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參觀了江西的上饒集中營革命烈士紀念館,看到一處有趣的陳列,讓我產生一些聯想。
看到兩件我原先只在書里、課本兒里讀到的“名物” 老虎凳——看樣子像新的仿品,但因為沒有任何說明,也不好妄下判斷。有意思的是,老虎凳后面的墻上的兩個黑色人物剪影,都歪戴軍帽,大概因為劇烈運動或者怒火中燒所以都光著的肌肉發達的上身,軍褲扎在長筒靴里,其中一人一手叉腰,一手緊握皮鞭,另一個人正用大鐵鉗從火爐中夾取鐵塊。既然出現在這里,合理的推測應該是,他們是正在拷打新四軍戰俘的國民黨特務。
看到這兩個剪影,我覺得很新鮮,因為這樣的形象現在已經不容易見到了。過去一提起國民黨陣營里的人物,傳媒、文學作品、影視作品就直接把他們和流氓、惡棍、匪徒、幫兇等同起來。這種臉譜化的手段當然過時了,看看這幾年迷戀國共斗爭題材的影視作品,我們可以發現一些顯著的變化 即使是個十惡不赦的國民黨,他也可能長得挺帥,有幾分人情味。
但不管他們長得多帥,人情味多濃,他們無一例外地具有一些致命的弱點:一碰到大是大非的問題腦子就特別糊涂,特別十自日本人,特別愛奉承有權有勢的人;特別貪贓枉法;特別瞧不起窮人,以壓榨、欺凌窮人為樂,特別愛錢、喜歡奢華安逸的生活,還特別好色。總之,他們在道德上要低上那么一等。或者干脆說,他們是一個比較低劣的人種,骨子里還是上饒紀念館墻上那兩個特務那樣的下流胚子。
這讓我想起我在國外旅行時所看到的兩處戰爭紀念。
一處是牛津大學的巴里奧爾學院(牛津大學歷史最久的三大學院之 ,以出產多位英國首相而出名)。那里有一面墻,墻上刻有在一戰中戰死的該學院的英國學生的名字。這不稀奇,稀奇的是,墻上還刻著同樣在這次大戰中喪生的死敵德國的一些戰士的名字。當然,這些德國人也是巴里奧爾學院的學生。
另一處是美國內戰中的著名戰場葛底斯堡。我在那里看到一件大型的雕塑作品,作品表現的是一位北方軍(聯邦政府軍)士兵單腿跪地、手扶一位負傷倒地的南軍(叛軍)士兵的情景。作品的標題是手足情。
世界大戰,是人類共同的悲劇。而內戰,兄弟鬩墻,同室操戈,那是民族的悲劇。探討悲劇發生的原因,修復戰爭的創傷,防止烽煙再起,比謳歌勝利來得更加意義深遠。而悲劇發生的原因,遠不是失敗的一方在道德上、道義上讓人不齒那么簡單。戲劇性地夸大戰勝者的道德優越感,對了解歷史、對開啟未來,有百害而無一利。
站在“老虎凳”前,我問了問兩個正好經過的十五六歲的姑娘知不知道這是什么。不出我所料,她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