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兩會”時節,各行各業、各個利益共同體及其代表,都會充分利用這個機會,建言獻策,提提案,參政議政。科學共同體自然也不例外。
所謂科學共同體,指的是由科技工作者組成的群體。它包括作為個體的科技工作者、科學家、工程師等,也包括由他們組成的各種作為正式組織或非正式組織的科研機構、大學、學會或協會,以及作為整體的“虛擬”共同體。
據第二次“全國科技工作者狀況調查”的結果:我國大部分科技工作者具有較強的參政議政意愿,77.5%的科技工作者愿意參與公共事務管理,其中中共黨員愿意參政議政的比例為80.9%,民主黨派為78.7%,一般群眾為73.5%。該調查表明,科技工作者參與公共事務的主要方式有:當選“兩會”代表、進行決策咨詢、建言獻策。
皮爾克在《誠實的代理人:科學在政策與政治中的意義》中,從兩種科學觀——線性模式和利益攸關者模式,以及兩種民主觀——麥迪遜式和謝茨施奈德式,將科學家參與決策劃分為四種類型,即:純粹的科學家,科學仲裁者,觀點辯護者和政策選擇的誠實代理人。這種思路為我們研究中國科學家和科學共同體參與決策提供了有益的思路。
筆者要做的是把皮爾克的一些觀點與中國的實際和實踐結合起來,使之中國化。筆者將保留兩種科學觀的說法,而用參政議政取代兩種民主觀的說法。
所謂“線性模型”,指的是布什在《科學:無止境的前沿》(1945)中提出的一種科學觀:基礎研究——應用研究——試驗開發——創新——經濟增長。
這種科學觀認為,基礎研究將自動地、“自上而下”地、像水往低處流那樣地、像接力賽那樣地轉化為技術創新,為國家經濟發展、健康衛生、國防安全等福祉做出貢獻。政府、產業共同體、公眾和科學共同體認可并接受了這個科學觀,成為一種“意識形態”。在這種意識形態下,政府大力資助基礎研究;在這種意識形態下,科學共同體成為一個“獨立王國”,或者用波蘭尼的話說是“科學共和國”。人們默認,科學共同體可以自動地導致技術創新從而產生經濟效益,可以自律自治從而保證誠信、避免和糾正學術不端行為,期望政治共同體、媒體界和公眾別對科學共同體問效和問責。一些科學家遠離政治和政策,他們被稱為“純粹的科學家”;一些科學家僅僅當政治和政策制定者有求于他們時,才出來提供科學的、可信的、客觀的、中立的仲裁,他們被稱為“科學仲裁者”。
后來,線性科學觀被實踐證明不是“真理”。人們看到,政府用納稅人的錢投入了大量的基礎研究,可是再也沒有出現或者說極少出現能產生巨大經濟效益的技術創新,國家競爭力沒有得到相應地提高;另外,科學共同體出現了大量科研不端行為,于是,線性科學觀被拋棄了,線性科學觀被終結了,新的科學觀應運而生。
在各種新的科學觀中,有一種是“利益攸關者模式”。其大意是,科學家和科學共同體在社會中是一個利益攸關者,它既要爭取自己的利益和資源,爭取有利于科學發展的政策(policy for science),也要為政府決策和公共政策服務,提供科學支撐(science in policy)。這就出現了皮爾克所謂的“觀點辯護者”和“政策選擇的誠實代理人”。
筆者從兩種科學觀和是否參政議政兩個維度,將科學家參政議政劃分為四種類型,分別是:出世型,相當于“純粹的科學家”;仲裁型,相當于“科學仲裁者”;旁觀型,雖然某種政治、政策和決策與自己的利益、資源攸關,但是,由于或人微言輕、或沒有渠道、沒有“關系”等原因,而做一個旁觀者。另一類是“入世型”, 其中包括皮爾克所謂的“觀點辯護者”和“政策選擇的誠實代理人”。
第二次全國科技工作者狀況調查的結果顯示,我國科技工作者大部分屬于“入世型”科技工作者,建言獻策是參政議政的一個重要渠道。
筆者從“己-人”利益和價值關系來考察科技工作者建言獻策的類型。這里的“己”,指的是科技工作者自己,也指科技工作者組成的群體即科學共同體,還指科技工作者所在的學科、地域、國家等。這里的“人”,指的是與上述“己”相對應的概念。
一是“利己利人”型的建言獻策。這是一種有良知的參政議政。我們相信這種建言獻策是大多數,是主流。但是,在資源有限資源約束的情況下,利益攸關者之間競爭激烈,難免出現“損人利己”型的建言獻策,甚至可能會出現“損人不利己”型的建言獻策。最后一種是“損己利人”型的建言獻策。這種建言獻策很高尚,但在現實中可遇不可求。
正如皮爾克呼喚科學家做“政策選擇的誠實代理人”,時代呼喚科學共同體做有良知的參政議政者。
(作者單位:清華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