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嘆息的不必要到錯的季節,錯的天氣已經可以令一切顏色消失。
下大雨。暴雨。雷雨。下足兩天。
雨天
Peter不停地跟我們說,行程最北一站Exmouth(埃克斯茅斯)有多漂亮,上一次他帶團的時候,有幾位女士跟他說,活到六十多歲都沒有看過那么清澈動人的海灘云云。
Exmouth位于西岸中部,是罕有的世界最大魚類鯨鯊出現的地方,還有潛水團可參加,與它們做近距離接觸,但我去的季節不對,所以只有看著宣傳照嘆息。
要嘆息的不必要到錯的季節,錯的天氣已經可以令一切顏色消失。
下大雨。暴雨。雷雨。下足兩天。
雖然我常常掛在口邊“偶然下雨懷念陽光可愛”,可是這個偶然實在是巧合得令人沮喪。我們大部分時間躲進Lrish Pub里消磨青春,從下午開始喝酒,直到五時左右,我又準備下廚。
這次是意大利粉。喔,更簡單。
銀戒
Peter今天不用開車,所以跟我們一起喝酒。我跟聰果小姐在切東西,為熱湯調味,忙這忙那,Peter就像一個巨人一樣站在旁邊,一手拿著啤酒,一手放在褲袋里,一面感嘆說:“哈哈,幸虧有你們兩個,不然憑我的廚藝,現在已經害大家餓死了。Cheers!”
“那就看看大家今晚還能不能熬得過吧!我未試過煮十八人吃的意粉啊!”我笑說。
Peter大概用一雙手掌就可以當我在半空中的椅子,很大很大的手,手上那雙粗糙的結婚戒指,是我見過最大的。
銀色的戒指并沒有任何款式,而且有很多刮痕,與他粗枝大葉的性格很匹配。
“你的戒指應該陪你在路上很多年了吧?看起來很有歷史啊!”
“是我自己做的,和太太一人一只,戴了三十五年了!”他笑著上前,用手指沾了一點半熟的番茄湯說。
一路傾談,原來Peter以前是鋼鐵工人,后來當了25年的警察,退休都已經三次了,而這份導游的工作只是兩個月前才開始。
“才兩個月?那為什么你對路上一切都那么熟悉啊?”我掩不住驚訝問道。
“我和我太太喜歡駕車環島游嘛!已經四次了!”
淚的味
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他的太太自1981年患了癌病,情況幸運地受到控制,卻要一直接受治療。她從來都沒有問一句“為何是我”,只是默默地踏實生活,直至去年病情再次惡化,需要進入療養院。
最初幾個月,Peter一度意志消沉,在家中喝酒度日。他的朋友嚴重警告他,那樣子會把身邊所有人逼瘋,或害大家擔心至死,要他走出寓所到路上吸吸新鮮空氣,就當為了他的太太吧。
“在路上的感覺很好啊!”Peter看著我們的番茄湯平淡地說。
“我明白。”我看著他的雙眼,稍稍停下手中的工作,笑一笑再繼續烹調意粉,“那么太太現在情況還好嗎?”
他挪動一下身子,很快吸了一口氣,說:“醫生說大概挨不過今年圣誕。”那是兩個月之內的事。“喔,我一早接受這個事實了,就多點出門吧,那也是好的。”
“其實她現在大多數時間已神志不清,有時連我是誰也認不出來……能說的就只是I Love You而已。”
我不敢再望向Peter,只是低頭凝視著意粉,雙手繼續攪動煲里的食物。
那一鍋意粉,應該比我平常煮的咸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