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新興國家的經濟規模已經很大,且增速是發達經濟體的3-4倍。不過,發達國家的政府和老百姓依舊停留在世界經濟格局沒有發生變化的幻覺中,他們毫無顧忌地消費,以為收入會持續增加。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些國家的政府開支不減反增,且超出GDP的增速,結果就只能依靠借錢來維持開銷。
雖然現在美元的幣值十分堅挺,但短期主要還是投機在起作用,如果以五年期來看,新興國家的貨幣都會對美元升值。因此,這五年中,新興國家的投資者沒有任何理由持有美元。
如果以外債與GDP的比率、政府債務與GDP的比率來考量,在上世紀90年代后期,新興國家的負債率高于發達國家,而現在則正好相反。世界經濟格局的這一變化預示著,世界經濟的風險開始更多來自發達國家,而風險的重要源頭正是發達國家不斷膨脹的外債。
歐洲主權債務危機似乎正是這一局面的開端。對中國來說,不好的一點是危機減少了歐洲對中國產品的進口;有利的一點是危機迫使中國經濟更加依靠拉動國內市場的需求增長,而不是出口。
過去30年,中國找對了自己在世界經濟中的位置,成為了世界工廠,一舉從農業國轉向了制造業國。最近,中國的勞動力成本在提升,但這種變化所產生的影響是局部性的。我們看到東部沿海地區的工資在提高,而中西部的工資卻依舊是相當低的。
從人口過多的原住地遷往東部的過程中可以看到,城市變得更加擁擠,房地產價格不斷上漲,因此,對1.5億農民工來說,這30年中,他們的生活質量并沒有得到大幅提高。
中國政府正在投資的基礎設施建設會漸漸改變這種狀況。當這些基礎設施建設投下去以后,企業便會從生產成本較高的東部遷往生產成本較低的中西部,在這個過程中,更多的就業機會會被創造出來,當地老百姓就可以在他們所在的城市里工作,而不需要去東部。這不僅意味著中西部的工資水平將提高,還意味著東部也會由于勞動力減少而提高工資。
于是,東部的制造業企業有兩個選擇:對于那些著眼于開發國內市場的企業,他們可以將工廠遷往中西部;對那些將繼續以出口為導向的企業也有兩條出路,他們要么繼續留在東部,提高自動化程度,要么將工廠遷往越南、印度尼西亞、印度等東南亞國家。
我認為這些變化對中國經濟來說是有利的。我想以美國的馬薩諸塞州為例。上世紀60年代,馬薩諸塞州的經濟與現在的中國廣東省相似,主要依靠鞋業和紡織業。當工資水平提升后,這些行業都遷出了。而借助于該州高水平的高等教育(該州有哈佛大學、麻省理工學院等知名大學),新興產業很快產生了。當然短期來看,中國的廣東省會面臨一些挑戰,但正是這些挑戰會給政府帶來壓力,迫使他們去提高教育投資、提供科研便利等。所以我相信,經過一段時間,廣東省會變成中國的馬薩諸塞。
對于像中國這樣的大經濟體來說,對國內市場的依賴程度應該遠遠超過出口。中國當前的出口額占全球出口額的10%,若中國在未來保持與過去10年相同的出口增長速度,那么在2025年,中國占全球出口額的比例將達到30%,這勢必會受到世界各國的抵制。
由此看來,未來20年,中國是否能夠與美國、德國在出口市場上競爭并不是很重要,最重要的問題是,中國要在與美國、德國于中國國內市場展開競爭時,具有競爭力。
(作者系英思雅德(INSEAD)戰略學教授,本文只代表個人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