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89年拍攝的《流浪北京》被譽為中國獨立紀錄片的開山之作,這部影片的導演吳文光也因此成為中國紀錄片界的一面“旗幟”,其藝術理念和理想在獨立紀錄片中始終起著引領作用。近些年,吳文光對DV影像藝術創作不斷有新的嘗試,比如“村民”、“饑餓”為主題的影像。而個人生活狀態在影像中的自我表達則是吳文光作品中不變的內容。其中以吳文光制作的他與他母親關系的紀錄片《治療》最為代表。
在放映現場,觀眾被《治療》中吳文光與母親間的母子之情感動,有人甚至潸然淚下,而更多的人將會在這部紀錄片中,找到自己合適的制作經驗。
個人影像記錄
DV的出現不僅使影像拍攝方式更為簡單和方便,還進一步推動了影像記錄內容的多元化發展。個人影像記錄正是隨著DV的發展而越來越引人關注。
所謂的個人影像記錄,也就是近幾年漸受關注的“私影像”。從楊天乙的《家庭錄像》、王芬《不快樂的不止一個》到李有杰的《衣胞之地》等影片,把攝影機對準家人,或直接對準自己,用最直觀的方式
記錄。此時所呈現的則是另一種影像形態,在作者與拍攝對象的互動的過程中,鏡頭后面的創作者產生不同以往的自我反省。同時,這種記錄方式也帶給觀眾更為密切和震撼的觀看
體驗。
在某種程度上,個人影像記錄是最適宜DV愛好者的記錄方式。極端個人化的風格令DV愛好者最大限度地發揮主觀想象,調動自身的創造力,充分投入感情。由此獲得的影像必然是自然、生動、令人印象深刻的。
個人影像的記錄方式如何在技術上得以實現,則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最好的方式還要多借鑒別人的經驗。
吳文光的私影像
作為中國獨立紀錄片的領軍人物,吳文光在2000年之后就開始致力于“私影像”。
“這些影像都要和我相關。”吳文光這樣定義他所做的紀錄片。在他看來,所謂的“私影像”是一種只和每個人自身有關的記錄形式。“鏡頭的原點是從自己開始的。”
在這個創作理念下,他在草場地的工作室里先后拍攝了幾部帶有實驗性質的“私影像”紀錄片。其中《治療》是極具代表性的作品。
“我媽媽住的醫院叫老人醫院,很多都是癱瘓的、中風的。實際上就是沒有辦法的一群老人,在那等待最后的到來。”吳文光在影片中自敘道。
影片沒有出現那所醫院,而是圍繞著吳文光追尋關于母親的記憶展開。母親生前的影像貫穿整部影片,而吳文光從母親舊居里找到自己少年時期的日記,并將日記內容作為旁白穿插其間。他用低沉、緩慢的語調,細細誦讀著自己少年時期對于整個社會和世界的思考,而這種略顯壓抑的氛圍逐漸蔓延在《治療》的每一格畫面里。影片還使用DV抓拍了母親的日常活動,比如母親讀報、走路、安靜地站在院子里,甚至還有一些關于父親的采訪,凌亂地拼貼在母親的畫面里。
影片中,2009年草場地工作站編排的舞蹈劇《治療》也穿插其間,“我也說不清楚為什么要放這些片段。有一些我很喜歡的動作,就放進去了。”這些畫面和DV影像交織在一起,完成對吳文光對自身精神世界的治療。
在某種程度上,《治療》更像一部個人影像編年史。它的素材來源并不是在短短的數月,而是長達12年。吳文光從自己的硬盤庫中搜尋到各種關于母親的舊日影像。這些從1998年到2010年期間的素材,在積淀了多年之后,終于讓吳文光完成了對于已過世母親的懷念。
DV的真誠
或許在個人影像記錄出現以前,還沒有人會想到用DV可以如此真誠地記錄個人情感。吳文光則用《治療》證明了DV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并且DV還可以做得比很多大機器還要好。
因為DV方便攜帶,在拍攝《治療》時吳文光充分發揮了這一優勢。
吳文光在剪輯臺上反復回顧母親生前的影像。為了實現自己與畫面中母親的影像產生“交流感”,他甚至將DV放在工作臺上,對準母親的畫面記錄,自己則自由地操作剪輯機器。吳文光對于DV的高度控制時刻體現在畫面中,在表演《治療》舞蹈部分時,吳文光在整個舞蹈過程中所有表情、動作都被助手一一記錄下來。
通過運用DV的有效拍攝,可以使創作者和影像達到最大程度的統一。在《治療》中,吳文光運用DV所拍攝下來的肢體語言如同自己的靈魂被公開曝光。
素材處理方法
在聲音處理上,《治療》采用了旁白與現場環境音組合方式。旁白中摘自吳文光少年時代日記中的詞句,如今被他低沉緩慢的聲調讀誦后,為影片營造出異樣的氛圍。
吳文光坦言自己大量的視頻素材是由不同設備拍攝的,因此他將這些素材一律設置成16∶9的畫幅,這樣即使畫質不同,仍可得到統一的效果。
在聲音處理上吳文光盡量保留聲音的原生態品質,以體現影像的紀實性特點。因為一個素材中的聲音高低也不同,所以吳文光在聲音采集上用了相對專業的話筒。但如果是一段被他選定的素材,聲音好壞并不重要。“我要了這個素材就認可它,接受它的任何品質。”
剪輯是真正創作
用DV拍攝個人影像作品時,吳文光更重視剪輯在創作上的功能。“我以為真正的創作是在剪輯或后期結構上,而前期所有的拍攝都是打草稿,就像每天的日記一樣的記錄。有段時間我從樓上下來,DV就開著記錄下樓的過程,我不知道十年以后這無數次下樓會被編成什么東西。”
雖然采用“隨意”地創作方式,吳文光卻充分運用DV靈活便捷的特點,自由地拍攝影像。吳文光在長達12年的影像素材庫中將可用的素材選擇出來,還要考慮如何將個人情感,以及現實的生活(比如關于那段舞蹈的排演過程)剪輯在一起。
在《治療》的創作闡述中,吳文光談到:“在做的過程中,我的想法不斷被打斷和改變,特別是對整個12年中有關我母親的影像素材整理過程中,一些之前沒有留意的細微之處重新再現,一些往事重新恢復。當重新面對母親的活動影像,已經去世親人重新栩栩如生地出現在眼前:言語、動作、表情,一切宛如昨天。
我發現這個影像作品不僅僅是紀念,是一個讓母親重新活過來的嘗試,尤其是在我現在這個需要自我治療的時候,母親成為這一過程中最重要的元素。所以,母親—回憶—現在時—治療與自我治療,一個結構和敘述方式自然而成。”
場記工作的重要
在選取素材時也有技巧,吳文光在拍攝階段就對每段影像做好場記工作,給每段都編上號,以方便日后的查看和截取。這樣做的好處是,很有可能在幾年之后,同樣一堆素材會催生出另一部新的影片。這種關于日常生活片段的剪輯,在一定程度上要求DV創作者對于生活有著更為細致地觀察,以及更加豐富的情感體驗。
鏡頭的選取
吳文光在創作《治療》時經常強調的一個創作理念就是“簡單直接”。“我更愿意將影像當做一種寫作方式,回到最簡單、最直接、最純粹的狀態,比如剛剛說拍家人,你不是工作狀態,可能你隨時都在記錄,在拍攝時按最原初的意識來記錄,是最新鮮、最本能的,根本不考慮取景、構圖,但實際上它充滿意味。”
“現在我的機器沒有關,一直開著。以后如果剪出一個十分鐘的節目,你不要認為那是我特意想拍的一個場景。沒有,它就是這樣的。”一直把機器開著,隨意捕捉生活中的點滴,帶有隨機性和直接性,這便是DV帶給創作者的最大便利。個人影像的鏡頭選取通常沒有特別嚴格畫面和景別規定,記錄的更多是靈感乍現。
DV的手持方式
前蘇聯紀錄片導演吉加#8226;維爾托夫提出了著名的“電影眼睛”理論,認為攝影機可以模仿人類的眼睛,甚至可以超越眼睛,捕捉到生活中不易為人察覺的,以及無法憑借視力達到的影像效果。DV的出現則使這一理論不再空洞。
熟悉吳文光的人都看到過他如何使用DV攝像機。他常常為了不讓人察覺機器拍攝,而將DV夾在右臂下,鏡頭貼近肋骨,略微抬起。于是DV在吳文光手中幾乎變成眼睛的延伸。這只額外的眼睛,似乎就長在肋骨上,時刻捕捉著生活的每個不經意瞬間。
這種有趣的DV架設方式,同時也帶給他的朋友些許困擾。因為如果想要跟他交談,就必須要同時面對他那只長在肋骨上的“眼睛”。《治療》中的很多影像也是通過這一方式拍攝下來。或許只有這樣,才能體現吳文光對于個人影像的最佳理解。
巧用自然光
吳文光在DV作品中不過多地考慮燈光效果。在草場地工作站有各種各樣的燈具,但吳文光很少用,大多數時候,這些燈被借給其他創作者。在影片中,吳文光非常注意自然環境光的使用,甚至會在電筒的光里拍素材。在《治療》中,吳文光在拍攝母親住地時,也是采用“手電筒”照明的方式,翻看自己年輕時的日記。這種純粹來源于生活經驗的行為,與個人影像的美學呼應起來。既最大限度地使用自然光效,避免過度的人工采光,又將同時對生活的體驗結合進去,賦予影片更多創造性的表現。
吳文光的“槍”
《治療》中吳文光先后使用了兩臺新款的DV,佳能XHA1S和索尼EX1-R。話筒是森海塞爾416話筒。這款話筒在業內非常普及,是一款經典專業電影用話筒,已經在全世界風靡了幾十年!
結束語
在模擬信號時代,曾經風靡一時的家庭錄像帶就帶有個人影像記錄的含義,而DV影像更讓這種視覺表達方式產生一種全新的面貌。
吳文光帶著他對個人影像記錄的獨特認知,以及對自己生活的深切感情和反思,充滿激情地實踐著他對“私影像”的理解。他又一次地走在了一個中國紀錄片創作的先鋒位置。
DV正在以個人影像記錄的方式更快速地進入普通人的生活。
人人都可以借助DV,更好地觀察和記錄自己的生活,拍攝屬于自己的影像,從中獲取更多關于生命和美的發現。
[責任編輯:石文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