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少數民族創世神話看法律的起源

[摘要]創世神話是指有關萬物起源的神話，展現了先民早期的思維習慣和認知范式。法律與創世神話都產生于一個民族的發祥初期，他們以不同的方式展現了當時的社會面貌。本文從中國少數民族的創世神話中的有關禁忌傳說佐證了法律起源于禁忌、習慣。

[關鍵詞]少數民族;創世神話;法律起源;禁忌

[中圖分類號]K892.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10)16-0014-02

一、禁忌、習慣與法律起源

“禁忌”一語，來自南太平洋波利尼西亞湯加島人的土語，意思為避免遭到懲罰，禁止用神圣的東西，禁止觸犯和接觸“不潔”的人和事。最早的禁忌來自于原始人對大自然的崇拜與畏懼。

先民因認識水平低下，無法理解日月星辰、風雨雷電等自然現象，因疑慮和擔心而對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充滿敬畏，于是制定若干禁制，以避免遭到厄運和懲罰，這樣就形成了最早的禁忌。

禁忌與人們的生活密切相關。天長日久，禁忌逐漸成為一種固定不變的行為模式，要求一定數量、一定地區或一定族群的人們遵守，帶有鮮明的民族文化特征。

無論哪類禁忌，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提醒人們在日常生活中必須小心行事，不能違反相關規則。禁忌對人的行為進行限制，制止和預防潛在的危險，維護了既定秩序的穩定。它如現代法律中的禁止性、義務性規范一樣制約著人們的行為。

隨著生產力的不斷發展、人們認識水平的逐步提高，原始禁忌在實踐傳承中發生了分化和變異，其中一部分禁忌被淘汰、廢棄，一部分禁忌為習慣所吸收，并經過一番揚棄和改造，融入法律、法規中。

禁忌、習慣通過幾代人的不斷傳承，相沿成習，發揮著調整人類行為的功能，告訴人們應當做什么、不應當做什么，并且自覺地屈服于這種禁制，維護這種禁忌準則。在原始社會，禁忌與習慣是一種最早、最特殊的規范形式，它事實上發揮著法律作用，是法律的源頭，影響和支配著當時社會的各個方面。

二、少數民族的創世神話與法律

袁珂曾說過:“要了解一個國家或民族，首先應該了解它的神話。”創世神話是指有關萬物起源的神話，集中表現了先民在蒙昧之初對于社會、自然與人生的一些原始、本能的觀點，對一個民族文化心理的形成意義重大，是后世民族文化心理發展的“基因”。中國有著數量眾多的少數民族創世神話，每一個民族的神話都提供了一種認識的范式，具有鮮明的民族性和普遍性。所以，可以通過研究古代的神話故事來從另外一個領域推論、構建現實生活中的一些現象。

法律與創世神話都產生于民族發祥初期，它們以不同的方式為我們展現了先民的社會面貌。正是基于此，本論文試圖在創世神話中來分析、解讀法律與禁忌、習慣的關系。縱觀中國少數民族的創世神話，可以看到在各民族的創世神話中都有大量關于禁忌的傳說，體現了“法律起源于禁忌”這一說法。

三、從少數民族的創世神話解讀戰爭起源于禁忌、習慣

在苗族的創世神話中有一個流傳甚廣的“盤瓠神話”:高辛帝之妻忽患耳疾，御醫從皇后耳中取出一條3寸長的蟲，用盤子扣于瓠籬中，后變成一只遍體錦紋的龍犬，名曰盤瓠。不久，外境番王謀反，高辛帝御敵不勝。為保疆土，高辛帝告示天下，能斬番王頭者，便將三公主嫁于其為妻。盤瓠揭下皇榜，只身赴敵，斬下番王之頭。但高辛帝因嫌其為犬而想悔婚，盤瓠忽作人語，告訴大家只需將他放入金鐘內，七晝夜便可變成人形。 盤瓠進入金鐘六日，三公主擔心其餓死，打開金鐘，卻發現他身雖已成人形，但頭卻尚未變。迫于無奈，高辛帝只好將他招為附馬。婚后，盤瓠攜妻進山，搭棚而居，生兒育女，耕獵勞作，生下三男一女，他的子孫們繁衍成了苗族。

在這則創世神話中，盤瓠只要在金鐘里封閉七天七夜，就能永遠變成人形。可是三公主憐夫心切，急于揭開金鐘，只封閉了六天六夜，盤瓠從足部到頸部都已成人形，但頭部仍保持著龍犬的原來面目。由于違反了不能揭蓋的禁忌，盤瓠受到了永遠不能完全變成人的懲罰，而其妻也同樣受到了只能與一個人身犬頭的怪物結合的懲罰。從中可以看出，禁忌一旦確定，便不容違反，否則就會破壞既有的秩序與狀態;如果一旦有人違禁，為了維護一種穩定的狀態，便需要對違禁者加以懲罰。這與后來法律對違法行為的懲治目的與動因完全一致，由此，我們可以從中看到法律形成早期的模態。其實，生活中若處處違禁，就會破壞既有的秩序狀態。所以，對禁忌與習慣的遵循有其既定的目的與價值。

我國各少數民族的創世神話均對洪水之禍、兄妹婚配等有所涉及。如在侗族的創世神話中就記述了丈良和丈美兄妹婚配的故事。據說，在遭遇了一場滔天洪水浩劫后，大地上僅剩下丈良和丈美兄妹二人，神仙扮成一個老頭來到人間，讓丈良和丈美結為配偶延續人種。但他們二人堅守同胞不婚的約束。后來，他們發現“走遍了東方，串完了西方，尋盡了南方和北方，到處都是死一般的大地，沒有一戶人煙”。這時，老神仙又來勸告兄妹二人成婚，并言:“你們隔山滾石子，石頭如果能相配，就是天意不能翻。”為了繁衍后代，他們只好含羞去滾石頭，結果東坡的石頭恰好疊在了西山的石頭上。二人見天意如此，只好完婚，人類由此得以繁衍。人們雖然記住了丈良與丈美兄妹的恩情，但為了避免兄妹相婚的重演，便有了一條禁忌，即忌諱在坡上亂滾石頭。在人們樸素的觀念里，在山上亂滾石頭將會發生兄妹同胞相婚的事情，將會對人們的生活與秩序造成危害，于是便有了這一條禁忌，用以約束后人。苗族的創世神話也記述了昂兄妹二人的婚姻，至今苗民認為同一個祖先的子孫不能通婚，并形成慣例，違犯者要遭族人的譴責和懲罰。

又如黎族創世神話《螃蟹精》中記載，人間遭遇了一次洪災，天下所有的人都淹死了，只有兩兄妹因為鉆進一個空心的大葫蘆瓜里而幸免于難。但這幸存下來的兄妹倆同樣面對繁衍后代的問題。于是“他們為了生存，繁衍后代，走遍天涯海角，始終見不到人的影子”。但是，“他們又是同胞兄妹，是不能結婚的”。在這里，我們可以看到，在當時已經有了兄妹不能同婚的禁忌，如果這兄妹倆結合將違反禁忌。

但是，有一個更為嚴峻的問題，如果這兄妹倆遵守禁忌而不結合，那么人類就將滅絕。于是他們便去問烏龜、青竹是否能婚配，在得到烏龜與青竹的認可后，他們還是懼怕因此而遭受雷公的懲罰而不敢結合，最后，他們在雷公的首肯下方結為夫妻。

“結婚十個月，妹妹生下一個怪物，沒有手腳，也沒有眼鼻，只是一個圓圓的肉團”，兄妹倆面對生出來的這個怪物，十分害怕。在這里，兄妹因為違反禁忌而結為夫妻，雖然得到了眾人的認可，但仍然十分害怕。我們從少數民族的創世神話中可以看到禁忌具有法律的約束與威懾功能。不僅如此，兄妹倆雖為了人類繁衍而考慮結婚，但他們生出來的卻是一個肉團樣的怪物，這便是典型的對其結婚的懲罰，也可以說是對違反禁忌的懲罰。

在這類神話中，我們可以看到其間反映出人們對兄妹婚危害的痛定思痛，而且以祖訓的方式法定兄妹不婚、同姓不婚、氏族外婚的禁止性規范，違反者將會受到嚴厲懲罰。這些禁忌都明確地顯示出了禁止性、懲罰性的特點，通過這些禁忌與習慣的遵循，從而有效地保障了社會秩序的有序與穩定，在當時起到了法律的作用。

通過對少數民族的創世神話的解讀，我們可以看到，在我國少數民族的早期創世神話中，都表現出了對禁忌與習慣的遵循來源于人們對于正常、有序的秩序的追求，而這是日常生活中保障秩序穩定的有效手段，具有普遍與持久的約束力，很明顯地具備了法律前期的特點。所以，我們可以從我國少數民族的創世神話中得出法律起源于禁忌、習慣這一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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