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義偉欠下債務,既不躲也不賴,玩命打工還錢。他的淳樸與執著,終于為自己贏得轉機……
王義偉做著兩份工:白天給一家超市做理貨員,晚上給一家快遞公司做送貨員。
這天晚上11點多,他送完了最后一宗貨物,蹬著自行車回到暫住地,下車的時候腿一軟,就栽倒在地。他想往起掙,但身子軟軟的,使不出力氣,他只好躺在那里不動了。
這時候,一個姑娘湊到跟前,仔細看了看他,忽然驚叫出來:“王義偉,真是你啊?躲呀,躲呀,我看你能躲到地洞里去!”不用看也知道,正是債主崔佳佳找上門來了。王義偉叫苦不迭,只好苦著臉對她說:“麻煩你先幫我把車扶開,我得站起來呀。”崔佳佳幫他扶開了自行車,他還是站不起來,崔佳佳又把他扶起來,看他連站都站不住了,就把他扶進了出租房里。
王義偉一頭躺倒在床上,從褲兜里摸出錢包,遞給她,“我就這么多錢了,你全拿去吧。”崔佳佳接過錢包,打開來一看,里面只有一些碎幣,又把錢包還給了他,厲聲問他:“你這幾個錢連我的路費都不夠,打發小鬼呢?”王義偉無奈地說:“我就這么多了。”
說著,他的肚子竟“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他從中飯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呢。崔佳佳轉身出了門,從旁邊的小飯館里點了兩份外賣,給他帶了回來。王義偉一看到噴香的肉菜和香米飯,當時就饞得直吞口水,爬起身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來。不一刻的工夫,就吃了個底幾朝天。他轉頭對崔佳佳說:“謝謝你啊。”
崔佳佳憤怒地說:“少來這套!我是怕你病倒了,掙不到錢,啥時才能還上我的賬啊!”說著,她竟找過紙筆,列了一張單子,然后開列很多項目,遞給了王義偉,冷冰冰地說:“簽個字吧,這也是你欠下我的!”
王義偉接過單子來一看,只見上面寫著:車費80元,住宿費100元,等候耗時費40元,買飯菜20元,服侍費40元……王義偉驚得眼珠子險些掉下來:“你、你啥時服侍我了?”崔佳佳圓著眼睛吼:“你這人咋這樣啊?剛剛你摔倒在地,我把你扶起來的,還是我把你扶進屋的,看你挺餓的,我還跑出去給你買飯菜,這還不是服侍你啊?你說,40元算多嗎?”一王義偉讓她一頓搶白,給憋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好拿過單子來簽上了字。崔佳佳認真地收起單據,又鼓著眼睛問他:“欠我的那些錢,你準備什么時候還啊?”王義偉青著臉說:“我現在做兩份工,不成我就再找一份吧!”
崔佳佳大聲嘁起來:“哎,你以為自己是鐵打的啊?你要是累死了,我還找誰討錢去?你不能再去找工了,還得再辭了一份工,多做些日子,多付我利息好了。現在的兩份工,你準備留哪個啊?”
王義偉氣得要跳起來:“我做我的工,你少管了!”
崔佳佳狠狠地一瞪眼說:“你看我管不管!”說完,揚長而去。
王義偉恨得直想吞了她,但很快又泄了氣。
王義偉和崔佳佳本來是同學,高考時雙雙落榜。王義偉回家種地,后來聽說上面有了退耕還林的政策,他們鄉里是半山區,當也在此列,他眼珠兒一轉,就想到了一個發財的好主意,就做起了樹苗生意。不想他看走了眼,買進的樹苗不成材,竟長成了柳毛子,鄉親們紛紛到他家討賠償,他只好跑出來打工賺錢賠款。崔佳佳是他最大的債主,人家上門找他,他自然只有低聲下氣的分兒了。
第二天一早,王義偉強打起精神,趕到超市去上班,但剛干了不一會兒,經理就把他叫過去,說他被辭退了。王義偉驚問他原因,經理無奈地說:“剛才有個姑娘找我了,跟我說你昨天夜里暈倒了。你要是暈倒在我們超市里,我可就賠慘了,你還是趁早走人吧。”他還想再解釋,經理卻不聽了。
不用問也知道,那個姑娘肯定是崔佳佳,王義偉恨得牙根癢癢。他只好領了工資,又去找新工作。但跑了一天,毫無眉目。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他只好來到快遞公司。快遞公司的經理也告訴他一個消息,他也被辭退了,原因還是那個姑娘來找了他,說起王義偉忽然暈倒的事。
王義偉氣得暴跳如雷,跑回出租房去收拾了隨身物品,就趕上了回老家的客車。
王義偉回到家,正是早上。他連家都沒回,就奔了崔佳佳家,但崔佳佳的父親卻告訴他,崔佳佳進城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崔佳佳沒回來,他發不了火,只好先回了家。媽媽一見到他累得脫了形,就抱住他哭了,然后就把他按到床上,讓他先休息,她去做飯。
飯剛吃到一半兒,他的手機響起了短信提示音。拿過來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再打開一看,險些把他鼻子給氣歪了。短信是崔佳佳發來的,原來是有一個網站上登出了一篇回憶吃柳芽兒的文章,下面的跟帖一片殺伐之聲,崔佳佳覺得那篇文章寫得不錯,讓王義偉幫他反擊,每發出一個帖子就免他100元債務。
王義偉恨巴巴地想,我就回帖子,直回到你成了楊白勞,看我怎么整你!
他細細地看下來,發現那個帖子并不好回。當年大家都不重視綠化,竟可以捋著柳芽兒涼拌著吃,現在都講究綠化了,再說起那美味,自然會遭到撻伐。崔佳佳偏偏讓他幫著那個人說話,真是難為他了。
王義偉靈機一動,忽然想到他那些不成材的樹苗。他跑到崔佳佳家的地里一看。只見那些柳樹雖然栽下去好幾年了,但卻不長樹干,只長些蓬亂的枝枝杈,上面的柳芽兒倒是很茂盛。他想起媽媽做過的涼拌柳芽兒特別可口,不禁又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饞蟲,偷偷捋了兩褲兜,溜回家去,讓媽媽給他拌菜,他就跟網上回了一個帖子,說是在他們這里有些柳樹毛子,捋上面的柳芽兒吃,卻是不破壞綠化的。
帖子剛發上去,崔佳佳的短信就追了過來:“你想整死我呀?那些人知道了我家地里有那么好的柳芽兒,我家還想安生嗎?”王義偉生氣地質問她:“我又沒寫著你家在哪兒,誰還找得到啊?崔佳佳吼:要是被搜出來,看我不吃了你!”
王義偉雖是梗著脖子說那不可能,但一想到網絡的強大,他不覺還是有些心有余悸,不時地看著帖子,越看越是心驚。先是有人想吃柳芽兒,然后就有人想收購柳芽兒,再就有人打聽這些柳毛子長在哪里,接著就有人從網名上認出了他,說找到他就找到那片柳毛子的所在了。
王義偉給嚇壞了,左思右想,最后決定開溜,先躲過了這陣風頭再說。他提上筆記本就開跑,媽媽追上來,把剛拌完的柳芽兒裝進塑料袋里,塞給了他。
王義偉跑上火車,這才踏實下來。
到了中午,他肚子餓了,忽然想起媽媽塞給他的柳芽兒,拿了出來,就著面包,就大吃起來。旁邊兩個乘客看他吃得香甜,聞到了香味兒,也饞得直吞口水,他就請他們一起來吃。那兩位嘗了嘗,大聲叫好。一位胖乘客忽然問他:“你這柳樹的苗湊是從哪里進的啊?”
王義偉說起了他錯買苗木的經過。
那位乘客一拍大腿,大聲說:“你害得我好苦啊!”王義偉驚愕地睜大了眼睛。那位乘客這才說,他乃是林科所的研究員,幾年前看到很多人愛吃柳芽兒,他就看中了這個市場,開始嘗試嫁接可視性柳樹。這種柳樹不長樹干,多長枝杈,嫩葉怯苦偏甜,更適合食用,并且每春可以取三茬。誰知他想推廣試種的時候,樹苗卻被人當做普通柳樹拉走了,他遍尋不得,只好重新開始。
王義偉驚叫道:“天吶,原來是這樣。拿錯了樹苗,讓我背了一身債啊!”那位研究員連忙問他柳樹現在的生長情形。王義偉忙著說,咱們吃的就是啊。那位研究員又嘗了嘗,興奮地說道:“成功了,我成功了啊!”
旁邊那位忽然插話說:“咱們該坐下來談一談了。如果價格合適,我愿把柳芽兒全買下來。”原來他是位飯店經理,對飲食文化特別有研究,也看到了那個火暴的帖子,知道了柳芽兒的大好前景,看到有這么好的機會。自然是要抓住了。
火車到了前面的小站,三個人就都下了車,改換回程列車,回了王義偉的家鄉。
王義偉興奮地跑進崔佳佳家,卻聽到屋里傳來一陣爭吵聲。崔佳佳的爹大聲喊著:“你別想出這個門了,花了那么多錢,也不見你追回了一分錢的賬來!”崔隹佳哭著說:“爸,您怎么就不明白呀!我鐵了心地要跟他了,他要是累出了好歹的,我這一輩子可怎么辦啊?”
她爹重重地嘆了口氣:“你說他的日子混成了這樣,可有什么好啊?”崔佳佳說:“他心好。咱買的樹苗長不成材,找他去算賬,他二話不說就擔承下來,還拼命掙錢還債。我想給他減輕點兒負擔,讓他回個帖子就給100塊,他也不肯蒙我。嫁給這樣的人,心里才踏實啊!”
王義偉愣在那里,接著就流下淚來。這個冤家,真是他終身的債主啊!他還得上她的錢債,卻永遠都還不清她的心債和情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