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商業電影的一種理想狀態是淺者得其淺、深者得其深,《槍王之王》顯然有著這般意圖。想看俊男美女、華麗槍戰,它基本稱得上物盡其用,不求甚解地囫圇吞下尚能覺得口有余香;想咂摸出點道行,它也頗有幾分專業架勢,槍械、金融、法理論辯、心理分析,大模樣看去都挺像回事兒!惟其在解釋“槍王之王”題中之義時退回老路,未能再上層樓。
眾所周知,爾冬升的作品一貫建立于對某些社會問題深入調查的基礎上,在主流商業體系中體現出一定的人文訴求,此番《槍王之王》拋出一個“華麗警匪”的概念,似乎要在氣質上與以往的“殘酷寫實”拉開距離。但事實上當我們剝離“華麗”的外殼便會發現,其對于人物心理的探究與剖析一如既往,甚至從與現實社會的關照度來說更富野心。
誰是槍王之王?槍王之王是怎樣練成的?是觀眾在欣賞這一電影進程中首要的關注點。按照慣例,雙雄之爭顯然不能是一個簡單的技術層面的問題,而必須上升至某種心智境界的較量之上。導演顯然不想將這種競爭性的關系作為劇情發展的惟一動力,也并沒有將兩個主要人物的關系局限于惺惺相惜的對手,而是意圖通過兩人的出槍、射擊這一簡單行為挖掘出他們生活中對人對事的普遍邏輯。爾冬升的興趣點在人,尤其是人的心理,關友博(古天樂飾)作為罪案兇手到了影片中段便已不是秘密,而他的犯罪動機不僅是莊子維急于想知道的謎底,也是決定影片立意深度的關鍵。
由此,我們會輕易聯想到去年同期那部由爾冬升監制、演職班底大半重合的《竊聽風云》。同樣的好人犯罪,《竊聽風云》將之歸結為人的貪念,通過各種情節的設計為參與人等找到“貪”之合理性,然后又摧枯拉朽地將毀滅性的結局一一呈示,穩、準、狠,但說到底還是一個道德概念。《槍王之王》對于關友博的行為,卻極少道德層面的評判,而將之結構于一種人物關系之中,即關友博和邵安娜(李冰冰飾)。他們是下屬和上司、也是半隱秘的戀人,關友博之所以鋌而走險,因為這件事所關乎的不僅是工作關系中作為下屬的能力問題,同樣對其情感關系中作為男人的尊嚴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這種動因的設定,顯然比一個“貪”字要棋高一著。
既然是“雙雄”模式,莊子維(吳彥祖飾)的心理走向將撐起影片結構另一半。與關友博的犯罪動機建立在一個甚或令人尊敬的原點之上相對應,莊子維的探案動機反倒顯得不那么純粹,這一點曾先后被關友博和苗志舜(方中信飾)所洞穿,指斥他為何不相信自己的直覺!暫且拋卻法律和職業所賦予莊子維的正義使命,他也甚至曾一度主動地丟棄直覺。正如苗志舜一語中的:一是不想就此堵住今后賽場上兩人一決雌雄的契機,二是怕人說他公報私仇!對這般人心隱秘之處的深入拷問,使《槍王之王》的心理維度再度升格。
當萬眾期待的“槍王之決”終于出現,一警一匪持槍并置,不出意料的果然是“心理戰”。關友博的直覺論遭遇偏差,莊子維的必殺技演化為不殺技,由此呼應“沒什么槍王之王,慢一秒和快一秒有什么關系”的老舊說法,固然合情合理,卻也未能出新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