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礪風云一生留遺愿

安如礪，一個最近被中國二胡界屢屢提及的名字，一個被中國音樂學院和自己的弟子反復提及的名字。這位生前擔任中國音協二胡學會會長的二胡名師，被尊為繼劉天華、蔣風之之后第三代二胡大師，如今獲得的高度關注與他經年一貫的低調、淡然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人們在懷念和訴說什么?7月13日下午，“追思安如礪二胡教學藝術研討會”在中國音樂學院舉行。在安如礪的學生、中國音樂學院副院長宋飛主持下，安如礪的夫人黃曉飛、中國音協二胡學會同仁及眾多院校和院團的師生將思念、感懷一一傾訴。

臨終的囑托

在安如礪最后的日子里，宋飛和擔任中國音樂學院國樂系副主任的師兄曹德維一直陪伴在老人左右。在宋飛的眼里，老師是一株蘭花，“淡定、內斂、深沉、含蓄，你會慢慢地感受到他散發出來的那種氣韻。”送別老師的最后一程，更讓宋飛感到老師對整個人生的把握。“老師走得很平靜。6月2日那天上午，老師告訴我他要走了。我跟他說黃老師(安如礪夫人)一會兒就過來了，再等一等。老師真的就那么靜靜地等著，黃老師來了后就慢慢地離開了。他覺得5月18日的音樂會很圓滿，對一切都挺滿足的。”宋飛說到此，早已是泣不成聲。安如礪主管過中國音樂學院12年的民樂教學工作，他為二胡以及其他樂器學科和教師隊伍建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重傳統、寬學養”是安如礪一貫的教學原則，所有的學生都從中深深受益。當年宋飛跟隨安如礪學習，年輕氣盛的宋飛接連獲得二胡比賽大獎，這時安如礪找到了她，要求宋飛跟隨劉明源先生學習其他胡琴，成就了宋飛“胡琴皇后”的技能。“是老師的這種精神感染了我，我希望能更多做普及和傳承工作，所以我放棄了舞臺的光鮮，選擇了學校這個需要奉獻的場所。”宋飛說。

曹德維回憶起1985年參加北京二胡邀請賽的日子。那時三位參賽者在天津集訓，安如礪每天都給學生上專業課。“老師真是無私，沒有想過錢啊什么的作為回報。我們也很自然，每晚我們一吃完飯就到老師那兒去了。后來我得獎了，這個獎影響了我的一生。”在曹德維眼中，老師對待教學很嚴格，對待二胡是神圣的，“從來沒有見到老師隨便地拉二胡的，哪怕是試奏新琴也如此。”如今老師不在了，曹德維心里很痛，“老師是為了教學才貽誤了最佳的治療時機，5月18號演出前幾天還在教學生，還沒過什么好日子就走了。”這位40多歲的中年男子，此時掩面而泣，久久不語。梁聆聆是中國音樂學院培養的第一位二胡碩士，1996年剛上研究生，安如礪就給她制定出民間音樂學習計劃，包括陜西秦腔、廣東音樂、江南絲竹。這些學習并不是僅僅聽聽錄音、學習一兩首作品，而是要去當地、找專家、深入細致、階段性地學習。一到假期，梁聆聆就背著琴、扛著包出發了，帶著錄音機，認真地學、仔細地記。事實證明，這些集中強化學習為她日后演奏風格的拓寬、成熟，教研工作的啟發、積累，民間音樂的進一步深入學習、研究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受用終生。“現在回想起來，先生看似不經意的教學計劃，實際卻蘊含了深思熟慮和對于民族器樂的發展方向、生命動力與前景未來的遠見卓識。”如今已經成為中國音樂學院教學中堅的梁聆聆分外感慨。

難忘的絕響

“如夢如幻望秋月，勵精圖治筑漢宮”——5月18日晚，安如礪拖著病體在中國音樂學院國音堂舉行告別演出，一曲凝聚了藝術家一生感悟和追求的《漢宮秋月》堪稱生命的絕響，生命和藝術的升華。僅僅兩周后的6月2日，安如礪與世長辭，這穿透歷史和心靈的琴聲永久地回蕩在人們心中。“在二胡幾千首樂曲中，《漢宮秋月》是最難演奏的一曲。當晚的音樂會是我聽到的最好聽的《漢宮秋月》。在中外音樂史上，沒有哪位音樂家像安如礪這樣，在去世前還能舉辦這樣的音樂會。”83歲的二胡演奏家張韶激動地表示。5月18日晚的演出，安如礪是從醫院直接趕來的，老人家忍受著肝腹水的巨痛、用腫脹麻木的雙臂拉響了生命的絕唱。第二天，安如礪在病榻上與宋飛談起了這曲《漢宮秋月》，從跟隨蔣風之學習的年代、到在恭王府和故宮拉琴的附中學習，再到對樂隊版《漢宮秋月》的處理和理解。言談中，他說道“我建議，傳統和現代、音樂和技術要全面發展，我們中國音樂學院不要把這個傳統丟了。傳統的、民間的是要好好學習的。”這是一位老藝術家的臨別囑托。

最后的遺愿

除了執教中國音樂學院，在安如礪生命的最后十年，安如礪還被聘為中央音樂學院教授，為中央音樂學院的二胡教學做了很多事情。7月13日，中央音樂學院二胡教授田再勵、薛克等人也前來參加研討會。薛克談到:“安老師思路開闊，中外結合，善于汲取一切藝術形式的精髓而又保持著獨特的個性，對我們的教學和演奏影響很大。現在我每拉一首曲子，腦海中都會浮現出安如礪教授講這首曲子的情形，歷歷在目。”

教學之外，安如礪在擔任中國二胡學會會長期間帶領整個專家團隊，在音樂會、比賽、研討、樂改等方面也做得有聲有色。研討會上，中國音協干事于萍代表中國音協黨組書記徐沛東、副秘書長韓新安對安如礪領導下的二胡學會工作給予了高度肯定。馮卉、蔣巽風、喬建中、周維、楊光雄、許講德、于慧生等專家也表達了對安如礪深切的思念。

心系教學、風云一生的老人還有什么遺愿未了嗎?人們都很關心。安如礪相濡以沫一生的伴侶、指揮家黃曉飛告訴大家:“安如礪走之前留下遺言，不搞遺體告別，一是怕驚動和打擾別人，一是他很滿意5月18日的音樂會，覺得該做的事情都做了。如果說有什么心愿的話，那就是安如礪一直主張的培養樂器演奏復合型人才的心愿——音樂學院不能只培養演奏家，要培養集演奏、教學、創作、研究于一身的人才。這個心愿，要靠院校同仁們一起來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