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與社會關系視角下的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研究

　　［摘要］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是中國社會轉型過程中的一種政治現象，它已成為推動中國民主政治建設和發展的一股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不同學科的學者對此進行了大量研究，但現有研究大多局限于傳統“政治—經濟”分析框架和只重制度/結構而忽視行動研究的單一視角，本文將在國家與社會關系分析框架下，從一種綜合國家與社會的視角探討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存在的不足及提出相應的對策建議。
　　［關鍵詞］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國家與社會關系
　　［中圖分類號］D251 ［文獻標識碼］ Ａ ［文章編號］ １００９ — ２２３４（２０１1）０4 — ００32 — ０３
　　
　　私營經濟及私營企業主階層的形成和出現，是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社會結構變化中最引人注目的現象，其研究在取得豐碩成果的同時也存在若干局限，主要反映在：現有研究較多偏向于宏大敘事，以較籠統的結構功能主義來闡述問題，忽視了行動者對結構、制度與文化的建構性，致使其對私營企業主政治現狀缺乏全面認識，提出的對策建議也空洞乏力。本文將在國家與社會關系分析框架下，綜合國家與社會兩個層面，貫通從宏觀到微觀的邏輯關聯，研究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存在的問題及提出相應的對策建議。
　　一、國家與社會關系模式
　　（一）國家與社會關系模式及在中國的適用性
　　國家與社會關系模式作為一種分析框架被廣泛運用于社會科學領域，具有深遠的歷史淵源。早期的國家與社會關系模式是“國家中心論”與“社會中心論”的對峙，也即 “國家中心說”與“公民社會說”的對立。國家中心說強調國家具有組織資源、推進發展的自主性；社會中心說認為國家對社會是限制力量，應減少國家干預，發展動力來自社會。公民社會論強調界定國家與社會的權利邊界，以防止國家越權。20世紀90年代以后，在國家與社會研究領域，出現一種“新取向”，即認為國家和社會雙方在社會結構中的相對位置及行動都是互動的結果，即它們事實上是相互創造并互為條件的，無法預設。〔1〕
　　在當今日趨復雜的多元社會條件下，國家與社會這一分析框架蘊含的強調兩者互動關系的思路，對解決政治和社會事件具有啟發意義。盡管國家與社會關系是一個來源于西歐的概念，但這一分析框架在全球化時代已變成正如帕特·查特奇所說，它現在已被資本的全球統治弄得具有了普遍性。有學者認為，我們沒有理由因為國家與社會關系是西方的且還一定程度上含義不清而斷定它無法適用于中國。〔2〕將國家與社會關系視角引入正在努力實現自身現代性的中國社會，尤其是引入到對伴隨著這一現代性發展的私營企業主階層的分析則更是可行的和必要的。
　　（二）國家與社會關系模式的研究視角
　　融通了宏觀和微觀的國家與社會關系突破了已有的“政治—經濟”分析框架和只重制度/結構而忽視行動研究的單一視角，盡可能兼顧結構與行動的統一，即兼顧制度/結構的功能分析視角與社會行動者的能動作用分析視角，強調靜態結構與動態過程的統一。
　　⒈制度/結構的功能分析視角。這一視角暫時懸置行動者的技能與自覺意識，集中考察作為反復不斷地再生產出來的規則與資源的制度。〔3〕它視國家與社會的關系為一種靜態的結構，存在著一種穩定的模式。以新制度主義為例，它強調一系列正式的和非正式的制度限制了行為者的行為選擇，決定了行為者所能夠采用的行為策略。大衛·斯塔克和維克多·尼指出：“解釋社會主義社會進程和結果的理論，必須考慮到為社會主義社會所特有的制度安排；其次，新制度視角不是把全部精力都集中于黨和國家的精英，而是展開了社會和經濟及其與國家的關系作為研究的領域。〔4〕
　　⒉社會行動者的能動作用分析視角。這一分析視角注重策略性行動分析，視國家與社會關系為動態過程。它更側重微觀層面，關注正式權力的非正式運作以及實現過程的創造性等內容，正如孫立平指出的，在權力連續性背景下的中國市場轉型，其間許多實質性的改革措施，是通過正式機構按非正式程序進行運作的變通方式進行的。因此僅僅用宏大的敘事結構來分析處于轉型背景下極為復雜的中國社會結構變遷過程中的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是不恰當的，我們必須深入社會去了解它的實際運作，結合社會行動者的能動作用分析視角。
　　制度/結構的功能分析視角與社會行動者的能動作用分析視角在分析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中應被有機貫通。
　　二、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存在的問題
　　政治參與就是普通公民通過一定的方式去直接或者間接地影響政府的決定或與政府活動相關的公共政治生活的政治行為。〔5〕私營企業主一般被定義為：擁有一定數量的私人資本或固定財產，并進行投資以獲取利益的人。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存在的問題主要有：
　　（一）政治參與的制度空間不足
　　制度制定對提升公民政治參與的空間具有重大意義，“制度仍然是確立邊界與空間范圍的公正標準，因此對于政治空間的邊界認識往往需要考察相關的空間機制。”〔6〕然而，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需要的制度機制不夠完善。在制度層面，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渠道主要有加入中國共產黨、加入各民主黨派、擔任各級黨代會、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加入各級工商聯和行業協會組織等途徑。這些政治參與的空間有限，且參與人數較少，整個階層的政治參與和政治訴求往往得不得滿足。“由于這個階層的經濟力量不斷壯大，對國家的經濟社會發展的作用和影響與日俱增，因而日漸受到國家的重視，以致國家近年來在制度上和政策上不斷做出調整，亦即擴大私營企業主的政治參與空間。”〔7〕空間的有限限制了私營企業主的政治參與。
　　（二）政治參與行為的非制度性
　　所謂非制度性參與，是指私營企業主階層通過體制外或非制度化的程序進行政治參與的行為。正如亨廷頓所說的，“任何一種給定政體的穩定都依賴于政治參與程度和政治制度化程度之間的相互關系”，“政治穩定依賴制度化和參與之間的比率”。〔8〕目前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中國，現有的法律法規以及市場經濟的制度性建設還不是很完善，私營企業主的利益在通過正當參與途徑無法得到表達時，他們就會轉向非制度性的參與途徑，比如通過非法參與競選活動、與官員的私人接觸行為、與地方官員的利益捆綁關系等。這種非制度性的政治參與在給私營企業主帶來私人利益的同時也造成了惡劣的政治影響。
　　（三）政治參與的組織化程度不高
　　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主要采取個體的方式進行參與，遠未形成某種組織化的政治參與模式。個體的政治參與屬于政治參與的低級階段，其參與行為往往圍繞個人利益，對階層的利益還沒形成統一的認識，目標僅限于從單個的官員、某項具體的政策中獲益或影響某個政府決策。組織化的政治參與和個體性的政治參與往往存在很大差別，“一般來說，組織化參與比個體化參與更加富有成效。這是因為，首先，政治參與是要付出代價的，堅持持續不斷的參與，在人力、財力上的消耗是很大的，僅僅靠個人恐怕是無力承受的。其次，個人的政治參與往往缺乏足夠的分量，難以引起政府當局的重視。”〔9〕目前在我國，社會團體建設不發達，參與各種行業協會組織的私營企業主不足，而且各種行業協會組織對私營企業主的意見的處理和解決也存在一定困難，因此，私營企業主的組織化政治參與還相當乏力。
　　三、完善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的對策建議
　　完善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需要在國家與社會關系分析框架下，綜合國家與社會兩個層面，形成國家與社會良性互動關系。
　　
　　（一）國家層面的對策建議
　　⒈加強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的制度建設
　　通過制度建設，可以解決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面臨的制度空間不足和渠道有限的困境。首先就需要健全法規制度。雖然國家層面的制度化框架已經初步形成，但由于各種原因，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的制度化水平低，在具體環節上，流于形式。在建構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的制度化的同時配套相應措施，保證其參與得到落實。這就要求完善人大代表、政協委員的選舉制度和加強政治參與的法制化建設。其次，拓寬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渠道。首先人大政協、各民主黨派等要發揮切實的作用，讓私營企業主的利益得到及時的表達。其次開拓適應新社會階層特點的新的參與途徑。比如，可以通過“座談會”形式加強政府部門尤其是相關單位與私營企業主之間的聯系，傾聽他們的意見和呼聲；充分發揮工商聯、“個體勞協”、“私營企業協會”等組織在聚集私營企業主利益方面的作用，實施一定程度的組織參政；支持建立有利于私營企業主自我保護和相互協調的中介組織，如各種行業協會和聯誼會等，滿足私營企業主不同的需要和愿望；鼓勵私營企業主參與和他們利益相關的立法聽證會；私營企業主通過信訪的形式表達利益要求。〔10〕
　　 ⒉完善私營企業主社團發展的管理體制
　　 私營企業主社團發展在目前我國面臨著一系列困境，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缺乏有利于社團發展的制度框架。為了促進私營企業主社團的發展，解決其政治參與的個體性和缺乏組織性問題，必須改革現有的雙重管理體制，建立《商會組織法》。現目前，私營企業主社團受到業務主管部門和民政部門的雙重管理，只有獲得業務主管部門的許可才能到民政部門登記注冊，這樣行政權力就有機會滲透到社會團體中來，從而社會團體的獨立利益訴求就受到了影響。參照1999年4月率先在全國制定和頒布的《溫州市行業協會管理辦法》，在該《辦法》中對私營企業主社團做出了規定，“確立了民間商會的社會團體法人地位，并對民間商會的辦會宗旨、原則和方針，設立條件和程序、組織機構和職能，會員權利和義務，行業組織的監管體制等，都做出了具體而明確地規定。”〔11〕我們亟需建立專門的《商會組織法》，明確私營企業主組織發展的合法權利，取消雙重管理體制，明確政府的監督管理體制。
　　 （二）社會層面的對策建議
　　 完善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除了國家層面自上而下的制度安排之外，還需形成國家與社會的良性互動關系，從社會層面考慮對策建議。
　　⒈ 培養私營企業主的參與型政治文化
　　 培養私營企業主良好的參與型政治文化可以鼓勵私營企業主參與政治的積極性，有效解決私營企業主參與意識淡薄的問題。根據阿爾蒙德和維巴的比較研究，人類社會中豐富多彩的政治文化大體可以分為三類：地域型的、順從型的和參與型的。〔12〕培養私營企業主參與型政治文化，需要提高私營企業主政治文化素質，加強對私營企業主的思想政治教育。讓私營企業主階層了解自身所具有的權利和義務，培養積極的參政心態，形成對于國家政策、方針、法律等的認同。通過開展政治學習班、黨校學習等方式，促進私營企業主階層政治文化素質提高。
　　 ⒉促進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的組織化建設
　　 目前，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呈現個體性參與、組織化程度低等問題，因此，完善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就需要加強自身組織化建設，私營企業主可以利用的組織化形態主要有工商聯、私營企業主協會、行業協會、商會等社會團體。首先繼續發揮工商聯等官方組織和團體的參政議政功能。其次，私營企業主階層要加入或建立商會和行業協會等民間性社團，增強組織化參與。民間商會等民間性組織是私營企業主參與國家政治生活、影響政府決策的重要渠道和載體，可以形成組織化的參與形式，降低私營企業主參與投入的成本，而且效率更高、效果更顯著。
　　 ⒊推進市民社會進程，構建國家與社會關系的良性互動結構
　　 構建國家與社會關系的良性互動結構對解決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存在的問題具有重要作用。主要體現在兩個層面，一是通過自上而下的制度設計界定國家權限，用制度化和法治化保證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的實現；二是通過社會自下而上的積極推動，促進私營企業主階層政治參與自主性的成長。因此，除了國家層面的制度化安排之外，市民社會的壯大，社會團體功能的發揮將有助于完善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
　　 我國學者提出了構建市民社會的兩種模式：一是“兩個階段發展論”，“中國市民社會的建構第一個階段所要達致的主要目標是初步建構起市民社會，形成國家與市民社會的二元結構。這一目標實現主要是在經濟領域展開。當然除經濟領域外，市民社會的建構還通過自愿團體、結社等各種自治組織加以實現。這一階段要解決的主要問題是，獲取市民社會相對于國家控制的自由空間和作為前提的獨立自主性。中國市民社會構建第二個階段的主要目標是，在第一個階段的基礎上進一步完善市民社會，通過各種各樣的渠道實現對國家決策進行正面意義的影響，亦即積極的參與。這是中國市民社會從私域向公域的擴張，亦即中國市民社會除獲致的相對于國家的獨立身份以外又爭得的參與身份，進而實現市民社會與國家間的良性互動關系。”〔13〕二是“滾動式驅動理論”。“政策驅動：公民社會的生長發育期。國家和政府的力量還遠遠大于社會和公民，后者從屬于前者。尚處于生長發育階段的中國公民社會，對傳統中國社會來說，是一個新生事物，一種存在于政府之外的有某種獨立、自治趨向的新生力量，因此，社會和政府對之均有某種‘不適應性’。政府和國家尚無有效的辦法來處理與公民社會的關系。體制驅動：公民社會成長壯大時期。導致國家與社會、政府與公民的二元化，從而比政策驅動更持久、更強有力的推進中國公民社會的壯大。市場驅動：公民社會進入成熟時期。公民社會與國家、公民與政府將在更高層次上實現一體化關系的建構。”〔14〕
　　 通過市民社會的構建，國家與社會關系形成良性互動結構，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的自主性增強，社團組織得以發展，有利于提升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層次。
　　 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是社會轉型過程中出現的特殊而重要的政治現象，對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的研究，有助于和諧社會的構建。然而，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面臨著制度空間不足、非制度化參與以及組織化程度低等困境，本文采取國家與社會關系分析框架，從國家與社會兩個層面提出了推進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的對策建議，一方面加強國家層面的制度化、法治化建設，另一方面從社會層面提出對策，推進市民社會構建，加強私營企業主階層自主性，推進社團組織發展，提升私營企業主政治參與層次，形成國家與社會良性的互動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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