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什肯納齊還是要聽的
許淥洋
老阿什的技術底子確實好,除了個別和弦聽著不夠和諧外,只有在拉威爾“圓舞曲”的結尾稍微有一些吃力,我特別觀察了一下他的有病的那只手,我覺得基本沒有大礙,只要不頻繁演出,偶爾和兒子出來其樂融融一下,還是沒有問題的。小阿什雖然已經四十多了,但在他老爹面前就跟小孩子一樣青澀,今天他是自己爸的一件好樂器,既讓父親容光煥發,又讓自己拋頭露面,何樂不為呢?
最后一次聽老阿什彈琴是2005年,他和中國愛樂樂團合作貝多芬《第四鋼琴協奏曲》,當時的感覺是,除了樂感上乘,色彩出眾外,技術已經相當平庸,詮釋也毫無新意,在貝多芬中,既沒有多年歷練后的隱忍與大氣,也透露不出那種淡然的詩意,但他手上的功夫還是足夠捏出一些在泛泛之輩那兒出不來的動靜,但似乎在當時郎朗一類也能輕而易舉地做到這點,于是當時大家紛紛表示,嗯,以后阿什肯納齊的鋼琴可以不用聽了。
結果,就是在那一年,老阿什宣布退出鋼琴舞臺,轉而專注于指揮。
五年沒見彈琴,老阿什又來了,并且還帶上了自己的兒子沃爾卡.阿什肯納齊。老阿什盡可能地避免和過去演奏過的作品發生聯系,于是拿出了一套有趣的雙鋼琴曲目,并且大都是色彩派佳作,拉威爾“鵝媽媽”、“圓舞曲”,德彪西的“林達拉哈”,但最見老阿什殘存功力的基本還是頭一首的普朗克和斯克里亞賓。
普朗克結構單純,沒有十分復雜的技巧,每個樂章都游走在一二個動機之間,雖然簡單卻很難彈出效果,年輕鋼琴家很容易在前奏曲這里砸琴,靠力度出效果,第二樂章容易進行速度比拼,但阿什和兒子這些方面處理得很平淡,不過他卻有著這樣的本事,讓音樂在這些重復的素材中產生色彩間玄妙的變化。我原來一直覺得他彈琴都是線性思維,但發現他現在對音響縱深的感知卻比當年技巧出色時敏銳了許多。
我想,完全沒必要揣測人家的居心,老阿什肯定沒有想力捧兒子的用意,西方的父母不像中國家長那么不開眼。何況沃爾卡第一歲數太大了,第二就他的功力來看,能夠在正牌音樂學院里教書已經是很好的人生歸宿,基本沒有在演奏舞臺上放光芒的可能。至少我看,目前這種格局到更像是兒子幫助父親延續自己的鋼琴生涯,雖然有時候也當當“逗哏”,但對整個作品的把控完全都掌握在老阿什手上。說句不好聽的,老阿什把兒子當成樂隊里的一個聲部了,全由自己指揮,速度節奏完全規定好,基本不給兒子發揮空間,沃爾卡只需要找到和父親從容搭配的音色,整個音樂會就能頗具效果。
曲子選得確實很討巧,除了色彩還是色彩,讓我想起了上半年的迪圖瓦和費城管弦樂團,照著一種類型的曲子往死里演,直到挺煩了為止。老阿什的技術底子確實好,除了個別和弦聽著不夠和諧外,只有在拉威爾“圓舞曲”的結尾稍微有一些吃力,我特別觀察了一下他的有病的那只手,我覺得基本沒有大礙,只要不頻繁演出,偶爾和兒子出來其樂融融一下,還是沒有問題的。小阿什雖然已經四十多了,但在他老爹面前就跟小孩子一樣青澀,今天他是自己爸的一件好樂器,既讓父親容光煥發,又讓自己拋頭露面,何樂不為呢?
傳統手筆彰顯神奇國韻
——評趙季平民族管弦樂作品音樂會
李瑾
近幾年,國際文化交流項目的頻繁入駐中國,讓民樂團更多地走向國際,但民樂團卻越來越少地在自己本土擁有更多彰顯“自我”的空間。拿西洋樂說中國話走向國際不是不可以,但代表民族方言的民族器樂語言更需要時代“更新”,而作曲家則是更新中國民族器樂語言的關鍵所在。
對于作曲家趙季平的電影音樂創作,包括圈外人都沒有幾個不熟悉的。想象中,聽賞趙季平的民族管弦樂作品,其結果或許也跟他的電影音樂一樣,“上口”不會有太多的意外。然而,聽過11月4日由西安音樂學院民族管弦樂團演出的“趙季平民族管弦樂作品音樂會”之后才發現,習以為常的傳統手法,在趙季平的筆下居然可以處處張顯神奇。
這場民族管弦樂專場音樂會,共演出了四部趙季平的作品:《慶典序曲》、二胡協奏曲《心香》、《古槐尋根》和五個樂章的民族交響樂《和平頌》。四部作品從作品的結構布局到配器手法,以及民間素材的采用(包括那部五個樂章的民族交響樂《和平頌》中《茉莉花》的主題運用),無一例外都是地地道道的傳統手筆。
作曲家似乎格外青睞經典的三部結構,重復發展的結構原則在每一部作品中都貫徹得格外到位:無論是以三個骨干音Do Mi Re樂思動機,來感懷天地人生曼妙無限的二胡協奏曲《心香》,還是以山西洪洞大槐樹來抒發游子思鄉之情的《古槐尋根》,以及描繪鑼鼓齊鳴、歡騰激昂場面的《慶典序曲》,每部作品的主題樂思和器樂發展,都在經典的三部框架結構下,得以精細的編織、陳述、對比和發展。恍然間,看似傳統手法“不經意”結構,經過“經意”的高妙展開之后,帶出的是濃濃的華夏情懷和深邃無限大愛智慧。
值得一提的是,作曲家從不濫用自己的樂思和手法,“精簡”、“精致”和“精細”的創作原則,讓每一部作品都給人留下深情而不矯情(如《心香》和《古槐尋根》),熱情而不張揚(如《慶典序曲》),動情而不煽情(如《和平頌》)的深刻印象。因而,作曲家在這場音樂會中,展現的不僅僅是個人的“情思”而是一個整體中華民族的“影像”。同樣,聽者所體味到作曲家趙季平所運用的主題,已經不是那些為了創作而創作去尋找素材的那些形而上的主題,而是流淌在心間幾十年已經化為自身血液的“靈魂”主題。這些“靈魂”主題經過“經意”的編織,最終成就了為眾多港、澳、臺和大陸民樂團爭先演出的佳作。難怪,指揮家閻惠昌在指揮每一部作品時,都會帶著極為真誠的敬意,向觀眾言簡意賅地陳述每一部作品的寓意和由來,并帶領樂團傾情演繹每一部作品。
讓人感嘆的是,西安音樂學院民族管弦樂團盡管是一個擁有近40年歷史的院校民樂團,但樂隊成員主要都還是學生,他們在當晚的表現也是可圈可點。不同于西方管弦樂,民族管弦樂團的弦樂組(二胡)和彈撥樂組(琵琶和阮),很難將細致入微的齊奏演繹得令人心馳神往,但這個院校民族管弦樂團卻可以將趙季平作品中非常細致入微的樂思層次,演繹得如此干凈利索,其水準甚至超過了一些專業民族管弦樂團的水準。
當然,指揮家閻惠昌對于成功拿捏和作品的風格和技術演繹方面,功不可沒。閻惠昌在把握樂隊音響平衡方面,堪稱一流。閻惠昌居然可以通過自己過人的指揮平衡本領,緩解國家大劇院音樂廳的“吃音”效果,讓樂隊的聲音抱團不散并有張力和穿透力。閻惠昌調動觀眾情緒的手段也頗有成效,在返場的幾個作品中《賽馬》、《射雕英雄傳》中,閻惠昌邀請現場觀眾加入作品演繹的做法,把觀眾的情緒激發到了頂點,全場觀眾均在參與作品現場演繹的過程中,酣暢淋漓地感受到了親近民族音調久違的“熱度”。
近幾年,國際文化交流項目的頻繁入駐中國,讓民樂團更多地走向國際,但民樂團卻越來越少地在自己本土擁有更多彰顯“自我”的空間。拿西洋樂說中國話走向國際不是不可以,但代表民族方言的民族器樂語言更需要時代“更新”,而作曲家則是更新中國民族器樂語言的關鍵所在。其實,當代音樂創作并非一定要追隨歐美,有了發現的眼睛,傳統處處都可以展現“先鋒”的魅力。試想,一個喪失民族方言的民族,一個喪失傳統記憶的民族,以何為振興的本錢呢?倘若沒有幾十年的民間音樂積累,也不會有今天用國際音樂語言敘述民族魂魄的趙季平。
馬友友的勝利
周皓
馬友友動人心弦的細膩樂聲填滿了樂曲中的每一個情感的空當,絲毫不見做作與濫情,樸實的情感流露如娓娓道來一般自然真切。
一般說來,一支交響樂團在其音樂季的常規演出中大多將與客席獨奏家合作的協奏曲曲目放在上半場,而下半場安排一個大曲目作為“主菜”。14日晚在中山音樂堂的中國愛樂樂團音樂季演出恰好相反,德沃夏克《第八交響曲》放在了上半場,下半場則是馬友友演奏的德沃夏克《大提琴協奏曲》。對此有媒體解讀為“這是本場音樂會重心的體現”。
德沃夏克第八交響曲雖然在名氣不如作曲家之后的第九交響曲《自新大陸》,但這兩首交響曲無論是在作品的受歡迎程度還是音樂風格上均有許多共同點。作為十九世紀下半葉最重要的民族派作曲家之一,德沃夏克第八交響曲通篇都充滿了波西米亞音樂特征,即動人心弦又催人淚下。
中國愛樂樂團在其總監余隆的率領下展現出的第八交響曲風格直白,基本無甚層次感和情感對比可言,在演奏速度上卻很鮮明,第一樂章的速度之快令人有些驚訝;同第二、第三樂章一樣,無論是快板、慢板或者小柔板,基本上都是舞曲的感覺,音樂線條斷斷續續,一直到第四樂章,才漸漸體現出一些該作品具有的德沃夏克式情感。
下半場馬友友一登場即引起全場狂熱的歡呼,與之而來的旋律是半年之內愛樂樂團第二次上演的德沃夏克大提琴協奏曲。與五月份Lynn Harrell與Eschenbach粗獷而熾熱的德沃夏克相比,馬友友的德沃夏克顯然以婉轉細膩見長,甚至略帶幾分小資的味道。之前有人評論稱馬友友的琴聲過于“油膩”,但從當晚的演奏來說他的琴聲幾乎沒有絲毫的油膩感,只是音量稍顯弱小。樂團的伴奏與上半場的演奏相比而言較為稱職,基本上沒有掩蓋馬友友小音量的演奏。
面對這部如傾訴一般的作品,馬友友動人心弦的細膩樂聲填滿了樂曲中的每一個情感的空當,絲毫不見做作與濫情,樸實的情感流露如娓娓道來一般自然真切。德沃夏克大提琴協奏曲雖以雋永著稱,但到了馬友友這里卻展現出其和藹溫柔的一面,如果不是伴奏有一些陽剛過剩的話基本上屬于一個“女版德沃夏克大提琴協奏曲”,感情風格上自始至終的統一也為“女版”做出了一個楷模,如在第一樂章大部分大提琴演奏段落即如此,濃郁的情感很節制的緩緩流露卻不乏應有的偏執之感,而妙就妙在這種“節制”的毫無痕跡,這當屬馬友友這版德沃夏克的典型特點。而給筆者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則是第三樂章后半段大提琴與小提琴獨奏的對話,愛樂首席陳允這一段驚艷的演奏堪稱樂團全場最大亮點,大提琴與小提琴一唱一和,讓人忘我的蕩漾在如歌般的旋律之中。
音樂會結束后音樂廳中的掌聲和9.5成以上的上座率沒有辜負這場音樂會的“重心”安排,當然,我們也更加期待中國愛樂在十周年之后的第一個音樂季中能如余隆所期望: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諾特還魂無術
唐若甫
全場最大的亮點自然是翟耀光妙筆生花的獨奏,特別在慢板樂章悠揚但又深沉的處理,讓這段膾炙人口的旋律煥發新生。
上海交響樂團11月13日晚在上海東方藝術中心上演了一場奇幻曲目,包括《門德爾松仲夏夜之夢》序曲,莫扎特《單簧管協奏曲》,下半場為馬勒《第四交響曲》。德國班貝格交響樂團總監喬納森諾特。單簧管獨奏為上交單簧管翟耀光。
作為馬勒指揮大師的諾特曾經率領班貝格交響樂團到國內演出,此番卻是首次指揮中國本土樂團。在馬勒第四中,諾特用左右開弓,試圖用行云流水的動作勾勒出第四中天馬行空般的線條,無奈在樂團的接應下成了支離破碎的章節,雖然音樂很美,但就是湊不到一起。而大量依靠銅管制造聲勢的馬勒,卻也引爆出所謂新上交圓號聲部極不穩定的發揮。鑒于圓號聲部的全部換血,圓號暴露出的任何失誤都會被置于顯微鏡下而有所音樂以外的解讀。
充滿奇思妙想的仲夏夜之夢序曲,在上交波瀾不驚的演奏下仿佛成了門德爾松成年期的作品。而全場最大的亮點自然是翟耀光妙筆生花的獨奏,特別在慢板樂章悠揚但又深沉的處理,讓這段膾炙人口的旋律煥發新生。曲畢,上半場翟加演巴赫圣母頌,單簧管一氣呵成的伴奏旋律,加之上交提琴首席的主部主題,是既突出個人又強調集體的表演,深思熟慮,值得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