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吾爾族學生HSK聽力理解中的偏誤分析

[摘要]我們通過測試和訪談發現影響影響維吾爾族學生聽力理解的因素最終還是語音、詞匯、語法等語言要素，其中生詞是第一大障礙。聽力理解中的偏誤類型可以分為語音、詞匯、語法、主旨偏誤四大類。

[關鍵詞]語音 詞匯 語法 偏誤

一、引言

聽力是指聽別人說話的能力，也可以說是一種話語理解能力。從語言學習過程的角度說，“聽”總是先于“說”；從語言交際的角度說，“聽”是輸入，說是輸出(呂必松，1995)。有了輸入，才有輸出，因此聽力的重要性是顯而易見的。根據我們的調查，初級班的維吾爾族學生認為在聽說讀寫四項技能中，聽力是最難的，他們在做HSK聽力理解題的過程中產生的偏誤比較多。產生偏誤的原因是什么?聽力理解的障礙是什么?我們應該從哪方面來幫助學生提高聽力理解能力呢?為了解決這些問題，我們對學生進行了測試。

二、研究設計

(一)研究對象

研究對象是新疆大學語言學院2009級的兩個初級班和兩個中級班，初級班HSK模擬成績是3-4級，中級班是5-6級。

(二)研究方法

我們從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出版的HSK應試輔導叢書中抽取了50道題，對上述四個班進行了測試，時間大約為35分鐘。在測試之前我們從四個班各挑選了一名學生，對他們進行了單獨測試。測試完之后請他們口頭匯報做題的過程，采用的方法是追思法，即在他們完成測試后，我們對他們進行錄音訪談，讓受試者回憶并講述自己的理解過程(包括對聽力材料的理解和所運用的策略)。為了敘述的方便，我們把這四位學生分別稱為小A、小B、小C、小D。小A和小B屬于初級班，小C和小D屬于中級班。小A來自阿圖什，小B來自喀什，小C來自伊犁，小D來自和田。

(三)研究目的

我們的研究目的是想通過學生的陳述來深入分析聽力理解產生偏誤的原因，從而在課堂上能夠有針對性地對學生進行策略培訓，以此來提高學生的HSK聽力理解成績。

三、偏誤歸類分析

HSK(初中等)模擬試卷聽力理解共50題，考試時間大約是35分鐘。共分為三個部分。

第一部分是句子，共15題；第二部分是簡短對話，共20題；第三部分是對話或講話，共15題。我們的訪談對象小A做錯28道題，小B做錯25道題，小C做錯11道題，小D做錯14道題。小A、小B與小C、小D成績相差懸殊。初級班的偏誤率遠遠高于中級班。

我們對以上偏誤進行了歸類，大致分為四大類：語音偏誤、詞匯偏誤、語法偏誤、主旨偏誤。

1.語音偏誤(題項9、16、17屬于語音偏誤)

例9：

那天我追他，眼看就要追上了，前邊突然跑過來一個人，抱住了我。

問：下面哪種理解正確?

A.他跑走了

B.我追上了他

C.一個人追上了我

D.一個人幫助了我

小A：選D，一個人幫助了我。

小B、小C和小D都選出了正確答案A。這道題兩個初級班的偏誤率竟高達88％、94％，選錯的學生絕大多數選擇了D答案，他們沒有聽清楚前半句“眼看就要追上了”，聽后半句時又把“抱住了我”聽成了“幫助了我”。

例17：

女：你每天都要把這個地方檢查一遍啊?

男：這么大一個劇場，萬一失了火，那可不得了。

問：關于男的，我們可以知道什么?

A.他在機場工作

B.他工作很認真

C.他認為不需要檢查

D.他讓女的小心火災

小B：選A，他在機場工作。

小D：選B，他工作很認真。

小C：選A，他在機場工作。

小A：選D，他讓女的小心火災。

(調查者又讀了一遍。)

小D：是劇場不是機場吧。(小D能夠區分“劇場”和“機場”)

小C：機場吧。

小B和小C把“劇場”聽成了“機場”，小A只聽到“失了火”，只有小D完全聽懂了。

大多數學生選擇A答案，他們把“劇場”聽成了“機場”。

人們利用聽覺器官對言語信號接收解碼，首先是對收到的言語信號進行分析、辨別、歸類。接收到的言語信號是語音形式的排列組合，包括聲韻調、停頓、重音、語氣等。只有在連串的語流中準確地分析辨別語音形式排列組合的異同，才能正確理解言語的意義。維吾爾族學生聽力理解中語音偏誤的主要原因是：小學階段的漢語教師由于自身的漢語拼音沒有掌握好，尤其是四聲，所以教師在教學過程中不重視聲調，大部分學生到現在為止給生字注音只寫出生母和韻母，不標聲調，因為他們無法辨別聲調。

盡管語音、語調很難掌握，但是也并非不能克服。一方面教師在上課過程中應注意糾正學生的語音語調，讓學生從心理上重視聲調。另一方面教師要善于引導學生模仿磁帶、廣播中說話人的語音、語調。從根本上說，語音學習是一種模仿活動，是口耳訓練。多昕多模仿是提高語音水平的唯一途徑，不能只是模仿“字”音，還要模仿整句話的輕重高低、語調模式。這種模仿訓練應該貫穿整個學習過程。

2.詞匯偏誤(題項2、4、5、26、33)

例4：

小明，你這么大的一個人，怎么老跟一個小孩子過不去?

問：關于小明，下面哪句話正確?

A.他跟大人一樣

B.他不喜歡那個孩子

C.他不想像孩子一樣

D.他跟那個孩子都不去

小A：他跟大人一樣

調查者：老跟一個小孩子過不去是跟大人一樣嗎?

小A：你這么大的一個人是跟大人一樣的。(調查者又讀了一遍)

小A：應該是D答案。

小B：選C。

調查者：這道題聽懂了嗎?

小B：不明白。(調查者又讀了一遍)

調查者：是哪個地方不明白?

小B：過不去，我們也沒見過這個詞。

調查者：“跟……過不去”在這里的意思是不喜歡，找某人的麻煩。

小B：這個詞組很重要。(他當時就記到了練習本上)

小C：剛開始選的是B，他不喜歡那個孩子，接著又改成了C，他不想像孩子一樣。

這道題只有小D做對了，他知道“過不去”的意思。

兩個初級班做這道題的偏誤率高達97％和94％。這說明絕大多數學生都不知道“跟……過不去”這個詞組的意思。

例5：

我猜，你昨天又熬夜了，是不是?看眼睛紅的!

問：這句話的意思是什么?

A.你昨晚一定失眠了

B.你昨晚在哪里過夜

C.你昨晚一定開夜車了

D.你昨晚準是哭了一夜

小B：選A，失眠是一夜不能睡覺。

小A：選A，失眠的意思是睡覺時間比較少的。

小C和小D都選的A，你昨晚一定失眠了。小D認為一夜沒睡就是熬夜。

絕大多數學生選擇了A答案，他們以為“熬夜”和“失眠”都是睡不著覺的意思。現代漢語詞典對“熬夜”的解釋是：[動]在深夜不睡覺或整夜不睡覺。我們認為詞典的解釋不夠全面，因為沒有強調不睡覺的原因，準確的解釋應改為因為忙于什么事情而深夜不睡覺或整夜不睡覺。現代漢語詞典對“失眠”的解釋是：[動]夜間休息難以入睡，有時甚至通宵睡不著覺，或者雖能睡著，但過早醒來后不能再入睡。“開夜車”的意思是為了趕時間，在夜間繼續學習或工作。由此看來，“熬夜”和“開夜車”的意思接近，所以這道題的正確答案是C，你昨晚一定開夜車了。

學生一方面混淆了“熬夜”和“失眠”，另一方面不理解“開夜車”的意思。

聽力材料中包含一定數量的生詞，其中的一部分生詞對于整句甚至整篇文章的理解至關重要。如果學生不了解這些生詞的用法，就無法選出正確答案。從以上的統計和訪談可以看出，中級班掌握的詞匯量比初級班多。實際上他們學習漢語的時間基本相同，大都是從小學三年級開始學習漢語。

同匯是語言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第二語言學習和教學中需要充分重視的語言要素。胡明揚先生曾經指出，“語言實際上體現一連串根據語法規則組合起來的詞語。所以語音、語法、語義都體現在具體的詞語上。”

我們調查的學生在小學、中學階段，民族班的漢語教師基本上是用維吾爾語來解釋詞語，有的教師甚至根本不解釋詞語，只是讓學生自己看詞語右側的維文翻譯。可想而知在這樣的課堂環境下，學生掌握的詞匯量會是多么有限。我們從上面的訪談可以發現來自和田的小D詞匯量很豐富，這是什么原因呢?針對這個問題，我們對小D進行了訪談，小D說：“我初中考入實驗班，當時我們的漢語老師對我們要求很嚴，每一篇課文都要求從頭到尾背誦，而且每天要求我們學習課外的5個生字，第二天上黑板聽寫。為了記憶生字、生詞，我們每人買一盒粉筆，在操場上寫詞語，我們這樣做是因為看到另外一個班的同學用粉筆在地上寫詞語。那時候操場地面上寫滿了詞語。我就這樣堅持了兩年，漢語水平提高得特別快。”小D的陳述說明教師的嚴格要求對學生的學習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現在小D在閱讀過程中碰到不認識的詞語就查詞典，做到及時搞清楚詞義和用法。

(三)語法偏誤(主要指比較旬)(題項15、20)

例15：

我看國產電器也不比進口的差到哪兒去，就買國產的吧。

問：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A.進口電器跟國產電器質量差不多

B.進口電器比國產電器質量要好些

C.國產電器比進口電器價格要便宜

D.國產電器跟進口電器質量沒法比

小A和小B一點兒也沒聽懂，只是憑感覺選擇了B。

小C和小D都選出了正確答案A，進口電器跟國產電器質量差不多。

這道題四個班的偏誤率分別是71％、78％、55％、67％。這說明比較句“A不比B+形容詞”對他們來說是一大難點。下面看看這種旬式在維語中的表達：

例如：A不比B強多少。

A bil(n Bni(t('(n p(rqi joq.

直譯：A和B的大距離沒有

意譯：A跟B差不多。

例20：

男：這個主意怎么樣?我猜你可能不感興趣。

女：這個主意再好也沒有了。

問：女的認為這個主意怎么樣?

小D：A，不好。

小C：B，好極了。(調查者又讀了一遍)

小D：再好也沒有了，表示沒有機會了，再好也沒有用。

小C：再好也沒有了，我覺得就是比這個再好的方法沒有了，我以前聽過。

小B：C，好極了。再好也沒有了意思是好極了，太好了。

小A：A，不好。有一個詞兩個詞沒有聽清。

這個主意再好也沒有了。譯成維語是：

mundaq jahe(i ('ar( joq.

直譯：這樣好主意沒有。

意譯：沒有這樣好的主意。

這道題四個班的偏誤率分別為62％、88％、66％、64％。從這次測試和以往做練習的情況看，比較句對維吾爾族學生來說是一大難點。從維文的翻譯來看，維吾爾語中沒有類似的表達方式。

上面兩道題中沒有生詞，但學生卻難以理解。主要原因是學生對比較句的句法規則不熟悉。句法對理解外語輸入十分重要，不熟悉句法規則而試圖聽懂外語材料是非常困難的。光有詞匯知識不足以使一個學習者改善聽力，學習者必須學會利用句法幫助識別詞與詞之間的關系，使句子在短時記憶中保持較長時間，以便聽懂意思。

(四)主旨偏誤(題項41)

第三部分試題當中有的問題會涉及短文的主旨或者說主題，學生做這類題的偏誤率較高，主要原因是沒有抓住主題句，缺乏歸納概括能力。請看下面這段錄音文本：

培智學校是北京成立最早的弱智孩子學校。這里的孩子要么是由遺傳基因造成的先天弱智，要么是后天造成的弱智，還有的有孤獨癥。他們中最大的20歲，最小的7歲。學校實行10年制教育，使用特殊的教材，孩子們在這兒學了10年以后，最好的可以達到正常孩子小學4年級的水平。這里的孩子樸實憨厚，一個心眼，直來直去，大孩子從來不欺負小孩子，也很少吵架打架。老師教育孩子們上車要給老人讓座，結果孩子們只要看見有人站著，就馬上讓座。還有一次，一個老師新燙了頭發，她班里的一個孩子就認定這不是自己的老師，哭著要找原來的老師，誰哄也不行，所以老師們平時衣著發型都盡量不變，免得孩子們誤會。一般學校上午上文化課，下午上活動課，孩子們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參加體育、音樂、美術、書法等興趣小組。

41.問：本文主要講什么?

A.孩子們的興趣

B.一所特殊的學校

C.老師和孩子的關系

D.應該怎么教育孩子

小A和小B都選了D，應該怎么教育孩子。

小C：選B，一所特殊的學校。

小D：這道題的問題沒有聽清楚，所以沒有選。

這道題預科3班的偏誤竟高達94％，絕大多數學生選擇了D答案，個別學生選擇了C答案。學生做錯的根本原因是沒有抓住錄音開頭的主題句“培智學校是北京成立最早的弱智孩子學校”。

學生普遍認為HSK第三部分偏難。比如，小A做完第三部分的習題之后說：“長短文，第一段聽得好，有點記了嘛(應為記住了一點)，還讀下面嘛，我們忘記了對的，所以全部內容知道，但是一句換一句話真忘記了，看上去也沒事兒吧，但是聽上去真的不好。”從小A的描述中我們可以看出，他們在聽短文的時候往往聽了后面的忘了前面的內容。原因有兩點：第一，他們沒有養成邊聽邊記的習慣；第二，他們不會根據選擇項來預測可能提出的問題。

四、結論

通過測試和訪談我們發現影響聽力理解的因素最終還是語音、詞匯、語法等語言要素(當然還有文化因素)，其中生詞是第一大障礙，其他困難依次是速度快、發音、語法。這個結論與高彥德等的研究結論基本相同。高彥德等對外國留學生的研究發現，學生普遍認為生詞多是最大的障礙，其他困難依次是速度快、內容不熟悉、漢語方音、其他。

來自中級班的小C和小D成績遠遠高于來自初級班的小A和小B。實際上他們學習漢語的時間是相同的，都是從小學三年級開始學習。他們之間成績懸殊的根本原因是環境問題。這里所說的環境包括社會環境、課堂教學環境和家庭環境。學習環境對學習者的語言學習會產生重大影響，比如涉及學習者的聽力、口語水平、詞匯量的多寡、所見語言現象的豐富與否、學習興趣的激發與保持等。

從訪談我們可以看出，除了小C以外，其余三個學生在家里看漢語電視節目的時間都不多，這主要是因為家里人不太懂漢語。小C的母親雖然反對他看漢語電視節目，但他的姐姐贊成他看，因為姐姐是漢語教師。他和姐姐在家都說漢語，不說維語，而且他和父親都有很多漢族朋友，所以小C的口語相當好，在他們班算得上是最好的。從家庭環境來看，小C的家庭更利于學習漢語。從社會環境來看，小C來自伊犁，周圍有很多漢族人，他既可以在社會中自然習得漢語，又可以在課堂上學習漢語。而小A、小B和小D都來自南疆，平時很少見到漢族人，所以小C漢語的輸入量和輸出量都遠遠超過了他們。但是小D所處的課堂環境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社會環境的不足，加之老師嚴格要求，所以除了口語表達能力，小D聽、讀、寫的技能和小C不相上下。

聽力課教師應當針對學生聽力理解過程中存在的困難，加強語音、詞匯、語法等語言要素的教學，同時還應該在日常的聽力練習中訓練學生的歸納概括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