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少年是留守兒童成長之后形成的群體,這個群體闖入媒體的視線是由一個又一個令他們長輩和老師大跌眼鏡的非常舉動造成的。他們即將或者已經完成九年義務教育的學業,一部分在更高一級的學校繼續讀書,大多數人處于無業的狀態。他們受到有限的教育之后,立即步入社會,自然要產生碰撞和磨合,而這個磨合的過程卻是殘酷的。
學校監管的無力
這是一個典型的西北農村初級中學,學校有80%的學生都是“留守少年”。這個典型的留守少年學校,就連任教老師對其混亂的狀況都不滿意:“亂!娃娃們都管不下!”究竟亂到什么程度?留守少年兒童中打架的頻率很高。據了解,在該縣的各個中學,經常會見到學生打架的現象。往往是一群學生與另一群學生之間因一些小事發生日角,很快就發展為群架,有一些學生在校園里私藏鐵棍、刀具。隨時準備和其他學生動武。學校老師也曾沒收過這些棍棒和刀具。
在這種暴力籠罩的氛圍下,一些學生為求不被欺負,就結成群體,這又反過來增加了打群架幾率和團伙違法犯罪的風險。在某學校,有著“七虎團”這樣類似于幫會的組織。7個不滿16歲的少年,因為擔心被別人欺負,所以“結為異姓兄弟”“同生共死”。他們認為,這樣一來,“就沒人敢欺負了”。然而事實并非如此,一名“七虎團”成員因與同班同學為“女朋友”爭風吃醋,大打出手,誰知實力不濟,被劉方打得鼻青臉腫,于是該成員找來自己的結拜兄弟,將同學左腿打斷,因斷骨嚴重,如今已經無法復原。
另外一個學校的一名15歲的在校女生,因為與校外青年外㈩逛夜店,很晚末歸,導致無法人校,最終與男青年在賓館廾房就寢。女方父母得知非常憤怒,特意從外地趕回,要求與男方家長私了,并要求學校賠償損失:雙方最終未達成協議該校學生還稱,這種事情很常見。一位女生告訴記者:“我們班就不叫班,叫村、班長和副班長稱為村委主任和村長,每個村民都有自己的老漢和老婆,太正常不過了。”記者問她:“老師就不知道嗎?”女生答道:“我想老師肯定知道,只是管不了,所以由我們瘋。”
這所學校的一名老師帶記者隨便去了一個教室:“這里一半的桌椅都空著,學牛都逃課了。大部分在網吧。”老師無奈地說:“他們逃課不是一個人。要去就是一大片。沒辦法管,20多個逃課的孩子,一個一個做工作,老師什么都不用干了。”
老師告訴記者:“學校附近網吧、游戲廳分布密集。學生們剛開始的時候偶爾偷偷出去玩,放學放假這些地方便人滿為患。后來越來越嚴重,很多學生逃課上網,玩游戲。學校組織老師對這些學生進行‘抓捕’,剛開始有點效果。時間一長,網吧的管理員已經知道老師的行動,早早就通知他們躲避。幾次下來,‘抓捕’行動也無濟于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對于學生違紀,學校能做的也只能是進行處分。學校的一位負責人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表示:“處分能起多大作用?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幾乎起不了作用!這些學生根本就不來學校上課,長時間見不到人。你給他處分,他連面都不露。”該負責人無奈地說:“太難管了!”
家庭教育的缺失
導致這樣的局面并非學校單方面的原因,留守少年家庭教育的缺失也是很重要的因素。這些留守孩子,父母不在身邊或者已經離世,其監護權最多的是由祖父母接替,也有一小部分是親戚代管。這種代管幾乎讓這些孩子完全接受不到家庭教育。記者在采訪一部分學生的代管家長時發現,這些臨時監護人對學生的管理僅限于“做飯給他吃”,學習方面管得很少。
家庭教育的缺失主要來源于家庭氛圍的缺乏。一些留守少年表示:“我從出生到現在一共見過爸媽不超過10次,相處的時間加起來不到一周。所以我認為我就沒人管,跟孤兒差不多。跟父母通電話根本沒話說,覺得那是陌生人,跟自己沒關系。”
由于父母不在身邊,少年兒童和監護入之間關系特殊,只要不犯大錯,監護人對孩子的行為一般都采取認可和放縱的態度。并且這些孩子易被利用,和一些不良青年廝混,偷雞摸狗甚至打架斗毆、尋釁滋事。由于他們通常基礎差,升學困難,許多學生缺乏明確的人生目標,對自己的行為不加約束。
學生家庭教育的缺失,使得很多學生是非曲直不分,法律意識淡漠。一位在校生告訴記者:學校里有學生偷東西,而且這種偷盜行為比較頻繁。一位走讀的男生指出,他在入學一年間已經被偷了三回。一般來說,學生偷盜的都是一些文具、手機、自行車、小額現金,也有學生偷學校的教學用具,涉案金額小,情節很輕,而且,偷盜行為一般發生在校內,學生在校外進行偷盜的現象很少。因此被偷盜者一般不會報警,學校發現后也是自行教育處理。不過,這種偷盜現象,給在校學生造成很大的困擾。
留守少年實際上沒有家庭教育,沒有家的概念,更對家庭沒有歸屬感,他們名義上并不是孤兒,卻成為了事實上的孤兒。
一個群體的迷失
相同的年齡,不同的境遇,卻有一個相同的愛好——網絡游戲。這些留守少年無論是否上學,都是學校附近網吧的忠實客戶。這些逃課的學生和校外的留守少年一起聚集在網吧之內,吸煙、喝酒、打架、找女朋友,他們在學校學不進東西,在校外和網吧,揮霍著父母的血汗錢和自己的青春。
這些學生大都對參加中考完全沒有了希望,普遍厭學、貪玩,相當一部分輟學之后就外巾打工。一位學生直言不諱地告訴記者:“混完初中,就出去打工了。上高中考大學根本沒想過。”他說:“我小學時候學習還挺好的,上了初中以后就不想讓人管我。我就開始混日子了。我也不喜歡這樣,我也想當科學家、這家那家的,但是已經沒有希望了。我這一輩子都沒有希望了。”這個由年邁的奶奶監護的留守少年,想起未來,陷入了沉思。
打工成為很多留守少年的退路。這并不是危言聳聽。相當一部分留守少年總是在心里這樣默默地安慰自己:在學校好好玩幾年,畢業就出去打工。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回到農村種地,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會種地。相當一部分學生將外巾打工當做出路。近年來的用工荒。導致勞動力價值上升,打工熱又一次席卷了廣大農村,那些拿著或多或少鈔票回鄉的打工者,讓他們對自己的未來信心滿滿,只不過,這是建立在他們擁有充沛的勞動力的基礎上的。
這自然對在上學的孩子造成更為猛烈地沖擊,打工者“大學生也不過掙那么多錢”的淪調以及事實,讓很多留守少年在尚未完成九年義務教育的時候就匆匆放棄了學業。相當一部分留守少年的父母無疑成為這種“上學無用論”的忠實支持者。
記者隨機在陜西華縣二所鄉村初級中學調查發現:初一到初二學生流失率在6%以下,而初二學年學生流失卑達到15%至20%,初三學年能升入初中的學牛只有10%左右,其余學生幾乎全部流失,打工或者成為“農村剩余勞動力”。
“上學無用論”使得農民在教育方面對孩子的支出不斷減少,因為高中、大學所產生的費用,對依靠出賣勞動力來謀生的打工者來說,無疑是一筆巨大的負擔,然而這費時費錢的“工程”產生的效益卻無法看見。所以,“上學無用論”在農村成風,也就不足為奇了。
不是留守少年的少年
一位父母都在身邊的學生說:“他們(留守少年)在學校過得可輕松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沒人管。我很羨慕他們。”由父母監護的一小部分學生不是留守少年,卻羨慕留守少年的生活,這就導致了這個年齡段的學生的群體性迷失。他們貪玩、厭學、愛上網。一位網癮少年的家長在跟記者交談時忍不住哭泣:“孩子上小學的時候還挺聽話的,這上了中學,跟他們班的那些學生整天泡在網吧里,哪兒都不去。飯都不吃,身體瘦得不成人形。我現在不求別的,只希望他能把身體搞好就行了。學習上已經不指望了。”該家長表示,現在很多孩子都是這樣,形成了一股風氣。家長們還要卜班,不能時時刻刻看著孩子。
這種父母在身邊卻沉淪的少年,與周圍留守少年人數眾多不無關系。他們是同齡人,他們之間沒有溝通的障礙,在這些留守少年的帶動下,很多同齡人蠢蠢欲動,或者羨慕,或者跟風,甚至有一部分完全沉淪,具備留守少年的一些特征:厭學、撒謊、愛上網,以將來外出打工作為人生的目標和退路。
這個群體所顯現出的癥候,正在影響著他們這一代人的人生,也將影響中國鄉村的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