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7日,北京大學法學院沈巋等五位教授向全國人大常委會遞交了對《城市房屋拆遷管理條例》進行審查的建議,值此臨近一周年之際,本刊記者再次就農村集體土地征收和補償問題采訪了沈巋教授。
《民生周刊》:您在提出《城市房屋拆遷管理條例》違憲審查建議時,有沒有考慮過農村集體土地征收和補償的問題?
沈巋:我和王錫鋅老師溝通過,肯定要輻射到集體土地。在國務院法制辦召開會議之前,我們已經意識到,唐福珍事件、潘蓉事件,還有最近發生的江西宜黃事件等大量拆遷惡性事件都是發生在集體土地上,我們當時之所以選擇針對《城市房屋拆遷管理條例》提出修改議案而不是針對《土地管理法》,是因為我們提出的是違憲審查建議,違憲審查建議首先就要確定哪個法律文本明顯違憲,我們發現《城市房屋拆遷管理條例》是明顯違憲的。《城市房屋拆遷管理條例》既沒有“公共利益需要”這個嚴格的要求,也沒有征收的環節,僅僅是發放拆遷許可證就可以拆了。但是當我們提出《城市房屋拆遷管理條例》違憲審查之后,就開始將城市和集體土地一并考慮了。國務院法制辦7月份的座談會上就主要討論了集體土地的征收和拆遷問題。
《民生周刊》:您認為集體土地征收最主要的癥結在哪里?
沈巋:補償標準太低。《土地管理法》明確規定依據土地原產值作為征收補償標準,土地原產值也就是農作物的產值,是比較低的。但是土地一旦征為國家所有,政府進行招拍掛,實際獲得的土地收益是非常高的,這與農民獲得的補償相去甚遠。農民的權利意識在不斷提高,非常懸殊的低價進高價出的情況肯定是無法接受的,要改變。
《民生周刊》:未來的改革肯定是要將補償標準提高,高到什么程度如何確定?
沈巋:城市房屋通過上市交易能夠反映價值,但由于國家壟斷土地一級市場,不存在農地流轉市場,農村土地就不能依據市場價作為判斷標準,這樣,在立法的時候就很難界定標準。既然沒有辦法參考市場價,那么能否打破國家壟斷土地一級市場,允許農地使用權流轉,但這是一個很大的變革,兩三個月,甚至半年,都很難做出大的調整。但如果農地流轉不能放開,還是政府定價,就有利益因素在里面,肯定會有動機將價格壓低一些,或者過若干年也不調整,這在城市已有先例,比如北京,直到去年還是2001年的標準,去年才做了一次調整。
《民生周刊》:從根本上打破農地流轉制度,使農民對土地的使用權變成物權、財產權,您認為這有可能嗎?
沈巋:我認為是有可能的。很多地方正在實行改革,比如重慶,有些地方雖然不是正式允許,因為法律上還沒有改變,但是允許通過農地使用權的流轉實現土地收益,相信未來會有這樣的改變。
《民生周刊》:如果農地流轉制度變革,肯定要涉及到《土地管理法》的修改,您認為《土地管理法》修改草案大概會在什么時間提出來?
沈巋:現在有一種猜測,《土地管理法》修改草案可能會在全國人大常委會今年的最后一次會議上提出,這次會議應該是在12月份開。7月份的那次會議就已經在研究集體土地的征收和補償問題,到12月份,5個月的時間,做出草案來是完全有可能的。
《民生周刊》:古語說“有恒產有恒心”,財產權是大家都非常關心的,關心未來還能不能享有,甚至后代還能不能享有,這樣的關心會不會推動制度的變革?
沈巋:當然會。這是一場沒有局外人的制度改革,最本能的動機就是最大的推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