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父親吵架

2月18日 陰

又與父親吵架了。

雖然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與父親吵架了，但卻是我最生氣的一次，也是父親最傷心的一次。僅僅是因為尋找一個小小的電話本的蹤跡，便引燃了我與父親之間的戰(zhàn)火。

父親把一個很重要的電話號碼隨手記在了小電話本上面，此時急需卻到處找不到了，于是父親喊正在外面與朋友玩得起勁的我回來幫忙，我答應(yīng)了一聲，沒當回事兒，繼續(xù)玩就沒回去。

不一會兒，父親又出現(xiàn)在門口，沒好氣兒地再次喊我回去，我極其不情愿地慢慢騰騰地往回走，嘴里嘟囔著：“天天事多兒，玩都玩不消停，真是的，又啥事？”越想越氣。一進門，只見父親的臉拉得長長的，眉頭緊皺，面無表情地問我：“我那電話本你收拾屋子亂塞到哪去了？整個屋子翻遍了都沒有。”說完，目光聚焦在我身上，好像電話本在我身上貼著一樣。

我生氣地說：“看我做什么呀？我又沒拿你的電話本，找找唄。”我邊找邊嘟囔著：“不對呀，怎么會沒有呢？我昨天還看見了呢！”

父親沒好氣地說：“這么大丫頭了，放啥都沒個地方。”

看著父親那質(zhì)問犯人一樣的態(tài)度，我生氣地反問道：“我收拾屋子還收拾出錯來了？明天不收拾了，你自己的東西不知自己放好了，憑什么怨我啊？”父親用氣得直哆嗦的手指著我的頭說：“越大越不懂事了，墨水都白喝了。”然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委屈得哭起來，喊道：“不找了，沒看見就是沒看見，我媽把我生下來也不是專門給你看東西的！”

父親急了，嚷道：“你看看你天天像個啥？放假回來除了玩就是玩，啥活也不干，讓你幫著找個電話本還不夠氣人的呢！我為了誰呀？天天在外面奔波，找電話本還不是為了聯(lián)系外出的活啊！沒有你這個要賬鬼誰愿意出去受罪啊？在家呆著誰不知道舒服？說說你，你還不服，你看看那床上堆一堆衣服也不知道疊起來？”說著將我堆放在床上的幾件衣服扔得滿天飛。

我氣不過，把身邊的幾件衣服也抓過來扔了，說：“天天就你事多兒，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有能耐明天你收拾。”父親聽我這么一說，眼睛都氣紅了，說：“不想要了是吧？你看我給你燒了。”我心想父親是不會那么做的，就說：“燒就燒！”

沒想到父親抓起蜷縮在床頭的幾件衣服就向外走去。我一看傻了，父親還來真的呀。先前還和父親抗衡的我，迅速沖到父親面前奪我的衣服。看著父親那發(fā)黃的臉色，發(fā)紫的嘴唇，我突然有些心疼父親了，可再看看父親那狠狠的眼神，我又怒火中燒，我邊疊搶回來的衣服邊哭著。

只聽見父親氣得咯咯咬牙，他對母親說：“就這樣的丫頭，不帶養(yǎng)老的，這還沒用著她呢，就這德行，以后用到她還不得把咱們從樓上推下去摔死啊！”

母親口口聲聲地附和著父親，我更受不了了，賭氣說：“養(yǎng)老也得看啥樣的，不就上大學(xué)花你們幾個錢嗎？以后一分不差地還給你們……”話音未落，只聽見“咔嚓”一聲，暖壺被父親一腳踢出去了，在墻上發(fā)出破碎的呻吟聲，水灑了一地，隨即茶幾上的新茶杯還沒上陣就夭折了，成為了暖壺的陪葬品……

中午，母親做好了飯菜，父親竟然過來招呼我，“老丫，還生氣呢？別生氣了，吃飯吧！”說著把一雙筷子遞到我手上，仿佛他對我的氣煙消云散了，可我感到自己更委屈了，接過筷子想都沒想就扔了出去，父親靜望了我片刻，嘆聲氣，隨后轉(zhuǎn)身把筷子撿起來。

在父親彎腰的一剎那，我的眼淚又如同開閘的河水一樣源源不斷地涌出來，我猛地拿起一雙筷子瘋狂地吃起來，也不夾菜，米飯摻雜著淚水，一口口往嘴里送，父親拿著剛剛撿起來的筷子望著我，久久，久久。我想父親一定會打我的，我以前特不聽話時都會挨打，這次也不會例外的，我想著，打吧，打死算了，免得還惹你生氣……

沒想到父親竟為我扒了一個我最愛吃的咸雞蛋放在我的碗里，在氣頭兒上的我沒加思索隨手就把雞蛋扔了出去，雞蛋掉在了菜盤里，把菜湯濺得四處都是。

這一下挑戰(zhàn)了父親的極限，父親終于忍無可忍，用力把一碗飯扣在桌子上，沉默片刻，又抬手把桌子掀翻了，我嚇得后退了好幾步，哭著跑出了家門。

我狂奔在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街巷里，卻感到是那么陌生，感覺自己被整個世界拋棄了一樣。

跑得累了，哭得倦了，想想離開家可又能去哪呢？我可憐地蜷縮在墻角，伴隨著夜幕的降臨，恐懼也不期而至，肚子也適時地叫了起來，餓得我天旋地轉(zhuǎn)，我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好黑好黑。還是家好啊！“回家吧！”好像有人在暗示我一樣，回家？可怎么面對父親呢？吵得那么兇，但想想父親終歸是父親，不會把我拒之門外的。

一路瘋跑著回去，才感覺已經(jīng)走得離家好遠好遠。

站在家門口，平日那扇被我坦然推過無數(shù)次的門，今日卻不知該如何去開啟。我突然聽見里面母親的哭聲，“紅艷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的，我也不活了！嗚嗚……”

“我也急呀，哭有用嗎？我再出去找找，找不到我也不活了，這日子過得真沒勁！”伴隨著父親的喊聲，門“咣”地一聲開了，我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地叫了聲：“爸……”

父親先是一驚，轉(zhuǎn)而迅速拉下臉來，把手高高揚起來做要打我的姿勢，我閉上眼睛等待暴風雨的襲來，心想我該挨打。

這時只聽見“啪”的一聲，沒想到父親竟把那厚重的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臉上，我驚呆了，父親又揚起手想打第二下，我猛撲上去，抓住父親的手聲嘶力竭地大喊：“別打了，爸爸，我錯了，你打我吧！”我拼命地抓住父親的手，直到爸爸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

2月19日 多云

早上起來，想想昨天的風波，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父親。

父親始終沉默著。

想想往日家里歡歌笑語不絕于耳，今日卻如此沉寂，備受煎熬。我用余光看著父親，想想往日我會俏皮地撒嬌，無數(shù)次揉捏的那張熟悉而親切的臉，今日卻不敢直視，好可怕，怕失去父親對我的寵愛。

吃飯時，父親依然不說話，但卻有意無意地把我最愛吃的菜放在我面前，看著一桌全是自己喜歡吃的菜，看著暖暖的家，暖暖的床，再憶起流浪街頭的時刻，不禁打了一個寒戰(zhàn)，我真想摟住父親的脖子，告訴他：“爸爸，我錯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求你不要不和我說話行嗎？……”

2月20日 多云轉(zhuǎn)晴

今天一早，老叔就來叫父親吃飯。

父親回來時，走路歪歪斜斜的，一看就喝多了。

父親又像往常喝醉時一樣開始嘮嘮叨叨，但卻讓我終生難忘，父親說：“紅艷，你可真把爸爸氣傷心了。你想想，我是你爸，我會包容你的一切，到社會上誰包容你呢？我訓(xùn)你，不是因為你花我們多少錢，咱家就你一個孩子，掙錢不都是為了你嗎？只要你努力學(xué)習(xí)，無論做什么爸都支持你，無論花多少錢，即使別人家過年包餃子，爸喝糠粥也是樂的……”

睫毛再也載不動淚珠的重量……

我已經(jīng)是一個大學(xué)生了，不再是一個任性的孩子，我得為自己的言行負責，因為自己的每一句不經(jīng)意的話語都會深深地傷到父母的心。

2月28日 晴

寒假生活已接近尾聲了。

這幾天，父母一直精心地為我準備著走時需要的一切物品，生怕我落下什么，他們忙碌地穿梭在里屋外屋。

捫心自問，我又為父母做過什么呢？

那天，父親只是要我?guī)退乙粋€小小的電話本而已，我卻那么不情愿……

我的所作所為對得起誰呢？

3月3日 晴

回學(xué)校兩天了，還記得離家那天父親送我時的情景。

那天雖然一點兒風都沒有，但還是感覺特別冷，冷到人心里。還有好一會兒車才能來。我說：“爸，你回去吧！怪冷的，你在這等著我也得走啊！”

父親開玩笑似地說：“不行，不能回去，我得為我老丫站好這最后一道崗。”等車的人都笑了，我的鼻子卻酸酸的。

父親的臉和耳朵凍得紅紅的，我伸出插在兜里的暖暖的手去給父親捂耳朵。

父親開心地笑了，表情是那樣的幸福。

可他馬上拿開我的手說：“沒事老丫，爸不冷，這么一小會兒凍不壞的，你快把手插回兜去，別凍著。”

我的心此刻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原來父母這么容易滿足啊！只要我做得好一點點他們就會很開心啊！

在火車上，對面坐的是一位年輕的父親，他將自己的小女兒用手高高地托起，有規(guī)律地拋向高處再用寬厚的大手接住，女兒笑得是那樣燦爛，雖然年輕的父親已經(jīng)累得氣喘噓噓的，但為了讓女兒開心，他還是繼續(xù)著，一下，兩下，三下……

我想起了父親。

小時候的我不也常常被父親這樣高高地托起嗎？

父親托起了我的快樂和幸福，而我，什么時候能托起父親的快樂和幸福呢？

黑龍江省綏化學(xué)院文學(xué)與傳媒學(xué)院2009級6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