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歙縣江村江氏商人研究

摘 要:江氏商人崛起于明嘉萬時期，主要從事鹽業經營。經過明清鼎革之際的短暫挫折，在康乾時得到了長足的發展，并很快進入鼎盛階段。道光時期，隨著鹽法變革，致使江氏商人的中堅力量——江氏鹽商“一敗涂地”，隨著江氏鹽商的衰落，江氏商人無可挽回的衰落下去。咸同時期，因長期戰亂，使得江氏商人無論在資本、人員還是在家鄉的固定資產，都遭受前所未有的打擊，致使江氏徹底的退出歷史舞臺。

關鍵詞:明清;江氏;鹽商

中圖分類號:F12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3198(2010)19-0149-02

明中后期隨著商品經濟活躍、資本主義萌芽，全國各地商品市場日益成熟，長途販運貿易日趨興盛，加上明政府對商業政策的放寬，使嘉萬以后，全國各地涌現出了最為著名的十大商幫，其中徽商后發制人，位居各大商幫之首。江村商人作為徽商中的一部分，在徽州商幫中占有重要地位。鹽業是徽商四大行業中的支柱行業，其興衰關系著徽商整體的興衰，而鹽商又多集中在歙縣。明清時期，歙縣各大族多麇集兩淮，從事鹽業經營，而在其中，江村江氏宗族雄踞首位。民國《歙縣志·風土》稱:“邑中商業以鹽、典、茶、木為最盛。在昔鹽業尤興盛焉。兩淮八總商，邑人恒占其四。……彼時鹽業集中淮揚，全國金融幾可操縱。”江氏鹽商是徽州鹽商中一支勁旅，通過對江氏商人興衰的個案研究能夠深化我們對徽商的認識。

1 江氏商人的興盛

1.1 明中后期江氏商人的興起

明中后期徽商開始崛起，江村商人的整個發展過程與徽商的發展脈絡大致相同。江氏商業的發展歷經三個階段:興起于明嘉萬年間，鼎盛于清乾嘉時期，衰落于道咸之際。

《徽商研究》作者認為徽商形成的標志有:徽人崇尚風氣形成;徽人結伙經商的現象普遍;“徽”、“商”或“徽”、“賈”二字已相連成詞并成為一個特定概念的名詞被廣泛運用;作為徽商骨干力量的鹽商已在兩淮鹽業取得優勢地位。江氏商人群體的形成也可類似概括:明嘉萬時期，江村人從商已蔚然成風。徽州地方文獻中對這一時期江村人外出經商現象的記載，俯拾即是。部分列表如下:

表1 明嘉萬年間部分江村江氏商人基本情況

序號姓名史實資料來源

1江祥“早夜經營……累資二十余萬金，田連阡陌，富甲一方。”歙縣《濟陽江氏族譜》卷9

2江遂志“往來金陵、淮揚諸鹽策地，用是起家。”歙縣《濟陽江氏族譜》卷9

3江滽“寓淮西南圩頭，致資二十于萬……富甲一方。”歙縣《濟陽江氏族譜》卷9

4江天啟“世業鹺淮揚，時稱巨賈。”歙縣《濟陽江氏族譜》卷9

5江應全“盡其產往來金陵、淮揚諸鹽筴地，用是起家。”歙縣《濟陽江氏族譜》卷9

6江南能“業鹺淮南，致資巨萬。”歙縣《濟陽江氏族譜》卷9

從上表可得兩點認識:一是明嘉萬時期，江村外出經商人數速增，與明初個別人業賈相比，經商風氣已成，顯然已視商賈為第一等生業;二是江氏商人多從事業鹽貿易，且獲利甚豐，甚至涌現出一些商業巨賈。如江天啟“世業鹺淮揚，時稱巨賈。”

鹽稅是明清財政收入的最主要部分。因此，統治者始終把鹽業作為重點關注對象，多采取專榷政策，壟斷經營，以確保政府賦稅收入。當時全國各大鹽場以兩淮與兩浙的規模最大，兩淮更是“歲課當天下租庸之半，損益盈虛，動關國計。”朱元璋建權后，為解決北方九邊軍糧供應問題，于洪武三年實行開中法，“招商運糧，與之鹽，謂之開中”，當時晉、陜商人借助地靠九邊的優勢，捷足先登，成為明初鹽商主體，但在巨大的鹽業利潤驅使下，少數徽商先行者長途跋涉，躋身其中。后因眾多權貴參與鹽業，把持開中，而使開中法遭破壞，出現商人“困于守支”的局面。為改善鹽業經營狀態，明政府采納戶部尚書葉淇建議，于弘治末年實行開中折色政策，即商人直接赴鹽運司納銀買鹽引，就地支鹽銷售。這給徽州鹽商的崛起提供契機，他們利用靠近兩淮鹽場的地理優勢，迅速發展起來。

給徽商帶來更大好處的是明后期實行的綱運制，即商人結綱而行，政府予以注冊登記，綱冊中沒有名字就不能業鹽，這對文化素質很高的徽商來說，無疑處于優勢地位，獲得了鹽業的壟斷銷售權，不少徽商成為鹽商世家，歙縣江氏鹽商就是一個世代從事鹽業貿易的名宗右族。

那么江氏商人崛起的原因是什么呢?首先關于徽商興起的原因，學術界說法不一，主要有以下幾種:

徽州人多地少的自然環境，是促使徽州人外出經商的重要前提。而明中后實行開中折色鹽業政策，則是徽商興起的催化劑。張海鵬先生在《徽商研究》中即持此說。葛劍雄先生從歷史地理角度認為，徽州靠近全國經濟和文化最發達、人口最稠密的長三角大市場，為徽商進行貿易提供了區位優勢。范金民先生認為:徽州鹽商盛于兩淮的原因歸結于明中后期兩淮鹽業的運作實態和徽商的所作所為。

而關于江氏商人興起的原因，孫長城先生指出:受徽州從商之風的影響;江村人口壓力的加重;江村深厚的文化底蘊等因素是江氏商人興起的主要原因。另外，李琳琦先生認為最主要還有兩點:一是他們大多擁有文化知識，善于審時度勢。二是他們善于攀援政治勢力，以為靠山。明清時期鹽商與政治勢力的關系，猶如魚與水的關系，經營鹽業沒有政治靠山，幾不可能。而江氏商人在這方面做的極其成功。筆者完全贊同將以上兩點視為江氏商人興盛的原因。但同時筆者還認為在江氏商人興起過程中，宗族勢力起了很大作用。由于宗族勢力在資金上的支持，徽人經商之勢長久不衰。

1.2 清前期江氏商人的鼎盛——以江氏鹽商為代表

好景不長，明末長期動亂和農民戰爭使得正常的商業秩序被打破，江氏商人和整個徽州商幫一樣遭受重創，加上明政府的橫征暴斂，江氏商人不堪重負，商業資產喪失殆盡。清康熙《徽州府志》卷2記載:“明末徽最富，遭兵火之余，逐漸蕭條，今乃不及前之十矣”。

隨著清政權穩固與國家統一，整個封建經濟逐漸得到恢復與發展。清初為扭轉衰敗的經濟形勢，實行“恤商裕課”政策，使兩淮鹽業再次興盛，乾隆年間兩淮鹽業終于達到了鼎盛階段。入清以后江村人從事鹽業經營的人數與明代相比更多，資本更加雄厚。

表2 清代部分江村江氏商人基本情況

序號姓名史實資料來源

1江承聯“弱冠遷真州，從事鹽策，家業日起。”歙縣《濟陽江氏族譜》卷9

2江承封“客居淮揚，恒多樹立。”歙縣《濟陽江氏族譜》卷9

3江承燧“嘗客武林。”《橙陽散志》卷4

4江嘉謨“……嗣遂父辦鹺皖江……克襄父業。”歙縣《濟陽江氏族譜》卷9

5江長遂“業鹺完陵……以此致資累萬。”歙縣《濟陽江氏族譜》卷9

6江長遇“佐諸兄鹽策起家，慷慨好義。”歙縣《濟陽江氏族譜》卷9

7江左嵋“應當事之聘，為總真州鹺務。”歙縣《濟陽江氏族譜》卷9

8江應萬“業鹺完陵……致資累萬。”歙縣《濟陽江氏族譜》卷9

9江春“經商揚州，練達明敏，熟悉鹽法，司鹺政者咸引重推為總商。”民國《歙縣志》卷9

10江昉“嘗宗漢皋鹽策，人以為利藪。”《歙事閑譚》卷18

從上表可以看出，江氏商人在清代得到了長足的發展，他們依靠宗族的支持，在商業上獲利甚多，進入了繁榮階段。

乾隆年間兩淮鹽業進入全盛時期，“揚州之盛，實徽商開之，揚蓋徽商殖民地也。”江氏鹽業與兩淮鹽業一樣進入了鼎盛時期，而將江氏商業推向極致的就是乾隆年間以“布衣上交天子”，并任兩淮總商達四十余年的江春。江春出生于鹽商世家，其曾祖父江國茂就曾“棄儒服筴業，未竟而卒”;其祖父江演，康熙時“以鹽策起家”;其父江承瑜曾任乾隆時兩淮總商，江春嗣父業，“身系兩淮盛衰者垂五十年。”

另外，鹽業作為壟斷貿易行業，與封建政治勢力的關系也就格外密切，如得不到政府庇護，就難以獲得更多經營特權，為此鹽商就必須以實際行動報效政府，這是徽商能執商界之牛耳的重要原因。江氏鹽商每遇軍需、河工、災荒之時，都踴躍捐輸報效。據嘉慶《兩淮鹽法志》統計，從康熙十年至嘉慶九年(1671-1804)年的100多年中，鹽商以各種名義報效政府的銀多達39302196兩、米21500石、谷329460石，其中以江廣達(江春鹽號)名義捐輸銀數總計1220萬兩。

江村商人在捐輸報效方面的積極，使得他們獲得了不同程度的殊恩，社會地位大為提高。更重要的是通過佐助國家之急，他們也得到了封建政府的高度信任。由此可以看出，江氏商人在康乾時期，無論在從商人數，還是在商業資本上，都達到了頂峰。

2 江氏商人的衰落

江氏商人在康乾時期得到了長足的發展，并很快進入鼎盛階段。但是物極必反，自乾隆末年開始，江氏商人開始出現衰落跡象，道光時期，隨著鹽法變革，即改綱為票的政策實行，致使江氏商人的中堅力量——江氏鹽商“一敗涂地”，隨著江氏鹽商的衰落，江氏商人無可挽回的衰落下去。咸同時期，由于長期戰亂，使得江氏商人無論在資本、人員還是在家鄉的固定資產，都遭受著前所未有的打擊，江氏于咸豐以后徹底的退出歷史舞臺。

揚州鹽商巨賈江春可謂是江氏商業繁榮時期的代表人物，正是他將江氏商業推向了極盛，江春在事業達到巔峰之后，為獲取更多的特權，將大量的財富捐輸報效給封建政府，消耗大量的資本，江氏商業衰落的跡象就已露端倪。捐輸使得財富的過度消耗，致使其晚年入不敷出，陷入“家屢空”的境地，不得不靠向政府借帑來維持局面。大鹽商江春經營狀況尚且如此，更不用說江村那些中小商人了。但乾隆末年至嘉慶時期，江氏商人并沒有徹底衰落，只是開始走下坡路而已。這一時期，江氏商人中還有一些在商業上的成功者，如周曉光先生在《徽州鹽商個案研究:<二房貲產清簿>剖析》一文中的研究表明:江村商人江仲馨嘉慶年間在和州經商時，生意還很好，擁有“江馨泰”和“江裕泰”兩家鹽號，掌握了和州的鹽業。這些都說明江氏商人作為一個商業集團在道光初年還是有一定勢力的。

道光時期，隨著私鹽日益盛行，致使官鹽滯銷，大量鹽商陷入困境，也大大影響了清政府的財政收入。為解決這些問題，清政府于道光十二年(1832)采納陶澍建議，改綱為票，推行“票鹽法”，使得徽商長久以來壟斷鹽業經營的特權徹底散失，正如陳去病在《五石脂》中所說:“自陶澍改鹽綱，而鹽商一敗涂地”。金安清在《水窗春囈》中稱:“陶文毅改兩淮鹽法，裁根窩，一時富商大賈頓時變為貧人，而倚鹽務為衣食者亦皆失業無歸，謗依大作”。

咸豐年間，大規模的農民起義，造成了長達十幾年的戰亂，給社會經濟帶來了極大的破壞，當時戰場主要集中在長江中下游一帶，而這正是徽商主要活動區域，迫使徽商正常的貿易中斷，后來戰亂又波及到徽州本土，使得徽商許多不動產受到洗劫。咸同兵燹，給徽商以毀滅性的打擊。江氏商人在遭受這場浩劫后很快就銷聲匿跡了。

3 結語

江村商人作為徽商一部分，在徽州商幫中占有重要地位。江氏鹽商從崛起、興盛到衰落的發展歷程，他們的發展很好的詮釋了如何正確的把握天時、地利及人和的重要性，借鑒他們成功的原因，為當代所用;吸取他們失敗的教訓，為我們所避。

參考文獻

[1]張海鵬，王廷元.徽商研究[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