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遷碑》,隸書,現藏山東泰安岱廟。
此碑字形結構、運筆技法,皆全力突出 “斂”的效果。即使稍欲縱逸,亦僅示意而已,仍以擒斂收筆。
此碑驟然觀之,“笨拙”得很,細審則具大巧若拙之美。這種粗獷古拙之書,出于當時底層書佐之輩,加以鑿刻匆促,有很多生硬方筆產生在石鑿下,更覺此碑“稚氣滿紙,逸氣橫生”,顯示出極強的生命活力。
《張遷碑》為典型的方筆,取勢平直,運筆勁折,其落筆如昆刀切玉,方折凝重。結字變化多端,險中求平。許多字看似不衫不履,或左右錯位,或粗細不當,或輕重失調,或方圓相斥,但從總體上玩賞,卻天趣盎然,韻味悠長。
楷書篇
《爨寶子碑》現存云南曲靖第一中學內。
其書者,乃無名的邊陲山野之人,沒有成規戒律,心態十分的自由自在。安旗先生告訴我們,欲賞此碑,一定要從諸多先見中解脫,返璞歸真,胸無芥蒂,方能進入他的天地。宜先觀全貌,次賞分行布白,再逐字玩其點畫結構,然后與其前后左右諸碑互相比較。如此耽玩既久,就會覺得它一派天真爛漫,妙不可言。其天真處,有如髫齡稚子,嬉笑啼哭,甚或出乖露丑、頑皮搗蛋,亦令人忍俊不禁。其恣肆處,有如野人作樂,奮臂揚袂,頓足起舞,隨興所至,忘乎其形。其茂密處,有如原始森林,盤根錯節,遮天蔽日。其險峻處,有如烏蒙山崩,鐵索橋橫。其奇妙處,有如古方《本草》,茅根樹皮,昆蟲蛇蝎,破布敗絮,甚至牛溲馬渤,都可以治病,且專治后世甜、滑、俗、媚之疾。
《瘞鶴銘》,楷書,摩崖石刻,現藏江蘇鎮江焦山寶墨軒碑廊大院中。
宋黃庭堅評論此刻“大字無過《瘞鶴銘》”,宋黃伯思以為此刻“筆法之妙為書家冠冕”。
此刻用筆,橫、撇、捺盡情伸長,支撐起字的框架,造成“舉止歷落,氣體宏逸”的效果。尤其是中鋒用筆的滲入,加上多年漫漶剝蝕,愈增線條雄健、凝重、沉郁韻味。結體上把寬綽與緊密這對矛盾處理得十分得體,對后代書家啟示尤巨。
《陰符經》,傳唐褚遂良書。
褚遂良是二王法則在唐代的集大成者,對晉人的韻度的理解之深刻有唐第一,虞世南故后,唐太宗深感“無與論書者”,魏征即薦褚遂良,稱其“下筆遒勁,甚得王逸少(即王羲之)體”。太宗大喜,即召入宮,相談甚洽。后將宮中三千紙王羲之書,交其鑒定裝裱成卷。褚學王,又摻入北魏及隸書筆意。清劉熙載稱,褚遂良書“為唐之廣大教化主”。明王世貞曰,“評書者謂河南(即褚遂良)書如‘瑤臺嬋娟,不勝羅綺’,第狀其美麗之態耳,不知其一鉤一捺有千鈞之力”。
此帖雖可能是贗品,但不失為褚派作品中的佼佼者。你在帖中很難找到平直筆劃,一橫一豎,均在尋求力量的變化和姿態上的沖突。用蕭散恬淡的筆法,卻創造出中宮凝聚的結體。許多行楷的筆意,加強了字內的聯系,使其更為生動活潑。
行書篇
《喪亂帖》,為唐摹雙鉤填廓本,現存日本。
我非常贊成韓玉濤先生對此帖的品評:《喪亂帖》兼備雄強與慘淡之美。看“喪亂之極”四字,便可體味到所謂“筆勢雄強”者究竟何意。前兩行,雄強濃郁,令人咂舌;第三行起卻越發慘淡,側鋒枯筆反復出現,所謂“蓬頭散發之為美”,所謂“亂頭粗服識書意”是也。為什么?感情使然。當他寫道“號慕摧絕”、“哀毒益深”以后,痛不欲書,“意不在字”,一片至情,流露滿紙,只有慘淡了。全篇8行,行行皆歪斜,可謂傾側之至,怎么解釋?只能說“通會之際,人書俱老”,達到了“忘懷楷則”,“意不在字”的化境矣。此帖生動地呈現了由行入草的典型過程。本來用行書寫,到“追惟酷甚”,情緒激動,到“痛貫心肝”,情不自已,妍丑不顧,一片草意,錯字出現都察覺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