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在舌尖的奇妙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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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易小魚就跟班主任說，我要轉到歷史班去。

班主任扶了扶眼鏡點點頭，說，好啊，你選文科會更合適。

易小魚低下了頭，想著自己為了適應這個選科而做出的努力，心中兀自難過了起來。

1

易小魚第一次見到顧北城是在初三區級的奧數競賽上。易小魚一如既往地認真，早早就到了。正在削鉛筆的時候，一個男生風風火火地趕進來了，易抬頭看了一下鐘，正好指向8：50分，還有10分鐘就要開考了。才坐下片刻，那個男生就轉過身來，敲敲易小魚的桌子，易小魚抬起了頭，望向他，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同學，能不能借支鉛筆。

易小魚看了看男生干凈秀氣的臉龐，愣了一下，然后順手把手里的鉛筆，遞給了他。

易小魚終是沒有進入決賽，也就沒拿到自己盼望的加分，但所幸的是她正好跌跌撞撞地撞進了自己所心儀的那所重點高中，危險得只超了半分。

沒想到會那么巧，進新學校報到的時候，易小魚就從自己班中一大片燦爛的笑容中，發現了那張熟悉的臉。

她有點不可置信地盯著他看，而他也意識到了，轉過了頭，亦是一臉錯愕的表情。然后他走了過來，笑得如陽光一樣燦爛，像久別重逢的好友一樣對易小魚說，哎，是你啊。

后來易小魚和顧北城熟悉了起來，易小魚才得知顧北城最終得到了一等獎，加了5分，所以超了本校的分數線8分。

易小魚沒想到自己夢寐以求的獎項被顧北城拿去了，憤憤地把怨氣全撒在了顧北城的身上，說都是因為我把自己的鉛筆借給你了，那支筆是我的lucky pencil！

顧北城毫不退讓地說明明就是你自己做不出來怎么可以去怪鉛筆呢？說了還沒完，從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張奧數練習卷，隨手指著一道題，對易小魚說，現在你用那只lucky pencil做吧，看你做得出來不？

易小魚憤憤地看著他，這人竟不為自己在關鍵時刻借給他鉛筆而感謝自己，反而來戳自己的痛處，于是就白了他一眼，沉著臉轉過身去，心想自己一定要離這個不知好歹的家伙遠遠的。

沒幾天顧北城就來求和了。他拿著一板花花綠綠的好看的迪士尼鉛筆，上面有可愛的米老鼠。他跟易小魚說，好啦是我不好行不，不用老是不理我呀，好吧我還是很感激你的……

易小魚沒動，瞟了一眼桌上的一排鉛筆，嘀咕了一句“你以為小學生呢要那么多的鉛筆”，但說歸說，她終于還是原諒他了。

2

進入高二后，易小魚發現數學越來越難了，自己在初中靠辛勤打下的一點點底子也已在高一漸漸消磨光了，有時候自己會看著一道題很久很久開不了竅。再加上這所學校處處臥虎藏龍，自己的分數夾在其中，變得岌岌可危起來。

又一次拿到50分的數學卷的時候，易小魚看著卷子上密密麻麻的大叉，眼眶漸漸紅了，最后終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輕輕地抽泣起來。

顧北城小心翼翼地從相距不遠的座位走了過來，蹲下身子讓頭與桌子保持同一高度，然后輕輕拉拉易小魚的衣角，輕輕地說，不要哭了啊，我以后幫你補習吧，一定會考好的……不要哭了……

后來的每個星期五的下午，早早放學后，易小魚和顧北城都會窩在學校的圖書館里，與那些煩人的習題做不絕不休的糾纏。圖書館通常的時候都是很安靜很安靜的，人只有稀稀落落的三四個，可以聽到窗外雪白的鴿子的飛聲。下午的陽光透過溫暖的落地窗柔柔地灑進來，散在棕褐色的地板、書架、長而寬的木桌上，像一連串的精靈在上面跳著神秘的舞蹈。而地板書架木桌通過光線的折射而融為一體，像瀑布從天際流了下來，漫漫長長地延伸到遠方。這是一種說不出的美妙，時光在此間顯得安靜而悠長。

易小魚常常聽不懂顧北城的講解，于是一道題顧北城常常要說上好幾遍。但最讓顧北城抓狂的是易小魚總學不會方法，一道題講過后下一道同種類型的還是不會做……所以顧北城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你怎么那么笨啊你，而易小魚聽了總會酸溜溜地說是啊我怎么那么笨啊，哪有顧北城聰明，顧北城最聰明了就我笨……于是顧北城趕緊打斷她說好啦好啦下次我不說你笨了行不？但又一次被弄到抓狂時顧北城又會脫口而出，“你怎么那么笨啊”。

3

高二下半學期選高三分科時，易小魚和顧北城都選了物理。顧北城看了看易小魚新近的物理作業本皺了皺眉頭說，你到底適不適合選物理啊，不適合就不要硬撐著跟我進同一個班嘛……

易小魚的心跳猛地快了一拍，像要蹦出嗓子眼兒一樣。她一把奪過顧北城手里的本子，臉色微紅，說誰會因為你選物理啊！就你這德性！……

因為易小魚的物理確實不夠好，所以后來的補課項目中又多了一項物理。顧北城還是會常常氣急敗壞地說易小魚啊你能不能稍微聰明點啊，這種題都會錯！然后再一點一點細細地講解。

有一次顧北城帶了一種糖果給易小魚吃，那糖果小小的，有五顏六色的閃光的包裝紙，吃著酸酸甜甜的，易小魚喜歡得不得了。但超市里也沒有賣的，顧北城也不告訴易小魚是哪里買的，他說，這樣吧，你做出一道題，我就給你一粒糖吃。

于是每回易小魚做題時，總會間歇著抬頭望望顧北城用一個透明的玻璃瓶裝著的亮閃閃的糖果，被誘惑得口水吧嗒吧嗒地掉。

那些漂亮的糖紙，易小魚全都收了起來，扯平了壓在厚厚的書本里，變得平平直直后再拿出來，疊成一只只亮眼的千紙鶴，收在一個大的紙盒里。

總有一天，這些千紙鶴會飛起來的吧。易小魚想。

高三分班后顧北城旁坐著的是賀暖，是全班最漂亮的女孩子。開學不久易小魚就聽到了關于兩人的流言蜚語，于是每每說到顧北城的名字時，大家總會笑嘻嘻地把目光投向賀暖；而一旦說到有關賀暖的事情的時候，目光又都集中在了顧北城身上。

而兩人都沒對這件事情做出正面的回答，當易小魚試著詢問顧北城時，卻被他的一句“你怎么那么八卦”擋了回來，心里覺得空落落的，有一股淡淡的失落感涌上了心頭。

一節體育課，易小魚身體不適中途返回教室，從窗外往里瞟了一眼，看見教室里只有顧北城和賀暖。顧北城似乎正在給賀暖講題，不急不躁的樣子，不像對自己那樣的兇。易小魚趴在窗口看了一會兒，看了看安靜的教室，以及射進教室的安靜的陽光。易小魚想起自己和顧北城在圖書館的樣子，大抵也是這般美好的吧，只不過她的位置，被賀暖取代了。

易小魚心中浮上一股酸楚，走廊中穿襲而過的風似乎也帶著薄薄的凄涼。她終于沒進教室，又返回了樓下的操場，在體育館的樓梯口默默地坐著，直到下課鈴響起。

第二天易小魚就跟班主任說，我要轉到歷史班去。班主任扶了扶眼鏡點點頭，說，好啊，你選文科會更合適。易小魚低下了頭，想著自己為了適應這個選科而做出的努力，心中兀自地難過了起來。

轉班的那天，易小魚抱著自己一直當作寶貝的裝滿千紙鶴的盒子，一個人跑到了天臺上。手拿著盒子伸出天臺邊緣，微微向下一傾，千紙鶴全飄了下來，洋洋灑灑地飛落，在陽光下閃動著晶瑩剔透的光澤，像一大片漂亮的蝴蝶。

易小魚看著自己曾經視若珍寶的收藏在自己的視線中徘徊后消失不見，那一陣迎面而來的風，像在對過往的時光殘忍地洗禮。它們終于飛起來了。易小魚想。

4

后來，他們就畢業了。

在畢業一年后的同學聚會上易小魚才得知顧北城畢業后就直接去日本了。他也是那么倔的一個人，一如當初易小魚的不辭而別。

易小魚心中一絲絲的惆悵輕輕掠過，賀暖很疑惑地問她你們關系那么好你怎么不知道呢。易小魚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想起了自己灑掉的千紙鶴，那飛揚的陽光碎片是記憶中銘刻的那三年的青澀時光。只需一個微微的向下傾斜，就會消失不見。

我們的匆匆，都一如既往地被驕傲任性的我們，輕易放走。

后來的后來，而這是過了多久的后來似乎已經不重要了。易小魚在開啟自己的郵箱時，發現了一封遠渡重洋而來的信——

“親愛的小魚，這是個櫻花滿天的季節，還記得你曾經一臉花癡地說櫻花飄零的世界是多浪漫嗎？這里的圖書館依舊有著高中圖書館溫暖的陽光，只不過身邊少了一個笨丫頭煩人。

“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跟你搶你的餅干吃，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會在第一時間在你每一次考好后涮你，也不知道有沒有人一天到晚打擊你說你笨。

“你很喜歡的那個糖果是在城隍廟一家XX專賣店買的，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你去問問看，應該就會找到了。

“我們的過往都因為自己的青春而顯得特別美好，我們都試圖抓住它，但它卻依舊消散而逝。

“而我們也終于明白，那終究不是愛情。”

易小魚來到那家糖果專賣店，買了一大包自己曾經最喜歡的糖果。易小魚剝開一個，久違的酸酸甜甜的味道漫在了舌尖，一如成長的奇妙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