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從未成年人案件審查起訴工作的實際出發,可以發現目前實際工作中存在的問題,如專人辦理制度未能貫徹訴訟全過程、部分犯罪嫌疑人身份難以核實、法定代理人到場制度貫徹不力以及社會調查工作難以開展等。針對以上問題,可以采取包括建立綜合化司法隊伍,通過多種途徑查實犯罪嫌疑人身份,實行法定代理人到場為主、適當成年人到場為輔制度,以及完善公安調查為主、檢法調查為輔的調查制度等措施來解決。
關鍵詞:未成年人;審查起訴;法定代理人;社會調查
中圖分類號:DF7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10)35-0212-03
目前,未成年人犯罪問題日益突出,已成為一大社會問題。以北京市大興區人民檢察院公訴部門2010年1月至9月受理的刑事案件數量為例,受案總數為1 165件1 499人,未成年人案件數量為84件118人,分別占案件總數的7.21%、7.87%。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及被告人是特殊的群體,對其合法權益進行保護在世界范圍內已形成共識。從檢察機關公訴部門未成年人案件審查起訴的工作實踐出發,對遇到的問題進行剖析并提出具有可操作性的對策,對于檢察機關充分貫徹“教育、感化、挽救”的方針政策,切實保障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實現良好的辦案效果具有重要意義。
一、現行未成年人案件審查起訴工作的概況及存在的問題
(一)現行未成年人案件審查起訴工作的概況
1.法律、司法解釋及工作規定層面。我國目前沒有專門的未成年人刑事訴訟程序法,審查起訴工作的依據主要是《刑法》、《刑事訴訟法》、《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未成年人保護法》等法律;《人民檢察院辦理未成年人刑事犯罪案件的規定》等司法解釋以及《北京市人民檢察院、北京市公安局關于辦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若干問題的意見》、《北京市檢察機關偵查監督、公訴部門貫徹<人民檢察院辦理刑事案件的規定>的若干意見》等規定。一些基層檢察機關也根據工作實際,制定了未成年人案件審查起訴工作的規定。上述法律、司法解釋及規定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權利保護起到了重要作用,但是,這些法律、司法解釋及規定也存在著過于原則性、可操作性不強的弊病。
2.在實際落實方面。很多檢察機關都建立了未成年專案組,實行專人專辦;對未成年人犯罪案件實行分案起訴;在訊問時、出庭時對未成年人進行法制教育。另外,一些規定中的制度由于種種原因難以得到落實。從外部看,目前大部分檢察機關還沒有形成與公安機關、人民法院聯動的綜合性未成年人案件工作機制。
(二)現行未成年人審查起訴工作存在的若干問題
1.未成年人案件“專人專辦”機制未能貫徹于偵查、審查起訴、審判全過程,公、檢、法之間關于未成年人案件的證據標準、量刑幅度方面存在分歧。大部分公安機關未能建立辦理未成年人案件的專業偵查部門,偵查人員對未成年人案件的證據收集、證據采信以及辦案程序不熟悉,導致檢察機關承辦人在辦理案件過程中須多次與不同承辦人就同一問題進行重復溝通。
另外,公檢法機關在未成年司法工作中的溝通較少,在案件的證明標準、量刑標準方面存在分歧。實踐中,公安機關有些承辦人根本不知道需要調取犯罪嫌疑人戶籍所在地派出所出具的戶籍證明,在執行逮捕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去做此項工作;移送起訴后,一個月的時間來不及取證,只能要求檢察機關退回補充偵查。被告人有類似的年齡及犯罪情節的,但經過不同的法院承辦人辦理,量刑結果區別很大。
2.部分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身份難以核實,導致成年人冒用未成年人身份的隱患存在。在實際辦理案件過程中,經常會遇到這樣的情況:案卷材料中有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戶籍證明以及公安人口信息網的個人信息表,但卻沒有該人的照片,導致檢察機關承辦人難以判斷在押的犯罪嫌疑人是否冒充了其身邊熟悉的未成年人的身份。
此種現象的根本原因在于我國的戶籍登記制度不完善。公安機關的信息系統在公民辦理身份證之前往往不錄入公民的照片,甚至在公民辦理身份證后仍未錄入照片。而很多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直至案發時都沒辦身份證,公安人口信息網、戶籍系統里都沒有其照片,導致公安機關承辦人難以對其身份進行核實,致使成年人冒充未成年人身份的情況偶有發生。
3.執行“訊問時通知法定代理人到場”制度不力。《刑事訴訟法》第14條規定,對于不滿18歲的未成年人犯罪的案件,在訊問和審判時,可以通知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法定代理人到場。《未成年人保護法》第56條規定,公安機關、人民檢察院訊問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詢問未成年證人、被害人,應當通知監護人到場。《人民檢察院辦理未成年刑事案件的規定》第17條規定,審查起訴過程中訊問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應當通知其法定代理人到場。《北京市人民檢察院、北京市公安局關于辦理未成年人刑事案若干問題的意見》也有類似規定。
辦案實際中,非京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占大部分,以2006年至2010年的收案情況看,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比例是53.8%至69.9%之間,是否通知非京籍法定代理人到場成為了問題。公安機關的訊問時間具有事先不確定的特征,實際在整個偵查階段能夠通知非京籍法定代理人到場一次的都占極小部分,更難以做到每次都通知到場。在審查起訴階段,有些基層院的公訴部門承辦人只能做到在訊問時通知戶籍在本地、且未被羈押的犯罪嫌疑人的法定代理人到場。
在訊問時通知法定代理人到場確實會帶來一些問題:第一,辦案時間問題。法定代理人系外地人的,自接到通知起到到達辦案單位,必然需要一定時間,如果一味遷就法定代理人的時間,就會影響辦案效率。第二,辦案安全問題。法定代理人見到被羈押的子女,情緒比較激動,不能排除其攻擊辦案人員的可能。另外,在案件仍有犯罪嫌疑人在逃的情況下和被害人、證人系法定代理人認識的人的情況下,法定代理人可能利用訊問在場時聽到的案件信息,向在逃同案犯通風報信,或干擾被害人、證人作證,從而影響刑事訴訟活動的順利進行。
4.在審查起訴階段對未成年人的社會調查工作難以開展。全面調查制度,是指“辦案機關在處理未成年人案件時,不僅要查明案件本身的情況,還應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家庭背景、生活環境、教育經歷、個人性格、心理特征等與犯罪和案件處理有關的信息作全面、細致的調查;必要時還應進行醫學、心理學、精神病學等方面的鑒定,并根據調查的結果選擇最恰當的處理方法。”[1]
《人民檢察院辦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的規定》第16條規定:“審查起訴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應當聽取其父母或者其他法定代理人、辯護人、未成年被害人及其法定代理人的意見。可以結合社會調查,通過學校、社區、家庭等有關組織和人員,了解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成長經歷、家庭環境、個性特點、社會活動等情況,為辦案提供參考。”《公安機關辦理未成年人違法犯罪案件的規定》也規定應當了解其生活、學習環境、成長經歷、性格特點、心理狀態及社會交往等情況。
社會調查制度的意義是:第一,對未成年人進行社會調查可以找準改造未成年人的突破點,《人民檢察院辦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的規定》規定:“公訴人在依法指控犯罪的同時,要剖析未成年被告人犯罪的原因、社會危害性,適時進行法制教育和人生觀教育。”如果不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進行社會調查,難以分析其犯罪的原因,改造工作難免盲目。第二,社會調查制度可以使檢察機關全面衡量犯罪嫌疑人的人身危險性及犯罪行為的社會危害性,從而做出恰當的審查結論。
目前,公檢法三機關對于社會調查工作沒有形成統一工作機制,關于調查主體、調查時間、調查結果的采信等問題均沒有明確規定。公安機關在辦理未成年人案件時很少調取案件事實證據以外的材料。在公訴階段,承辦人一般只能通過訊問犯罪嫌疑人、詢問法定代理人,以及由所在學校、所在單位出具證明來了解犯罪嫌疑人的個人情況。上述材料或可信度不足,或不夠全面細致,或相互之間存在矛盾,影響了對案件的審查認定。
二、完善未成年人案件審查起訴工作的若干建議
1.建立綜合性、專業化的未成年人司法隊伍,加大與公安機關、法院的溝通。國際上通行的少年司法制度,均為建立綜合性的少年司法機構,適用獨立的少年實體法和程序法[2]。
就目前的現實情況看,應當建議公安機關建立與未成年人審查起訴專案組、少年法庭相配套的偵查專案組,選擇熟悉未成年人心理特點、善于做思想工作、專業水平過硬的偵查人員擔任案件承辦人。
另外,還應理順公安機關、人民檢察院、人民法院辦理未成年人案件的機制,定期召開聯席會議,并形成專門文件,就未成年刑事案件的工作原則、分案起訴、身份材料、年齡認定、適用強制措施、法律援助、法定代理人到場、親情會見、量刑情節、緩刑監督等一系列問題進行具體規定,完善未成年人違法犯罪矯治、懲罰的綜合辦案模式。
2.嚴格審查,通過多種途徑確保在案犯罪嫌疑人身份無誤。從長遠看,若要杜絕成年犯罪嫌疑人冒充他人未成年身份的情形,離不開我國戶籍登記制度的改革,使年滿14周歲的公民在公安人口信息網內都有照片可供查詢,這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之道。
從目前的審查起訴工作的實際看,承辦人只能通過嚴密辦案方法、擴展辦案途徑來保證在案犯罪嫌疑人身份無誤。第一,在接受案件后向犯罪嫌疑人告權時,承辦人要向其詢問家里的電話或其父母的手機號碼,通知其父母在之后的訊問時到場。第二,加強與公安機關溝通,要求偵查人員補充其他旁證材料,如犯罪嫌疑人整個家庭的戶籍信息表,從犯罪嫌疑人曾經上過的學校調取學籍表上的照片等證據。第三,通過通知犯罪嫌疑人法定代理人在訊問時到場,核實法定代理人的身份證件及戶口簿,審查身份證的戶籍地址與犯罪嫌疑人的戶籍地址是否相同。第四,針對戶籍證明無照片,且又稱無法定代理人電話號碼的犯罪嫌疑人,承辦人立即向其自報的戶籍地址發犯罪嫌疑人權利告知書,并向戶籍地居委會、村委會詢問犯罪嫌疑人的情況,必要時組織犯罪嫌疑人對其自稱身份的法定代理人照片進行辨認等。
3.實行法定代理人到場為主、適當成年人到場為輔的訊問時到場制度。“適當成年人”(appropriateadult)訊問時到場制度是指未成年人在被警察訊問時,必須有一適當的未成年人在訊問現場,以防止受到警察的不當壓迫[3]。
筆者認為,盡管實施起來會增加辦案人員的工作負擔,但檢察機關在訊問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時,還是應當嚴格依照相關規定,通知其法定代理人在訊問時到場。應依據不同情況采取不同措施。具體如下:第一,在接受案件后向犯罪嫌疑人告權時向其詢問監護人的電話,立即通過電話聯系,將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涉嫌的罪名、享有的權利和承擔的義務、目前的狀況告知法定代理人,并詢問其是否能夠在之后的訊問時到場。一般來說,法定代理人急切想了解子女的現狀,非常愿意到場。本院自2009年起,已做到通知所有法定代理人在訊問時到場,實際上絕大多數均能到場。第二,對于犯罪嫌疑人稱父母無電話的,應當在訊問結束后立即將犯罪嫌疑人權利義務告知書寄往犯罪嫌疑人戶籍地址,并與當地派出所聯系,要求對方幫助聯系法定代理人。在兩周后仍無結果的,啟動“適當成年人”到場制度。第三,與司法局協調建立“適當成年人”名錄,選擇有責任心的教師、司法系統離退休人員、未成年人保護委員會人員、社區工作者等作為“適當成年人”的候選人。第四,在訊問開始前三天通知法定代理人或“適當成年人”訊問的時間、地點。第五,與看守所協調,設立專門的未成年人案件訊問室,制定到場旁聽的具體操作程序及安全保障方案,保證訊問時的辦案安全。
4.完善公安調查為主、檢法調查為輔的社會調查制度,為定罪量刑提供依據。建議由公、檢、法三機關制定聯合解釋、規定:第一,社會調查工作原則上應當由公安機關承擔,自偵查初期起,偵查人員應當調取犯罪嫌疑人家庭背景、生活環境、教育經歷、個人性格、心理特征等與犯罪和案件處理有關的信息,將其作為案件材料的一部分移送審查起訴。第二,如果檢察機關、人民法院在認為必要時,可以依職權自行調取相應材料,并將此類材料作為定罪量刑的重要依據。第三,如果檢察機關擬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做相對不起訴處理,則應對該人進行社會調查,并進行分析,作為案件處理的依據。第四,人民法院依職權調取的社會調查材料,應當在法庭上出示,公訴人應對材料進行審查,并發表公訴意見。
參考文獻:
[1] 樊崇義.刑事訴訟法實施問題與對策研究[M].北京: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1:632.
[2] 吳獻萍.論我國未成年人刑事訴訟制度的完善[J].行政與法,2008,(7):94.
[3] 徐美君.“適當成年人”訊問時在場制度研究——以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為中心[J].現代法學,2003,(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