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譯“胡煥庸線”

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正在進行，這使人口問題再一次成為社會焦點。歷史上看，中國人口分布一直在南北之間游移，但卻難以跨越一條神秘的“胡煥庸線”。

黃河中下游地區是中華民族的搖籃，也是歷史上最主要的人口遷出區。歷代的人口遷徙，基本上都是對黃河中下游地區的“離心狀運動”。規模不一的人口遷移始終沒有停止過。

人口重心的變化

人口學者杜守東認為，公元2年，中國人口重心仍在隴海鐵路張茅(屬河南省)火車站附近，即北緯34度43分，東經111度23分。此后，人口重心開始向東南方移動。

人口重心又稱人口中心，如果把中國人口分布形象地理解為人口分布圖上具有確定的點值和位置的散點群，則在平面上全部力矩達到平衡的支點就是人口重心。美國學者沃爾克于1874年首先使用這個概念，這一術語可以清楚地表明特定地區人口分布的總趨勢。

到了西漢末年我國人口達到5059萬人，約占世界總人口的1／5。東漢末，人口重心進入淮河流域。隋唐時期人口在4600萬左右，唐末，人口重心又越過江淮分水嶺進入湖北省；元末，人口重心更向東南移動到安徽省。

到了明朝洪武年間，人口重心已經移到安徽省大別山的主峰白馬尖以南14公里處。這段時間中國人口增長很快。

此時，明代官方統計的人口數為5165萬，但是歷史學者葛劍雄在《中國人口發展史》中說：“萬歷28年(1600年)應有1.97億人。萬歷28年以后，總人口還可能有緩慢的增長，所以，明代的人口峰值已接近2億了?！?/p>

中國人口重心長期往南遷移，是因為中國的人口一直在大規模南遷。

造成人口南遷的原因是多方面的，由天災人禍引起的自發遷徙是比較普遍的，也是規模最大的。

在中國歷史上，中原每一次較大的政治變動都會引起一次較大規模的人口南徙。最大規模的三次人口南遷浪潮分別是西晉“八王之亂”和“五胡亂華”后的永嘉南遷、唐中后期的“安史之亂”和北宋“靖康之亂”后的大遷徙。

自1421年明成祖將京都從南京遷到北京后，大批人口隨之北遷，再加上這段時間，西部和北部得到進一步開發，人口重心開始往西北轉移。1578年，人口重心往北逆向移動到河南省羅山以南。

清朝時中國人口開始迅速膨脹。華裔學者何炳棣認為，中國人口在乾隆四十四年的時候是2.75億，到了道光三十年增長到4.3億。困擾著近代中國的人口過多和普遍貧窮的問題在道光三十年已經存在了。

1840年鴉片戰爭時，中國的人口重心在湖北省安陸東北。此后人口重心繼續往西偏北方向移動。18世紀以后，天災人禍接連不斷，因軍閥混戰、日本侵略這樣的人禍減少了很多人口，但中國的總入口仍大大超過了“適度人口”。

何炳棣認為，清朝最后幾年的人口普查是失敗的，國民黨20年統治期間，官方認為全國人口總數在4.3億至4.8億之間，完全是揣測的，而不是普查得來的。

到1953年人口普查，中國人口達到5.83億，人口重心已經轉移到湖北省棗陽地區。在這100多年里人口重心往西北移動了360公里。主要原因是1866年清廷對東北的封禁廢除后，山東、山西、河北等地的農民持續大規模向東北遷移。

“胡煥庸線”的未來

竺可楨的學生、近代地理學家胡煥庸在1935年發表的論文《中國人口之分布》中提出了中國人口分布的顯著特征：“今試自黑龍江之璦琿，向西南作一直線，至云南騰沖為止，分全國為東南和西北兩部。則此東南部之面積，計400萬平方公里，約占全國總面積的36％；西北部之面積，計700萬平方公里，約占全國總面積的64％。惟人口之分布，則東南部計4.4億，約占總人口96％；西北部之人口，僅1800萬，約占全國總人口之4％。其多寡之懸殊，有如此者。”

文中所指璦琿一騰沖線，一直為國內外人口學者所承認和引用，并且被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田心源教授稱為“胡煥庸線”。

從地圖上來看，璦琿一騰沖線，大致為傾斜45度的基本直線。至今仍是中國人口分布地區差異性的一條基本的分界線。現在，這條分界線東半部面積占全國的42.9％，西半部面積占57.1％，面積數字的變動是因為，臺灣已經從日本人手里回歸祖國，而且二戰以后，當時的政府承認了外蒙的獨立。

如果說中國古代的人口是南北縱向流動問題的話，那現在則轉變成了東西間的橫向差異問題。胡煥庸線以西，氣候條件非常惡劣，人口密度極低，是草原、沙漠和雪域高原的世界，自古是游牧民族的天下。胡煥庸線以東，以平原、水網、丘陵、喀斯特和丹霞地貌為主要地理結構，氣候溫暖濕潤，自古以農耕為經濟基礎。

新中國建立后，政府曾有組織地從東部地區城市，調出各種人員支援西部內地和邊疆地區建設。而且解放初期，黃淮地區災害嚴重，導致河北、山東的貧苦農民就向東北遷移，山西向內蒙古遷移，甘肅向新疆遷移。

但是，隨著東部的經濟騰飛，四川、江西、安徽、貴州，湖南等農業人口多的省成為民工主要的輸出地，上海、北京、廣東等大城市和沿海經濟發達地區，是民工的主要輸入地。

但是“胡煥庸線”這條神奇的分界線，在問世已70多年，中國人口已超過13億的今天，它勾勒的人口疏密關系仍穩固不變。中國社科院的學者以第五次人口普查的數據為基礎，繪制了2000年的中國人口密度圖。結果顯示，東西部人口比例仍保持在94:6的水平上。

2000年人口普查我國人口達到13億，胡煥庸早年就意識到人口的問題，他認為中國人口數的適宜上限應是7億。中國科學院國情分析研究小組估測，中國人口承載的最大極限約為16億，最理想的人口數量是7億～10億。

國家計劃生育委員會確定的遠景規劃是，到本世紀末全國總人口控制在12.94億；到建黨100周年即2021年，總人口期望控制在14.5億；到新中國成立100周年即2049年，總人口期望控制在16億，并且總人口規模不再增加。

這個艱巨的任務要求人口稀疏區和密集區都必須嚴格控制人口增長。面對中國嚴峻的人口壓力，有學者認為我國人口稀疏區的人口壓力會小一些，人口稠密區的人口壓力會大一些，提議向人口稀疏區轉移人口。但現實情況是，人口稀疏區容納不了更多的入遷移民——這正是“胡煥庸線的限制或者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