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寵惠1915年,袁世凱稱帝前夕,曾派人到上海,準備收買王寵惠為袁鼓吹帝制,王拒絕說:“余之筆為共和民主而寫作,不能以擁護帝制受辱。”
胡適1929年,訓政時期,胡適寫了《人權與約法》等文,鼓吹思想言論自由。上海市第三區黨部對胡發難,接著好幾個省市的黨部亦呈請“嚴予懲辦”。最后在政府的訓令下,由教育部長蔣夢麟簽署了第1282號“訓令”,撤免胡的中國公學校長之職,理由是胡近來言論不合“本黨黨義及總理學說”。胡適讀了“部令”,便給蔣寫了一封回信:“這件事完全是我胡適個人的事,我做了三篇文字,用的是我自己的姓名,與中國公學何干?你為什么會‘令中國公學’,該令殊屬不合,故將原件退還。”
劉文典1929年,劉文典在安徽大學當校長,支持進步學生鬧學潮。蔣介石到安慶召見他,責令劉交出共產黨員名單。劉文典說:“我只知道教書,不知道誰是共產黨。”蔣說:“你這校長是怎么當的?不把你這學閥撤掉,就對不起總理在天之靈!”劉毫不相讓:“提起總理,我跟他在東京鬧革命時,還不曉得你的名字哩!”
許春草1932年,國民政府主席林森到廈門,廈門國民黨領導多向林森告狀,說許春草抗拒黨的領導,以致廈門無法發展黨務,要求林森采取措施解決。林派葉獨醒去請許春草,許問葉:“子超(林森)叫我去做什么?”葉說:“大概是為了建筑工會的問題,人們向他告狀,子超想和你談談這個問題,總是希望建筑工會向黨部登記,接受黨的領導。”許回話說:“獨醒兄,你我無話不談,你回去轉告子超,不抵抗者把整個東北斷送給日本,你身居政府主席,沒聽到你說一聲正確的話,如今我許春草辦一個民眾團體,沒有向黨部登記,你林子超就和我過不去,我決不去見他。至于登記備案的問題,我的意見是,人民反對暴政,沒有必要向政府去登記。孫中山先生反對袁世凱,我就沒有聽說他去向袁世凱備過案。”
吳佩孚日本占領北平后,企圖用威脅利誘的手段迫使吳佩孚出山,但遭到吳的拒絕。日本大本營特務部長土肥原十分惱火,采取強硬手段強迫吳召開一次記者招待會。吳佩孚在招待會上,首先親筆撰寫一副長聯:“得意時清白乃心,不怕死,不積金錢,飲酒賦詩,猶是書生本色;失敗后倔犟到底,不出洋,不入租界,灌園抱甕,真個解甲歸田。”接著吳向在場的中外記者表示:“本人認為今天要講中日和平,唯有三個先決條件:一、日本無條件地全面撤兵;二、中華民國應保持領土和主權的完整;三、日本應以重慶的國民政府為全面議和一交涉對象。”吳的態度,令日方大為尷尬和羞惱。
史量才史量才辦《申極》,為政府不喜。他曾延請黎烈文為副刊《自由談》的主編,黎邀進步作家為《自由談》執筆,魯迅、茅盾、巴金等都經常有作品發表,形成文化界一座新堡壘。國民黨在上海的頭目吳醒亞等曾聯名致函史氏,要求撤換黎烈文,史置之不理。吳等人只得親自造訪,當面提出撤換要求。史直截了當答復說,“感謝諸公為《自由談》惠臨賜教。我想諸公也未必愿將自由談變作不自由談吧。”吳等聞之色變而去。據說蔣介石曾找史談話,蔣說:“把我搞火了,我手下有一百萬兵!”史量才冷冷地回答:“我手下也有一百萬讀者!”1934年11月13日下午,史量才遭國民黨軍統特務暗殺,終年五十四歲。
王造時蔣介石曾想拉攏王造時,以為己用。他通過王的江西同鄉、國民黨元老李烈鈞及中央政治大學教授、青年黨領袖左舜生出面邀請,王造時婉言謝絕,既不上廬山,也不去南京。蔣不甘心,又派劉健群到上海,軟硬兼施企圖逼王造時就范。劉威脅說:“蚊子嗡嗡叫有什么用呢?只要舉手一拍就完蛋了。”王回敬說:“對國家大事發表意見是每個公民的權利。”
傅斯年1938年抗戰開始后,傅斯年對國民黨高層的腐敗非常憤慨,他直接上書給蔣介石,歷數時任行政院長的孔祥熙的諸種貪贓劣跡。蔣不理睬,他便再次上書,態度更堅決。國民參政會也成了他抨擊孔的舞臺,使得社會同憤,輿論嘩然。蔣不得已設宴請傅,問傅對他是否信任,回答信任。蔣說:“你既然信任我,那么就應該信任我所任用的人。”傅說:“委員長我是信任的,至于說因為信任你也就應該信任你所任用的人,那么,砍掉我的腦袋我也不能這樣說。”
無名老農1945年秋,戴笠陪同梅樂斯去東南視察,故意繞道去他的家鄉江山縣。他們到達一處農家門前停車,下來后,一位老農連忙招呼兒孫們為他們搬出桌椅,叫人沖茶。戴用家鄉話和老農交談起來。誰知他的家鄉話一出口,老農便問他貴姓,等他說出之后,老農馬上大聲對他家人說:“我道是什么人?原來是戴春風,不要沖茶了。桌椅給我搬進去!”弄得戴笠無法應付,也不知如何叫翻譯向梅樂斯解釋。隨從們責問老農,老農很干脆地說:“別的人我們還愿意招待一下,戴春風他自己清楚他在家鄉干過什么?”原來戴笠年輕時為江山縣有名的惡棍。他雖然發跡了,但有骨氣的人始終看他不起。
新鳳霞1957年,文化部副部長劉鬃要新鳳霞跟她的右派丈夫吳祖光離婚,劉說:“吳祖光是一個政治上的壞人。”新鳳霞說:“你們說他壞,,我認為他是好人,他對我沒壞啊。”
鄧寶珊1960年,毛澤東在北京收到了鄧寶珊(時任甘肅省省長)呈送的一樣特殊物品:一種用油渣和榆樹皮粉摻合而成的食物,這種食物是當時甘肅人賴以生存的東西。他的這一舉動,受到了當時省委領導人的埋怨、擔憂和攻擊,而他卻處之泰然,他說:“我個人的進退榮辱并不是什么大事,群眾的吃飯問題要緊。”
龔澎1966年開始的“文化大革命”進入高潮以后,“打倒陳(毅)、姬(鵬飛)、喬(冠華)”的大標語貼滿了外交部大院。在外交部的“內部運動”中,喬冠華被造反派批斗多次。有一個時期,他還被迫在北京飯店一側的王府井街頭叫賣小報,形銷骨立。喬冠華被揪走以后,有一天他偷偷打電話問龔澎:“造反派逼我寫東西怎么辦?”龔澎堅定地說:“不要寫任何東西,你要是寫了,就不要進家門。”
梁漱溟1973年10月,“批林批孔”活動展開。在全國政協學習會上,人們逼梁漱溟表態。81歲高齡的梁侃侃而談,從闡述中國文化入手,肯定孔子在中國文化史上的歷史地位和學術上的成就,他說:“林彪是不是要走孔子之路、行孔孟之道?我卻不敢相信。我不認為林彪是受害于孔子。”“我的態度是:不批孔,但批林。”他的話,完全跟中央“文革”唱反調。消息傳開,轟動北京城。全國政協的“批林批孔”發展成了“批梁”。從1974年3月至9月,大小批判會開了100多次。他每會必到,認真傾聽,處之泰然,會議的間隙居然還打太極拳。到了9月底,政協開了一次總結性的“批梁大會”。主持人再三要求他談談對批判會的感想,他只說了一句話:“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讓主持人目瞪口呆。
(摘自遼寧教育出版社《非常道:1840~1999的中國話語》 編者:余世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