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由于遭受全球金融危機的沖擊,加上中國經濟結構本身的問題,以及存在較嚴重的貧富差距問題,使得國富民窮這一現象凸顯出來。甚至在社會上出現了“中國萬稅(萬歲)”的說法。雖然是牢騷,但反映的是事實。一方面是主要依賴稅收的財政收入的高速增長,一方面是財政支出的無限擴大,僅2010年前十個月,全國財政支出已完成60993億元,距離全年的財政支出任務84530億元還有23000多億元,如果加上年底超收收入追加預算,后兩個月全國財政要完成支出3萬多億。
高增長的抽血機
與國富形成強烈對比的是企業的稅收支出和個人的收入。有調查數據顯示,中國企業的平均稅負在40%以上,有的甚至高達60%。稅種包括增值稅、城市維護建設稅、教育附加費、印花稅、房產稅、車船使用稅、城鎮土地使用稅、企業所得稅等多項,僅增值稅一項就占營業額的10%。還有其他附加稅、水利基金、職工水利基金,職工教育基金,還要為職工繳納“五險一金”,還有殘疾人保障金等,合計起來要占到公司營業收入的30%-40%。《福布斯》發表的2005年度“稅負痛苦指數”中,中國的宏觀稅收負擔指數以160位居全球第二。可以看到,企業在目前的稅收制度下,根本沒法做大做強,也無余力進行投資。

上述調查數據只是包括國有企業在內的所有企業的平均數。對經濟活力最強、拉動就業最有力的私營企業來說,從其稅收的絕對數看,由1994年的17.52億元,1998年的超過100億元,達到163.84億元,2003年達到1388.26億元,2005年達到2715.96億元,2006年已經達到3505.22億元,2006年是1994年的200.07倍。 從私營企業稅收增長量看,1995年為1804億元,2000年為159.46億元,2006年提高到789.26億元。2006年是1995年的43.8倍。而私營企業稅收增長率,除2006年低于30%外,大部分年份均高于40%以上,最高的1995年達到103%。 如果將私營企業和個體經營者的稅收合并觀察。則由2001年的1578.54億元,增加到2006年的5168.73億元,占全部稅收收入的比重,由2001年的10.6%,上升到2006年的14.0%。此間,城鎮和農村家庭人均收入從2000年至今的十年間,年增長幅度不到10%。私營經濟和個人為國家貢獻了巨額的收入,但私營企業不僅難以從銀行貸款,在直接融資方面也無法與國有企業競爭,發展所需資金主要依靠自身利潤積累,造成了私營企業缺乏發展所需的后備資金,而個人也沒有分享到經濟高速增長帶來的財富效應。如果私營企業將銷售收入的很大一部分上繳,其發展后勁會變得更為弱小。
2009年以來,為應對國際金融危機的沖擊,國家實施了企業所得稅改革、增值稅轉型、提高出口退稅率、提高個人所得稅費用扣除標準、降低證券交易印花稅稅率等措施。據測算,2009年的減稅總規模約為5000多億元。但是,真正讓私營企業得益的部分并不多。
結構性減稅勢在必行
高稅費之后有其復雜的社會和經濟因素。不得不承認,中國政府每年支付的行政支出是個天文級的數字,分攤在個人頭上。大約十名職工養活一名公務員。政府開支中44%用于養活公務員,類似的數字在日本是25%,美國則是15%。這無疑需要龐大的收入渠道來支撐。在“土地財政”之前,財政收入的主體是稅收收入。如2006年,稅收收入占到了全部財政收入的95.7%。而最為人詬病的土地財政,近年來已經成為為政府財政輸血的“大動脈”。
高稅費還與中國的市場經濟模式密切相關。改革開放30年來,政府仍然一直充當著經濟建設的主力軍。中國經濟呈現出以投資和出口兩輪驅動的結構,政府基礎設施和重大項目投資占了很大比例。房地產投資熱從根本上與政府需要其提供財政收入主要來源相關。如今提出經濟結構轉型,就必須要求抑制房地產業過度發展,降低房價的基本出發點就是降低土地銷售價格,而二次收入分配還需要進行結構性減稅,如果上述兩方面同時進行,就必須開源節流,一方面找到新的收入來源,一方面需要精簡開支,否則財政收入面臨著收不抵支的局面。稅費之亂和財稅改革之難,其實是一個硬幣的兩個面。
目前,中國經濟中出現的結構性難題,其實是和財稅制度糾結在一起的。我們必須從上到下,從系統到局部理順關系。中國的勞動力成本上升以及低端加工的制造業,在全球經濟衰退的環境中已經無法繼續維持,而消費所依賴的內需型經濟還未建立起來。此時,為了維持一定的經濟增長,仍須求助于投資。而由于多數企業一直忽視自主創新能力的培養,很難順利轉型到高附加值的產業領域中去。因此,在以前主要依靠加工出口的沿海地區出現了產業空心化傾向,此時,民營投資留下的空缺仍需要政府去填補。這種基本局面在短期內是無法避免的。中國未來的經濟發展模式是主要依靠消費、投資(特別是私營投資)和出口來推動,而在消費和私營投資能夠擔當起重任之前,政府支出和出口仍無法退出。這就是轉型所面臨的兩難困境。
另外,中國的稅制結構性弊端之一還包括對私營企業和壟斷性的國有企業采取同樣的納稅標準,對壟斷行業缺少更有效的稅收調控。民營企業多處于非壟斷行業,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的生存環境和經濟貢獻度是不同的,客觀上造成了不合理的資源配置,壓制了民營經濟的活力。壟斷已經是經濟轉型期必須首先加以解決的問題,即便為民營經濟減輕稅負,仍然不足以依賴它們成為經濟的主力軍,但減稅無疑是最基本的必要舉措。
改革財稅體制,不僅僅是經濟轉型的需要,也是促進社會和諧、改變發展模式的重大課題。難點在于,在改革的過程中,既不能遽然降低財政收入,又不能不對企業和個人減稅讓利。一旦經濟轉型成功,積極的財政政策也就可以順利退出:這是一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悖論。
作為財政收入的主要來源,政府土地出讓收入、稅費都必然會逐步減少,而積極的財政政策仍需要大量資金支持,解決的途徑應該是將繳納的重點放在壟斷性行業和國有企業,對私營經濟采取結構性減稅,厘清各種重復收取的稅種,杜絕各種稅外雜費和計劃外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