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像場噩夢
獨自在街上閑逛,心情沉重得如同到了世界末日。短短一上午兩個霹靂在頭頂炸響。先是老板貌似一臉不舍地將我解雇。就在我收拾東西時,接到陸凡從深圳打來的分手電話。
走在明晃晃的日頭下,我的眼淚噴涌而出。行尸走肉般晃蕩在人群中,不經意間,突然覺得有人在跟蹤。回頭看,身后近距離跟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瘦高個,棱角分明的臉。瞪他一眼繼續走,誰想他卻緊跟不放。你想干什么?他有些赧然,哦,不干什么,只是覺得你長得很像我妹。聽聽,這就是臭男人們的伎倆,這套詞也未免太拙劣了。
不要臉,我長得還像你姥姥呢。我怒斥。
他怔住,隨即有些著惱,不由分說拉住我塞到旁邊的一輛車里。一系列動作敏捷迅即,一氣呵成,我甚至來不及呼救車子已經開了。
停車,你要干什么?我驚恐萬狀。
他斜睨著眼,做出一副兇相。干什么,賣了你。
我,我不認識你,跟你無冤無仇啊……被他一嚇,我亂了陣腳,一下子涕淚橫流。
他卻笑了,停下車子。小丫頭,看不出還挺厲害,好好跟你說句話吧,還整出個像我姥姥。現在怎么不厲害啦?再厲害一個給我看看。說著抽出紙巾遞給我。
別怕,我不是壞人,逗你玩兒的。你真的很像我妹,可她卻在二十歲那年遭遇車禍離開了……他有些動容,眉峰好看地蹙著。對不起,嚇著你了吧?我擦著眼淚,不知所措地點頭又搖頭。
是他將我送回了家,看他的車子拐過街角,才想起我們彼此都沒問對方姓甚名誰。這一上午的遭遇,對我來說,簡直像場噩夢。
暗無天日地昏睡了一周,我重新爬起來,收拾了一下自己,趕往人才市場。不管怎樣,生活還要繼續。
擠在熙攘的人群中,簡歷遞了一份又一份,而中意的崗位卻沒有幾個,心不免有些灰冷。將最后一份簡歷遞出去,甚至沒看清對方的臉就想離去。哎,是你?
轉身,竟是挾持我的那個男人。他看一眼我的簡歷,找工作啊?見我不置可否,低頭仔細看簡歷。哦,巧了,我正要招策劃人員呢,來,我們談談。
他自我介紹說他叫成林,開著家廣告公司:規模不大,剛起步,你看看有意向嗎?他的眉峰依然蹙著,不茍言笑的神情有些冷。不知為什么,我不假思索地點了頭。
他遞給我一沓公司的資料,回去好好看看,明天來報道。我接了要走,卻又被他叫住:以后可不許亂發脾氣,亂當人長輩。想起那天自己那句“我長得還像你姥姥呢”,不由冏得滿面通紅,逃也似地離開。
囧事一籮筐
成林的公司真是不大,算上他才十來號人。不過員工精神面貌不錯,個個意氣風發精明強干的樣子。
成林的工作風格就像他的長相和表情——冷峻,有時甚至顯得嚴酷。員工有工作疏漏他會發脾氣,罵得女孩子直哭鼻子,男員工見了他也是噤若寒蟬的樣子。我當面叫他成總,背后喊他大叔,因為他大我整整十歲,有時候他啰里啰嗦的樣子像極了大叔。
由于是新員工,他剛開始對我還手下留情,可一月不到就一視同仁了。我起草的第一份策劃,被他勾勾畫畫,弄得像個花臉貓。我不以為然,他就有些火,關起門來給我上了一堂敬業課。
接下來的一個策劃,交得不過遲了兩個小時,被他罵個狗血噴頭。我躲在格子間掉眼淚,他拿了策劃稿摔過來,不過關,重做。今天必須拿出來,否則別下班。
別看大叔在工作中脾氣不好,你得承認,他是策劃的行家,他的點子就是技高一籌。還有他私底下不擺老總的架子,對大家關愛有加,這樣誰也不計較他的壞脾氣。
我有粗心大意的毛病,多少次被他拍著桌子訓。終于那次他失去了耐心,當眾宣布扣我半月工資。我越想越氣,趁辦公室沒人,拿出辦公桌里的小丑娃,全當是大叔,接連打了它幾個耳光:你個沒人性的資本家,讓你兇。你還敢沖我瞪眼睛?站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正打得不亦樂乎,突然聽見背后有動靜,回頭一看,媽呀,大叔不知什么時候站在身后,抱著雙臂欣賞我的惡作劇。我如同耗子見了貓,以超宇宙的速度逃走了。
秋天,公司兩周年慶。坐車去酒店的路上,竟然看到陸凡摟著一個女子招搖過市。閨蜜打電話說,他是帶著新歡回來領結婚證的。那晚,我喝了很多酒,任誰都勸不住。
清晨醒來,頭痛欲裂。睡眼惺忪中,發現居然有個男人裸著上身在家里晃,不由失聲尖叫。他沖過來,竟然是大叔。我訝然張大嘴巴。呶,昨晚你喝得人事不知,不但吐了自己一身,還吐了我一身,衣服只好洗了。大叔指指我又指指自己的光膀子。
我低頭看看自己,再次失聲尖叫,我居然穿著睡衣。難不成……我捂住自己的胸口有些發抖。
放心,我只不過幫你換洗了衣服,然后在客廳沙發躺了一夜,其余什么都沒干。
那你對天發誓。
切。大叔不屑地冷笑一聲,重又光著膀子晃回廚房去了。
吃著大叔做的早點,我囁嚅,昨晚我是不是糗大了?你還好意思說,借酒撒瘋,又哭又笑,連我也罵了,說什么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還好你還記得自己住哪。
我還說什么了?恍惚記得自己在一個人的懷抱里泣訴了很久。哦,沒說什么,睡得跟小死狗似的。那一幕應該是在夢里了?
被大叔套牢
再見大叔就有點躲閃,一想起他給我換睡衣那一幕,就想找塊豆腐撞死。他卻沒事人似的,依然黃世仁般追要策劃,三天兩頭一番狂風暴雨,罵人就兇神惡煞。同事說,他好像對我要求尤其高。我冷笑:逮住蛤蟆捏出尿來,萬惡資本家的通病。
星期天在家加班,眼見策劃稿馬上出爐,電腦卻黑了屏,罷工了。客戶等著要,我急得跳腳,無奈之下給大叔打了電話。他倒干脆利落,馬上過來了。
他趕過來,一看我的電腦,就這低級的配置還能用?說著還是三下五除二重新做了系統,然后又一股風似的飄走了。弄完策劃,我正在廚房找吃的,聽見敲門聲。打開,大叔抱著一臺新電腦進來,趕緊把你那老爺車換了。
看他安裝,我說,這算什么,福利?他頭也不抬,想得美,我是要靠它讓你為我賺錢的。
出去見客戶,回來的路上騎自行車摔了一跤,一瘸一拐上樓,被他看到數落:連個自行車也騎不好,你還能干什么?第二天甩過來一張公交月票,近處坐公交,遠處打車,報銷。看他走遠,同事莉莉湊過來,小薇,沒見老總對誰這么好過,莫不是你交了桃花運了?我鬧著要撕她的嘴,心里卻莫名地歡喜。
半夜燒得昏昏沉沉,翻遍電話簿也不知該打給誰,最后還是打給了大叔。在醫院,針頭扎進身體的一瞬,我還是忍不住哭了。他有些慌亂地給我擦眼淚,不哭啊,一哭就變丑了,像你辦公桌里的丑娃似的。他還記得那碼事,我哭著笑了,眼淚鼻涕一齊流下來。他很自然地幫我揩去,這次心慌的是我了。
一年過去,公司搬了新家,擴大了規模。大叔卻并不顯得興奮,心事重重的樣子。一日下班,他叫我到辦公室,有人給介紹了個對象,要不你扮我妹幫著去給參謀一下?我一下僵在原地,片刻扭身跑出去。
外面有冷雨在飛,我分不清臉上是淚水還是雨水。是自己太自不量力吧,我一個打工妹不該心存幻想。隨著刺耳的剎車聲,我被人扯到路旁,是大叔。我的絕望瞬間鋪天蓋地,撲到他懷里大哭:我不要你去相親,我愛你,愛你……
他卻笑起來,小傻瓜,哪有什么相親,騙你的。我只是不確定自己的感覺,怕委屈你,所以才……
啊?你這個死大叔,壞大叔。我想跳起來打他,卻被緊緊箍在懷里。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