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環飼在側,心里充滿了怨氣、酸氣、戾氣,隨時能發揮巨大的破壞性作用。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在野派
《紅樓夢》里,賈赦是兄,賈政是弟,但賈母并不住在賈赦的寧國府里,而是住在賈政的榮國府里。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沒有智慧威嚴的賈母坐鎮,寧國府關起門來胡天胡帝、烏煙瘴氣。榮國府相比而言空氣清新得多,以至于原本生于寧國府的迎春、惜春兩姐妹也被放在榮國府里成長。元宵夜,賈赦講笑話,有意無意地諷刺賈母“偏心”,賈母從容應對,毫無解釋愧疚之意。
老朽荒淫的賈赦,性格別扭、不通情理的邢夫人和污濁的寧國府,讓賈府最高統治者賈母哪只眼睛能瞧得上呢?無論是先天的還是后天漸漸形成的,賈赦、邢夫人這股勢力漸成在野派,心里郁結了越來越多的怨憤和不平。賈赦以毒打賈璉,邢夫人以處處為難王熙鳳等行為,向當權的王夫人、鳳姐示威。
邢夫人無意中發現繡春囊之后,立即得意洋洋地去找王夫人,冷眼旁觀多時,她終于等到了一個機會,以“有傷風化”的罪名,給了當權派王夫人及鳳姐一個大耳光,也正是在邢夫人的挑釁和威懾面前,王夫人才自亂陣腳,重用王善保家的,做出“抄檢大觀園”的荒唐舉措。
而賈赦一支的下人,比如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等人,也有強烈的在野情緒,對晴雯等得寵的、當紅的丫鬟充滿了“羨慕嫉妒恨”,一有空隙就會施以殘酷打擊。晴雯就是在讒言之下,被無端安上“狐貍精”罪名含冤而死。
而趙姨娘和賈環則是榮國府里的在野派。因為出身,因為性格,趙姨娘和賈環幾乎被榮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所厭憎。王熙鳳對趙姨娘毫無掩飾的打壓和不客氣。就連趙姨娘親生的女兒探春都有意無意地疏遠他們。趙姨娘母子心里有強烈的怨氣和不滿。賈環隨時想法謀算賈寶玉,以燈油燙傷他,以謠言中傷他。而趙姨娘,則和馬道婆串通一氣,讓鳳姐、寶玉雙雙被“魘魔法”所害。
而寶玉挨打,除了因為私藏蔣玉菡,得罪忠順王,給賈家帶來不可預知的禍患和風險之外,還因為賈環所進的讒言。賈環在合適的時間地點,添油加醋地告了賈寶玉一狀,說看見井里撈出來一個丫頭,是因為寶玉要強奸她,沒成,她因受辱跳井了——有細節有立場,讓本來就已對寶玉有所不滿的賈政幾乎是下死手打了寶玉。
在野派因為被迫遠離權力中心,靠邊站并冷眼旁觀著,心里充滿了怨氣、酸氣、戾氣。他們虎視眈眈著當權派的一舉一動,一有空隙,就會隨時發揮巨大的破壞性作用。
《紅樓夢》里還有一種不那么有殺傷力的在野派,比如焦大和李嬤嬤。焦大,這個以出生入死捍衛主子的忠仆,曾為賈氏一門的輝煌過往立過赫赫功勞。但時光流逝,在如今腐朽頹喪、風氣敗壞的寧國府里,他老而彌多的勸誡和痛罵,成了年輕主子的眼中釘、肉中刺。而他醉后會抖出府里骯臟丑事的習慣也最終自掘了墳墓。
怡紅院里賈寶玉的奶媽李嬤嬤年輕時,因為寶玉曾是主子們矚目的中心,眾人在關心寶玉的健康和成長時,會順勢將她放在焦點位置。賈府又以“尊老”作為良好家風的一個招牌。但愚蠢的李嬤嬤卻不能保持一份清醒,一再地向當紅的襲人等人挑釁,襲人以退為讓,贏盡了公子小姐們的心。而李嬤嬤早成了人人厭惡的“老貨”。
千萬別低估在野派的瘋狂和力量。他們環飼在側,等著看你的笑話,看你走向犯錯誤的深淵,抓住任何細微的機會反戈一擊。只是他們的力量有限,因為是散兵游勇,因各自的目的不同而各懷鬼胎——在野終究還是在野。
在野終究還是在野,因他們是散兵游勇,因各自的目的不同而各懷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