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古陶瓷上的中國龍

提起龍，可謂是人盡皆知。龍是中華民族的象征，也是中國古代帝王的標志。我國以龍作為圖徽的歷史可追溯到8000年前，在遼寧阜新查海遺址中發現的長19.7米的石塊堆砌龍可謂迄今為止發現的最早的龍圖徽。此外，內蒙古敖漢旗興隆洼出土的陶器上的原始龍紋距今7000年以上；陜西寶雞北首嶺遺址出土的繪有原始龍紋的彩陶細頸瓶距今也有7000年；河南濮陽西水坡出土了距今6500年的蚌塑龍紋；內蒙古赤峰市翁牛特旗紅山文化的玉龍距今已有5000多年；山西襄汾陶寺遺址出土的龍山文化盤龍紋彩陶盤距今4500-3900年。也就是說，早在商代以前，原始龍紋已屢屢出現。然而，那時的“龍”有的像魚，有的像鳥，有的像鯢，有的像鱷，有的像豬，有的像蛇。這些早期龍圖徽，大都出在北方。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河南濮陽西水坡出土蚌塑龍跟秦漢以后常見的四足爬行動物形態的龍頗為相似。

商周時代，玉器、青銅器中龍紋頗多。商代甲骨文中已有了“龍”字。在秦以前的文字記載中，關于龍的典故也很多。到了秦漢時期，由于國家的統一，人們對龍形態的認識，已趨于一致，其基本形態為四足、三爪、長頸、長體、長尾、有角的爬行動物。

從秦漢時期起，四川陶瓷業及陶瓷藝術逐漸興盛，留下許多精美的陶瓷佳作，其中涉龍者頗多。今天，我們從各博物館和收藏家那里，仍可看到從漢到清各朝各代四川陶瓷上塑造的龍，如此歷史連綿、造型生動、豐富多彩的陶瓷龍飾，是其他地區難得一見的。圖1是收藏家徐江濤先生收藏的漢代灰陶塑刻龍，長42厘米，它仰首遠眺，神采奕奕，給觀者心靈以震撼。1956年西安出土的西漢四神瓦當表明，漢代的龍跟方位有關，即東青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同時龍又是威力的象征，它能夠驅邪除惡，給人們帶來吉祥與太平。漢代，尤其是東漢，四川制陶藝術十分了得。著名的說唱俑、高大的陶馬、優美的吹簫俑、栩栩如生的撫琴俑、楚楚動人的舞蹈俑……真是不勝枚舉，而龍俑卻十分罕見。圖2是四川彭州義和鄉出土的東漢“驂龍雷車”畫像磚，由四川博物院收藏。驂（讀can）龍就是共拉一車的三龍，《詩經·小雅·采薇》中有“載驂載駟”之句。雷車就是雷神乘的車子，也可解釋為轟隆而過之車，司馬相如《上林賦》曰：“車騎雷起，殷天動地。”四川著名的漢代磚石文化專家高文先生給這塊漢磚取名為“龍車”，并解釋說：“圖中畫三螭拉一車，前者為神人，頭上有羽；后為墓主人，為乘龍車升天圖。車下及后方畫有五顆星，車輪呈螺旋狀，表示在天空中飛馳。”屈原《離騷》中也有“駕八龍之婉婉兮，載云旗之委蛇。”描寫龍拉車游天的詩句。圖3的東漢畫像磚，1979年成都新都區新龍鄉出土，畫面中正如收藏界俗話所說：左青龍，右白虎，中間坐著西王母。這里匯集了各種神話傳說及故事，青龍旁邊是九尾狐，白虎旁邊是三足鳥。圖4的東漢褐釉龍柄陶匜是成都順達博物館的藏品。雖然僅僅有個龍頭，但它圓目、高唇，氣勢十分生動。漢代四川釉陶器物頗多，主要是綠釉、褐釉兩類。漢釉陶是后世唐宋三彩的先驅。通過以上四例，大體可以看出漢代四川陶龍的基本面貌，它們大都出自漢墓。

東漢末至隋代，是四川青瓷產生和發展的重要時期，成都青羊宮窯、江油青蓮窯、都江堰橫山子窯、邛崍固驛窯等的青瓷達到了很高的水平。圖5的東晉青釉龍柄雞首壺可謂這一時期青瓷的代表作品。釉色光亮瑩潤，柄端的龍首高唇、突目，很是精彩。這種青釉龍柄雞首壺是隨葬用的冥器，龍有助于死者靈魂升天。

隋唐以后，龍的造型被廣泛應用在四川實用陶瓷裝飾上，創作出許多龍紋陶瓷藝術佳作。圖6的唐代彩繪龍梁壺是邛崍十方堂窯制作的，雖然龍狀提梁經過了修復，但仍不失為一件少見的藝術作品。十方堂窯為邛窯體系的核心窯場，隋唐時期，它在彩繪瓷、銅紅釉、乳濁綠釉等方面，為我國陶瓷技術發展有重要貢獻。圖7為高溫玻璃釉印制龍紋盒蓋，它是邛崍十方堂窯的精細品種，這類陶瓷僅十方堂窯在唐中期至五代期間有所制作。由于“安史之亂”，唐玄宗及皇族、其他高官、社會名流紛紛入川，邛窯生產這類龍紋精品，顯然有迎合這些高端需求的意味。這種高溫玻璃釉器物，正是獨具特色的邛窯唐三彩。圖8為五代褐釉蹲式龍，有的書上稱之為“雞燈榨”，似乎跟支撐燈芯有關。筆者認為它是龍，出土時放置于一深腹罐內，為冥器，可能具有某種象征意義。它的頭部跟圖9龍梁罐上龍的頭部幾乎一樣，應為同一窯口，即十方堂窯。這里，所謂“龍梁罐”就是指具有龍形提梁的罐子。圖10、11和圖12是唐到北宋時期琉璃廠窯盤龍罐，每個罐子上面趴著一條蜿蜒欲動的龍，采用捏、貼、刻、雕、劃等手法塑造的這些瓷龍動感十足，真可說是活龍活現，顯示出古代四川工匠們高超的藝術技能。其中，圖11的五代盤龍大罐，體積碩大，高達38厘米；圖12的黃釉盤龍罐出土時內裝北宋鐵錢，為斷代提供了依據。通常，提梁壺多為酒器，龍梁壺也多為酒器；提梁罐多為文房用具，龍梁罐也可視為文房用具。然而，這些盤龍罐無論盛裝什么都很不方便。這些盤龍罐究竟用來干什么的呢？也許就是案頭擺設。換言之，也許它們本來就是琉璃廠窯純粹的藝術作品。圖13是宋代琉璃廠窯醬釉龍頭船形硯殘件。它由唐代箕形硯發展變化而來，是玩賞器與文房用具完美結合的產物。圖14的宋代琉璃廠窯醬釉雙龍雙唇蓋罐則是民俗器物與瓷塑藝術的巧妙結合。其主體為歷史悠久的雙唇罐，即通常說的泡菜壇子，這種器物始于漢代，盛于晉代，宋代罕見。它的肩下部貼塑著四位高士，腰下有飛鳥，外唇上沿蜿蜒伸展著兩條捏塑龍。這么普通的百姓生活用具竟搞得如此華麗，體現出古代川人對生活的熱愛與心胸的豁達。圖15的宋三彩鉛釉陶龍是大邑收藏名家高邦榮先生的藏品，也為琉璃廠窯制品，龍的造型新穎、生動，尺寸較大，相當少見。由于釉料中含有40-60﹪的氧化鉛，其燒成溫度攝氏七八百度即可。

宋末元初，由于戰亂，邛窯體系的各窯大部分停燒。明清時期，景德鎮瓷業興起，占領了四川高端陶瓷消費市場。然而，有著濃厚地方特色的川窯產品仍然有著頑強的生命力。圖16的元代西壩窯醬釉龍梁龍蓋壺令人感到十分有趣，可以想象，幾位性情中人相聚，用這樣的酒壺，品嘗著四川美酒，該是何等的愜意。圖17的雙色龍紋穿帶扁壺具有代表性，清至民國期間，川渝之間有許多地方窯場，依靠其原料、燃料、長江水系運輸等便利條件，專門生產廣受川內消費者歡迎的大水缸、大酒壇、大泡菜壇、大香爐、大花盆、廚房用具、其他酒具和茶具……其中不乏精美的龍紋裝飾。這類器物的雙色只是由于胎料的不同而呈現的，在紅褐胎上用捏、貼、瀝、剔、刻、劃等手法制出白黃胎料龍紋或其他圖樣，外罩透明釉料，入窯燒制而成。龍的形象極為生動，體現出工匠們高超而嫻熟的技藝，至今尚可看到不少傳世的這類龍紋器物。圖18為明代西壩窯窯變黑釉龍紋獅鈕蓋罐，它周身有三道弦紋，捏貼塑制的趕珠龍躍然罐上，這類谷倉罐多為冥器，龍有高升、平安之意。

總之，四川古代陶瓷中的這些優美而生動的龍，正是博大精深的中華龍文化在這方面的一種體現。