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科學語言與文學語言的差異及產生的原因

摘要:科學語言與文學語言之間存在著明顯的差異。科學語言具有普遍性、精確性、直觀性、實用性的特征，而文學語言具有特殊性、模糊性、暗示性和審美性的特征。科學語言與文學語言產生差異的原因主要在于:適用范圍、思維方式、使用功能和產生效果上的不同。

關鍵詞:科學語言、文學語言、差異、原因

科學語言(scientific language)是指對科學思想、理論、知識等進行表述、加工、交流、記錄時，所使用的手段、工具、載體的總稱，它由各學科的專門科學術語組成。科學語言作為科學的表述系統，在科學知識的形成中具有重要的作用。知識和思想的交流、傳播甚至構造，都離不開語言。從日常語言(元語言)符號系統到專業術語(第一代人工語言) 符號系統再到形式化語言(第二代人工語言) 符號系統，標志著人類理性層次的不斷提升。【1】

科學語言力求以理性的方式來表達人類對外部世界的認識，盡最大可能客觀再現科學事實的本質。因此，建立客觀的、普遍的、精確的、實用的表述系統是科學語言的最高目標。正是這樣一種獨具特色的工具性特征，使得它不同于文學語言(literary language)。文學語言作為一種用以表現言語主體的主觀感受、感觸、思想感情或價值觀念等主觀情意傾向的語言，以主觀性、特殊性、模糊性和審美性為特征，與科學語言存在顯著差異。

一、科學語言的客觀性和文學語言的主觀性

科學語言作為一種規范的語言，它要求表述主體對表述內容做到客觀、公正，不能摻雜主觀傾向，它所傳遞出的意思也應該是客觀的，沒有立場偏向的，力求純客觀地再現物理事實。但是文學語言表達的內容卻是明顯帶有作者主觀感受的事物，它給作者展現了一個帶有明顯人工雕琢的主觀世界。以“海”為例。

例一:海hǎi〈名〉(形聲。從水，每聲。本義:大海，海洋)指百川會聚之處。后指鄰接大陸而區域范圍小于洋的咸水水體。 ——摘自《高級漢語詞典》

例二:大海的日出，

引起多少英雄由衷的贊嘆。

大海的夕陽，

招惹多少詩人溫柔的懷想。

多少支在峭壁上唱出的歌曲，

還有海風日夜，

日夜地呢喃。

多少行在沙灘上留下的足跡，

多少次向天邊揚起的風帆，

都被海濤秘密，

秘密地埋葬。——摘自舒婷《致大海》

例一和例二同是寫“海”， 但區別很大，是說明性的文字， 例一用的是邏輯思維， 用概念有條有理地客觀展現什么是“海”， 既沒有動感情， 也沒有任何想象的成分， 讀者閱讀后可以把握相關知識，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感受。例二不但沒有脫離海的形象， 而且聯想豐富， 想象奇特， 充分抒發了作者面對大海，暢談感受的主觀思考，有哲理性，希望讀者能從中獲得情感共鳴。

二、科學語言的普遍性和文學語言的特殊性

科學語言和文學語言都是人們進行交際和思維活動的工具，從語用上說，科學語言在一切普遍存在的場合都可以使用，也不會產生歧義，它也要遵循一定的程式和規范。但是文學語言由于創作主體分屬于不同作者，所以，它具有明顯的特殊性，它與一定的語境相聯系，它追求的是新穎獨特與個性。

例三:菊花，多年生草本植物，秋天開花，種類很多。有的花可入藥，也可以作飲料。 ——摘自《新華字典》

例四:菊花，多年生草本植物，菊科菊屬，是經長期人工選擇培育出的名貴觀賞花卉，也稱藝菊，品種已達千余種。菊花用扦插、分株、嫁接及組織培養等方法繁殖。菊花是中國十大名花之一，在中國已有三千多年的栽培歷史，中國菊花傳入歐洲，約在明未清初開始。中國人極愛菊花，從宋朝起民間就有一年一度的菊花盛會。 ——摘自百度詞典

例五: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陶淵明 《飲酒》其五

例六: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

——蘇軾《贈劉景文》

例三與例四都是運用科學語言對菊花作解釋，雖然例三側重概念解釋，例四側重歷史概況，但兩個例子無論運用在什么語境中都不會產生歧義，在任何語境中都是普遍適用的。例五和例六雖然也都是說菊花，但是不同作者表達的卻是不同的含義，例五傳遞的是一種輕快，例六則表現了除了一種傲骨精神。

三、科學語言的精確性和文學語言的模糊性

科學的語言講求精確，越是限于直指意義就越精確，而文學的語言還要追求聯想意義，詞的聯想意義含糊不定意蘊豐富。歷來的文學作品，尤其是詩歌，往往講求含蓄蘊藉，意在言外，作者往往運用隱喻、暗示等手法，造成語義的模糊朦朧，難于確定。科學的語言則必須做到意義單一精確，避免含糊朦朧現象的出現。在科學陳述中如果出現朦朧多義現象，那是表述不準確的結果，可能帶來嚴重后果。

例七:思想模型是人們為了便于科學研究，通過科學抽象建立起來的反映事物本質屬性的、關于事物原型的思想客體。

——黃志斌《自然辯證法概論新編》

例八:剛擦著，猛聽黛玉直聲叫著:“寶玉，寶玉，你好……”說到“好”字，便渾身冷汗，不作聲了。 ——曹雪芹《紅樓夢》

例七作為科學語言，對概念進行科學解釋，意義精確，指代明確。而例八由于作者省略了部分人物話語，讓讀者對其中的意味產生聯想，作者并沒有明確指出，他在此所想要表達的意思，語義是模糊的，這為后來的讀者提供了很多想象的空間。

四、科學語言的實用性和文學語言的審美性

在科學陳述中，語言僅起一種符號的作用，即語言是信息的載體，通過語言的媒介作用來傳遞信息。除這種傳遞信息這一實用性以外，它本身并沒有獨立的價值。而在文學作品中，語言除了具備傳遞信息與情感的媒介作用之外，它本身還有獨立的意義，這就是語言的審美功能。為了追求語言形式的審美效果，文學家通常創造性地使用各種修辭手法。而科學的語言以“辭達”為目的，不追求語言的修辭與文采，即使出現審美的效果、也是從屬于實用目的的。

例九:水是:最簡單的氫氧化合物，化學式H2O。無色、無味、無臭的液體，在標準大氣壓下，冰點0 ℃，沸點100 ℃，4 ℃時密度最大，比重為1。——摘自《現代漢語詞典(修訂本)》

例十: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李煜《虞美人》

例十把作者內心世界那交織著追憶、悔恨、留連、痛惜、惆悵、嘆惋等復雜情緒的愁苦感受盡情地傳達出來。這時“，水”已不再是自然界的水，不再是一種純客觀的物質，而是變成了作者情緒的承載者和傳達者，已染上了作者濃重的主觀抒情色彩。黑格爾也認為:在藝術領域中，人們要想把握自然，就必須把自然事物占領住，修改它，改變它的形狀，把人的“心靈的定性納入自然事物里”，“自然事物才達到一種較大的單整性。” 【2】

綜上，科學語言與文學語言作為兩種語言大類，存在著明顯的不同，究其原因，筆者認為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1、適用范圍的不同。由于文學語言和科學語言的功能不同，因此它們的適用范圍也不同。由于科學語言以表達理性概念為主，更多的是傳遞科學性、理性的信息。而文學語言則以表達情感為主，傳遞的是情感性的信息。因此，科學語言主要服務、適應于科學技術和生產領域。具體地說， 數學、物理學、語言學、哲學、邏輯學等理論科學以及與之相適應的科學、生產技術的言語作品都要用科學語言來表達。文學語言主要適用于文藝性作品和其它藝術門類中起類似文學語言作用的一切表現手法手段。比如小說、詩歌、散文、雜文、戲劇、電影語言等。文學語言和科學語言適用范圍的基本定位， 為語言運用者正確使用語言、理解語言指明了方向。

2、思維方式的不同。語言和思維形影相隨，互相依持，思維是語言通向現實的橋梁，而語言則是人類進行思維的工具。思維方式是人們大腦活動的內在程式，它對人們的言行(及至影響外部世界)起決定性作用。思維方式表面上具非物質性，象人的思想一樣，無色無形，不可捕摸，它主要由后天環境(文化及教育的)影響所致;思維方式其實又具物質性，大腦皮層對相同事物的反映，會引起皮層“突觸”產生某種化學反應和物理(生物電)脈沖，并按“既定路徑”來變化傳遞，在大腦中形成一定的觀念(思想)。從主體對客體反映的角度來看，這種非物質性和物質性的交相影響，“無生有，有生無”，就能夠構成思維方式演進發展的矛盾運動。文學語言所遵循的是情感的邏輯， 它所反映的主體的情感時空與客體的現實世界的時空存在著一定的“誤差”。而科學語言遵循的是理性邏輯， 它所反映的主體的認識力求與客體的現實世界相符合。

3、使用功能的不同。文學語言具有表情功能， 科學語言具有理性功能。即文學語言為情造語， 而科學語言為理造語。文學語言具有美學功能， 而科學語言具有表述功能。文學語言是為了適應文藝創作的特定目的和特定要求而產生的，它為創造藝術形象服務。它的功能是通過藝術形象反映客觀世界， 再現活生生的社會圖景，抒發感情，表現思想，并給交際對象以美的享受。而科學語言是準確而系統地闡述自然， 社會和思維現象， 嚴密地論證這些現象的規律性， 從而使人獲得科學理論和生產實踐的知識，它的作用就是為社會傳遞出一種理性意義，且為人們的實踐活動提出理論指導意義。

4、表述效果的不同。科學語言主要體現認識價值，而文學語言則主要體現審美價值。人們在運用科學語言的時候，文學形象雖然不能通過讀者的感受器官來直接把握，但它通過語言的中介，激發讀者的想象，同樣可以使得如聞其聲，如見其人，產生如臨其境的審美效果，使文學形象活靈活現、栩栩如生地呈現于讀者的心靈。科學語言對表達的要求就是精確和嚴密，它所產生的表達效果遠沒有文學語言那樣豐富，科學語言表達出來后，會讓讀者對科學概念、科學命題產生明白理解的效果。當然科學語言對既是科學理論的表述載體，也是保證科學思想進行無障礙交流的必備條件。新華社10月17日播發了溫家寶總理9月30日在中南海接受美國《科學》雜志主編艾伯茨時的專訪內容，訪談中溫總理指出，“科學家的相互聯系交流也會促進國與國之間在經濟社會方面相互合作與交流。多一點科學語言，少一點外交辭令，這個世界可能會更美好。”“多一點科學語言，少一點外交辭令”，這是一句典型的溫式語言，這是溫總理對國際科學交流提出的希望，也充分說明了科學語言具有簡潔、明確的表達效果。

總之，在人改造世界的實踐活動中，科學語言和文學語言由于適用范圍、思維方式、使用功能、表達效果不同，產生了各自的特征，但是，因為二者承擔著不同的使命，各自發揮著不同的功能，所以科學語言和文學語言在不同的領域以不同的表現方式，共同增進人對外部客觀的物理世界和對內部主觀的精神世界的把握，共同促進人的物質活動和人的精神活動的深化和完善。

注釋:

【1】布龍菲爾德 語言論， 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年，第166～191頁

【2】黑格爾 《美學》第一卷，商務印書館，1980 年，第326、327 頁。

參考文獻:

【1】黃志斌 自然辯證法概論新編，安徽大學出版社，2007年

【2】葉蜚聲 徐通鏘 語言學綱要，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年

【3】童慶炳 《文學理論教程》 (修訂版)，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