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第一次流淚

編者按：“心的每一天”征文開展半年以來，一封封的投稿信件寄到了《青少年日記》編輯部，我們鄭重認真地拆閱每一封信件，感受那一篇篇沉甸甸的文章，并飽含自己的真誠與敬意從來信中選稿刊載。在初冬的陽光下，我們讀到了來自福建清流服刑人員張平華的投稿，他的文章第一句話是：我沒有想到，也不敢想到，有一天我會給《青少年日記》寫稿。清流與太原相距1700多公里，我們也沒有想到張平華會給我們投稿，一本小小的雜志，竟載著厚重的信念，一種相信真善美，相信未來的信念。這再一次令人肅然起敬！

張平華說他先后寫下了一百多篇稿件，見報者卻寥寥無幾，但他堅信自己在筆耕中找到了人生的價值。相似地，我們會從成百上千的來稿中僅選出幾篇刊登出來，一邊在孜孜不倦地寫，這是作者的追求；一邊在兢兢業業地選，這是我們的使命。相信我們都已經感受到了文字的力量，感受到了生命的崇高與莊嚴。

11月20日 晴

想起與父母相見的那天，心里就感覺到陣陣酸澀。剛第一眼看見，母親便早已淚如雨下，直喚著：“兒啊，兒啊……”母親情傷至哭，是我早已想到的。然而，我卻沒料到，父親也流淚了。在我的記憶中，這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是第一次流淚！父親淚中飽含的深深父愛，讓我的記憶回到從前。

小的時候，父親對我們的管教是相當嚴厲的。他不允許我們貪玩太久，否則便會受到他的責怪和批評。只要我們與別家孩子吵鬧或打架，讓他知道，便不管是錯是對，總是先批評我們，激怒了他，還會挨打，他總是不準我們惹事的。記得有一次，因為與鄰居家的孩子搶撲克牌玩，互不相讓，便扭打起來，別人去告訴了父親，父親怒氣沖沖地跑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我拖了回去，邊打邊對我說：“我早就叮囑過，不要給我惹事，可你怎么就是不聽呢？萬一出了危險怎么辦？”因為父親的嚴厲，我們孩子一直對他很害怕，很少與他正面接觸，我更是很少稱呼他的。直到六歲那年，別人欺負姐姐，自己又不敢上前保護姐姐，迫不得已才只好呼喚他，這是我長到六歲來第一次稱呼他。在那個時候，我一直覺得父親不是一個好父親。然而，現在想來，實在覺得可笑，父親一切的嚴厲，其中確是飽含著深深的父愛。

隨著年齡的增長，姐姐和我陸續到了城里讀書。那時，我暗自慶幸從此能離開父親嚴厲的約束而自由自在。然而，從那時開始，父親對我們的管教方式和態度亦開始改變。每次他來看望我們，已不是先前嚴厲的面孔，取而代之的是和顏悅色，并時常噓寒問暖。對于父親的這一轉變，雖仍有敬畏之心，但體會到了他深深的父愛，心靈上感覺親近了許多。

同天下的父母一樣，我的父母親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龍成鳳，對于我們是寄予很大期望的。為此，父親和母親一樣，總是起早貪黑，不辭勞苦，為的是能多攢些錢，保證我們上學的費用。他不大希望我們經常回家，說是過多地掛念家里，會影響讀書。對于父親和母親寄予我們的厚望，我是一直記掛在心的，總想能為父母出人頭地，然而，卻因為一時的糊涂，身陷異鄉囹圄，內心愧疚之極，亦深怕父親不可原諒。然而，父親淚中飽含的深深父愛和關切，讓我的心結冰釋了許多，從此能安心改造，走上新生之路。

想起父親，便會想起朱自清的《背影》。對于父親，朱自清的一生難忘的是他的背影；我的一生，最難忘的，將是父親的第一次流淚！

福建省清流監獄六大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