此證者予以優待,還虛偽地說:“你要找事,就給你找事,你要回家與妻子團圓,就讓你回家。”
日軍企圖通過此類所謂的“勸降書”來瓦解中國軍人的斗志,達到不戰而勝的目的,但他們果真善待被俘或投降的人嗎?
抗日戰爭幸存者的遭遇證明,那些被俘的中國官兵有許多被日軍押送到東北邊境修筑要塞工事,完工之后,為了保密,成批被殺害滅口。如1943年日軍東寧要塞猛虎山工事完工后,就將幾千名中國戰俘和勞工集中在猛虎山西麓的猛虎谷中殺害,日軍乘中國戰俘和勞工埋頭吃飯之際,用重機槍掃射,剎那間血流成河,尸積如山!還有許多中國戰俘被送到日本挖煤做工,遭受著非人待遇,大部分慘死在異國他鄉。
勸降紙幣也流行
除了“通行證”這類勸降傳單外,抗日戰爭中紙幣也曾作為日軍心理戰的載體。1939~1941年,侵華日軍曾在當時中國“中央銀行”印發的紙幣上印上勸降口號后散發。他們用印有勸降口號的鈔票來表明中國面額很大的紙幣實際上分文不值,說中國無能力取得戰爭勝利。
除了在偽造的鈔票上印反戰口號外,日軍還以鈔票的形式做圖案印制“歸來證”。其中有一張“歸來證”的正面為鈔票圖案,反面則印一張裸胸女人的照片,并印有“我時常遠望,盼望你回來,你仍在打仗,如果你繼續打仗,你將會死在戰場上!回來吧,傾聽我的心聲!”這樣的文字。
形形色色的勸降宣傳品在中國難奏效
日軍軍、師兩級制作的各種勸降宣傳品上一般都配有照片和漫畫。如其名為“日本軍是農民的救星”的宣傳單上即有“信賴日本軍農民享福,下邊的你可以證明”的文字,并配有一張中國農民的照片。又如“看看!新政府下之和平樂土!再看看!共產黨盤踞地帶之活地獄!”的文字即配用漫畫形式來宣傳。其中頗有煽動性的是利用人性弱點來宣傳,如名為“夫君!請快回到我們這里來”的傳單上有數十個女人的頭像照片,并配有文字:“請看!這照片里有你妻子!”另外,我曾在《大阪每日新聞》戰地記者1938年拍攝的被日本陸、海軍和內務省情報局認定“不許可”在媒體發表的傳單上看到:“諸君看吧!老蔣發瘋了”這樣的文字,還有文理不通的:“好了!日軍到來便是不礙的了!”
那么,這些勸降宣傳品的效果到底如何?
從日軍文檔《晉察冀轄區西邊肅正作戰政治工作要領》中可知,日軍的勸降宣傳,特別是對八路軍的勸降宣傳收效甚微:“在第二十一師團的俘虜中發現有婦女軍官,忠于共產主義,寧死不屈,拒絕自首。”
我聽參加過抗戰的老兵講,中條山戰役中,國民黨軍有500名從陜西入伍的新兵,在彈盡糧絕之際,這些“陜兩愣娃”面對腳下的懸崖和黃河,一拜天、二拜地、三拜爹娘,唱著秦腔“三滴血”,全部跳入濁浪滾滾的黃河中!我每每聽到秦腔“三滴血”,便會想起這段故事,禁不住唏噓。
其他國家的勸降手段
二戰中,不但日軍在侵華戰場上印刷了很多所謂的“勸降書”和“通行證”,美軍在太平洋戰場對日軍也使用過類似手段。如美軍對日軍印發的“通行證”上對“極講究禮儀”的日本兵不寫“我投降”,而是寫“我停止抵抗”,還補充了日軍如何手持這樣的傳單投降的圖畫。另外,美軍還在日本占領菲律賓時發行的10比索軍票的背面印上具有諷刺性的語句“共榮圈——頂什么用?”,以及在日軍侵占緬甸后發行的5盧比軍票的背面印上譏諷日本侵略者的口號,并將這些軍票形式的宣傳品用飛機投送到菲律賓和緬甸,甚至散發到日本國內。
朝鮮戰爭中,美軍也印制了大量勸降傳單,甚至還有針對某一部隊專門印制的。如專對朝鮮人民軍第32師印制的勸降傳單中,有指導朝鮮士兵如何逃離部隊的文字:“朝著還在落山的太陽行進,游過河,然后向南就可以找到聯合國軍”,并說:“別猶豫!明天就可能太遲了,現在就救自己!”。為了更加形象,甚至在勸降的傳單上附帶了投降路線圖。
印度軍隊對勸降傳單也有見解。1996年經印度軍隊參謀長委員會通過,并由國防部授權出版的《印度軍隊心理戰》一書中提到:“當敵軍遭受極大心理壓力且戰斗意志產生動搖時,我應向敵方陣地投送勸降傳單。勸降傳單應具有鮮艷的顏色,以便引起敵軍的注意,傳單的內容應以準確而及時的情報為主。如:可用手繪的簡易地圖標明敵軍陣地,也可寫明俘虜的某些情況及被俘后所受的優待。”
印軍認為,“通行證”應與勸降傳單合用。“通行證”在所有勸降手段中最具官方性質,單一顏色,結尾應蓋有印章或印有戰區最高長官親筆簽名。“通行證”上應有敵我雙方的文字,敵方文字用大號字體,我方文字用小號體印,并向敵投降官兵保證投降后將受到優待。“通行證”的大小要適中,以便保存和攜帶。
可以看出印軍對其“通行證”的要求與侵華日軍的“勸降書”內容、形制大致相符。印軍將勸降的“通行證”說得如此具體,卻不知其在肢解巴基斯坦的孟加拉戰爭、出兵斯里蘭卡、馬爾代夫,以及對付泰米爾游擊隊的作戰中是否使用過,效果又如何?我曾翻閱有關印軍對外作戰的公開資料,未見其有印制“勸降書”、“通行證”的記載。然而,據曾任印度陸軍司令部作戰廳副廳長的S.辛格在《孟加拉的解放》一書中回憶,1971年12月的印巴戰爭中,印軍在攻取達卡外圍的一個據點時,曾三次給巴基斯坦守軍寫信勸降,最后得逞。
編輯 王曉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