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營養部配餐員照例把餐車推到了病區走廊,招呼訂餐的病人和家屬打飯打菜。當班護士小趙接過了配餐單,“加1床的王大明,一兩面條兩份。”話剛喊出口,心里就嘀咕起來:“兩份一兩面條?兩個大男人的中餐?”旁邊的病人和家屬也七嘴八舌地說開了,“吃這么少,怎么夠?”“你兒子就要動手術了,一定要給他加點營養呀!”王大叔臉上顯得有些尷尬,但嘴里只是一個勁地重復著:“夠了,夠了,一兩夠了。”
加1床是剛入院的27歲小伙子,陪同的王大叔50歲左右。父子倆走進病區時,兒子雙腋下拄著一對帶著樹皮的歪歪扭扭樹棍拐杖,父親肩上一前一后搭著兩個臟兮兮的大蛇皮袋。護士長安排他們住在38床,可王大叔說他們打呼嚕厲害,執意要睡走廊加床。護士長只好把他們安排在走廊上,好在病區有中央空調,即使在走廊上,也是溫暖如春。
一兩面條讓小趙立即想到加床費比病房床費便宜一半,她似乎明白了點什么,便從配餐員手里拿過一雙長木筷,從不銹鋼盆里夾起厚厚的兩束面條高高提起又移向王大叔的瓷盆里。王大叔手端著瓷盆遲疑地伸了過來,可接了一半又想縮回去,一邊小聲地說:“夠了,夠了,一兩夠了。”小趙還是伸長胳膊就勢把面條全放了進去。
第二天,王大叔為兒子和他自己訂的仍然是兩份一兩面條。當班護士換了小李,開飯時,她喊著“加1床的王大叔”,只是沒有報出“一兩面條兩份”,小李盛給王大叔的面條足足有三兩的份量,王大叔還是局促地端著瓷盆一邊接著一邊低聲說著:“夠了,夠了。太多了,太多了。”
第三天,他們訂的還是一兩面條,明天就要手術了,父子倆似乎對此并沒有充分的認識。中午,配餐員推來了餐車,護士長今天當班,她喊過“加1床”,便對走過來的王大叔說:“今天早上37床宋教授出院了,他多訂的一份魚湯、一份排骨來不及退了,讓你幫幫忙吃掉,不然就浪費了。”王大叔沒有吱聲,臉上卻涌上一暈紅潮,他回頭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兒子,便默默地接受了護士長打給他的那份魚湯和排骨,末了,簡單而低聲地說了一句“謝謝”。
以后的幾天,每到開飯的時候,當班護士總會告訴王大叔,今天××床出院了,他訂的菜你幫忙給吃了,別浪費就好。王大叔每次紅著臉說“謝謝”的時候,護士就大大咧咧地說,謝什么,人家都出院了,浪費了多可惜。
王大明的手術做得非常成功,身體恢復得也很好。一個星期后,王大明可以出院了。王大叔為兒子辦完出院手續,手里捏著找剩的一些零票子來到了護士站,“我的飯菜錢是多少?我可以給你們了。”他問小趙,問小李,問護士長……大家都說:“奇怪了,王大叔,訂餐的錢你不是早交了嗎?”王大叔的臉又一次紅了,“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你們是好人,我問了配餐員,那些飯菜都是你們給我和兒子訂的。是的,我們是很窮,我們來這里看病的錢全是借的。我堅持要睡走廊,是想每天能省下一點床費,你們沒有瞧不起我們;我每次只訂一兩的面條,你們也沒有瞧不起我們,反而次次都給我加量;為了給我兒子增加營養,你們還用自己的錢為我們訂營養餐,還說是出院病人的……”王大叔的眼眶里盈滿了淚,話語竟有些哽咽……
護士們誰也沒有接王大叔遞過來的錢,最后,王大叔只好捏著錢向著護士長和護士們深深地鞠了一躬……
(編輯 林 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